灰燼

灰燼

宋意歡換了件簡單些的衣飾后,清水擦了下臉,太子給的那件衣裳並非是不好看,只是她不想過於張揚。

宋夫人沒在她的院子裏多久,叫人攙着回去了,因父母同住,父親自然也是在怡院住着。

這宋府大得空蕩蕩的,讓人打掃起來也很麻煩,長姐嫁出去后,便顯得更加空蕩了。

父親母親膝下也未有一子,早年府上來過幾個學子、門客,時常走往還熱鬧些,出了事後,是避而遠之,皆是一群白眼狼。

聽柳薇說是這兩日府上還來了探望宋太醫以往的學子,個個模樣擔憂得不行。

父親免了罪,還得了皇上慰問,可不就上趕着來探望么。

昨兒周林文攙着身孕的長姐來探望了一趟,送一些補品來,除了宋意歡沒能在府中,還算是和諧。

宋意歡自來知曉長姐難做,夫家對宋府的態度沒能好得到哪裏去,那次從周府回來后,她便不再勞煩姐夫出面什麼。

怡院迴廊曲折,清凈幽深,宋意歡因腿.間還有些不便,走得就緩慢了些,想到那朵睡蓮,她便有些難在。

這種東西着實過於羞.恥,興許是剛紋好,抹腿上的葯時而會有些癢,她不敢碰得。

柳薇倒是也察覺自家小姐走得慢了些,但平日些小姐皆是個慢吞吞的性子,便沒往心裏去。

走到廂房前,便聽到父親的聲音,又是在說著閑悶的話,喊着老寒腿太疼了。

宋意歡算是明白了,父親在牢獄裏根本就沒吃什麼苦,也沒受什麼罰,聽柳薇的意思說,在裏頭老爺還有酒喝有肉吃,沒事還磕磕瓜子,偶爾也杞人憂天一下。

或許是太子一早便知宋初堯是清白的,根本就沒讓人為難他,宋意歡想了想,太子倒是凈為難在她身上了。

宋初堯心有點大,照宋夫人的話來說,便是個二愣子,除了行醫望診的時候上點心,別的時候就跟玩似的。

幼年時,宋意歡被父親參宴時落在宮裏兩次,且都被太子撿了回去,因此才會被太子嚇到。

前年時父親同衛尉大人共醉,酒駕賽馬,把腳趾摔折了,回府嚎了一個月,鬧得宋夫人又氣又急,去到東宮看診都是跛的。

一個太醫大夫非得跟禁軍衛尉比賽馬,宋意歡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或許正因父親心大,即便是母親未給宋家生有一子,他也不在意。

就連別人欠他的恩情,父親一一不掛記,到出了事的時候,才會人走茶涼。

屋裏的屏榻旁設着炭盆,宋意歡入門來便見着父親手裏拿着個柑橘在炭上烤,兩腿纏着膏藥,下不了榻。

宋夫人已回到屋裏,撐着額角坐在榻旁瞧着宋初堯,還提醒他別把衣袖給燒了。

見小女兒入門來,宋初堯眸色歡喜,把柑橘收回來,讓丫鬟尋個座給宋意歡。

宋意歡沒有拘禮坐於圈椅上,望一眼宋夫人疲憊的面容,父女將寒暄起來,倒是顯得客套了。

宋初堯其中吃着暖過的柑橘,還道大理寺公正嚴明,他便是清白,豈會隨意治他罪。

藥方這事,只能說是宋初堯暫時免了罪,回府調養,後續調查,真兇尚未抓到。

宋意歡還是怕父親有所牽連,便讓他別說這個了,靜等大理寺出結果就是。

宋初堯頜着首道沒事,轉而拍拍女兒的手,又緩緩道:“這段時日,為父落獄,害得你東奔西走,四處勞累,此番受苦,為父甚感心酸。”

他身體還尚在穩健,只是腿腳不便罷了,這宋家他還能抗着,以後更不能虧待意歡。

便讓張管家去庫閣里,尋了幾件適合的物件讓宋意歡帶回去用着。

宋意歡見父親身體無一大礙,頓了頓,開口道:“歡兒只想要爹娘安康便好。”

說著,她站起身來,在父親身前坐下來,輕按他的膝蓋,“事到如今,女兒是看明白了許多,國公府越發輕視宋家,與穆世子的婚約,女兒不想嫁了。”

宋意歡去到國公府同穆老夫人退婚的事情,整個盛京城的人都曉得,何況宋初堯,這事兒他還沒提起,她便先開口了。

雖有些不解女兒的行蹤有些不對,但在宋夫人的掩飾下,他也沒多想。

宋初堯蹙着眉,倒是也沒有特別生氣,只是道:“你如今是好膽了,敢自己跑去退婚,婚姻大事乃為父母之命,跑到哪兒胡說一通,也不怕衛國公把你趕出來。”

宋意歡癟了下唇,輕聲道:“差點就趕出來了。”

宋夫人對此探身過來,插話道:“我見那衛國公府也不是向著宋意歡的人,雖說有個穆老夫人幫襯着,那若是以後呢,這群各懷鬼胎的人還不要欺負意歡。”

最重要的是意歡的清白給太子拿了,再把她往國公府里去,不就是把女兒往火坑裏推么,宋夫人心裏是明白得緊。

宋初堯微頓,問向宋意歡道:“穆老夫人是作何態度。”

宋意歡手上輕按着父親的寒腿,低眸回道:“老夫人人很好,卻不願放女兒,說是讓父親親自同她商議此事,但國公爺和穆世子恨不得早早脫了跟女兒的婚事。”

“穆奕也是這態度?”宋初堯道。

宋意歡頜首,宋初堯抬手揉了揉眉心,讓宋意歡坐迴圈椅去,“過兩日,為父便讓人探望探望老夫人,問個話。”

說著,他看向宋意歡的容顏,眉目似畫,姝容精緻,“我便不信我女兒這般貌美,不過退了這場婚事,會損了名聲,就沒好兒郎求娶了?”

宋意歡聽言,嫣然笑起來,嬌媚可人,“謝父親給女兒做主。”

得了宋初堯的話,宋意歡心是安下來,如將這事解決去,她便同穆奕了去瓜葛,再無任何關係。

****

夜裏時,宋夫人撐着身子來了趟南苑裏,近來她的身子好轉不少,不似月前那般卧床難起了,心疾的葯時常有太子的人送來。

閨房中的紅木圓桌上,燭火搖曳,映入宋意歡的眼瞳里,火光單零,她有幾分失神。

宋夫人肩披着外衣,輕聲道:“太子殿下身旁不曾有過女子,意歡你是頭一個,但這皇權貴族的子弟心思難定,為娘想過,他若真願給一個正當名分,那便是好的。”

說著,宋夫人牽起女兒柔白的手,“他若只是戲弄而已,為娘便同你父親說,帶你離開盛京,省得聽那些旁人的笑話。”

宋意歡眼眸望向母親,不知在想什麼,輕撫了宋夫人的手,“夜深了,娘親早點休息,女兒自有主意。”

話語盡后,宋夫人也不再說些什麼,攏了身上外衣退出宋意歡的閨房。

門口的大丫鬟提着燈盞在等候,寒風瑟瑟,宋夫人停頓半刻,隨後緩緩消失在走道中。

不久後房內的燭火被剪滅,陷入漆黑中,宋意歡側躺在床榻上,被褥里有些寒涼,便捂實了些。

身旁沒了那個人暖着,她竟有些不習慣。

***

不久后便是過年,宋意歡想着父親算是死裏逃生,前世這個年沒能好好過,如今得好好補回來。

翌日一早,宋意歡洗漱過,就同張管家說去置辦些好的年貨,把府里該換的都換了,去去晦氣,不必擔心錢的事情。

正打算去到怡院裏同爹娘坐坐,小廝來傳,穆家世子和四小姐來了宋府後,

宋意歡略有詫異,本來以為穆洛落是在東宮受了欺負,這兄妹二人此番來宋府是找茬的。

待小廝把這個蠻橫跋扈的四小姐請到怡院來,只見她尤為的老實本分,神色謹慎,懷裏抱着琴盒,膽怯地跟在穆奕身後。

穆奕先是領着她給宋太醫夫婦行禮問了聲好,然後便說是那日家宴中,穆洛落斷了宋意歡的琴,特領着她來宋府賠禮道歉,還送來不少賠禮。

做得是禮致彬彬的模樣,就像前世穆老夫人讓他來致歉時一樣,穆奕的身世學品,放眼盛京里的確是顯赫的存在,家大業大,平日裏儒雅溫和,不少貴女都心慕於他。

若不是出了這事,宋家夫婦還是挺看中他的,只不過現在就不再提了。

宋意歡則坐於一旁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看着手裏的醫書,就當二人不存在。

穆奕心裏略微感到不舒服,他幾時遭過她的冷待,就如同吃了石頭喉里,不上不下的。

穆洛落端着琴盒來到宋意歡跟前,輕聲道:“意歡姐姐,玉琴的弦都接好了,這次是洛落的錯,給你賠禮了。”

她在東宮是被罰怕了,來時那叫黎術的太監冷着聲告於她,“說話恭敬些,往後你可得罪不起這宋二小姐,若是她沒饒你,你還得受罰。”

人都把琴端到跟前來了,宋意歡怎麼說也得理會一下,身前的穆洛落端着琴盒,手指上好幾道口子都纏了紗,顯得有些狼狽。

宋意歡微頓,畢竟是國公爺的女兒,有些沒想到她會受這樣的罰,把琴盒打開,裏頭鶴唳清宵完整無缺,琴弦一根不落。

宋意歡便讓柳薇把琴給收下,不再像與這樣的小丫頭計較,便道了聲無妨,穆洛落仿若鬆了口氣。

這琴接下后,宋太醫抬起暖茶輕啜,開口道:“今日你們來了正好,關於兩家的婚約,穆世子可也有心作廢這紙婚約?”

穆奕神色略僵一下,下意識將目光看向宋意歡,她卻仍是不予理睬,反而看着未敞的窗牗,從未看過他一眼。

穆奕蹙緊眉,還是回道:“後生心有所屬,便不耽誤意歡了。”

房內略有些安靜,宋意歡不禁勾了勾唇,前世怎麼不說耽誤她,拖着她三年,最後從正妻變成妾侍,這種客套話聽着都讓人覺得可笑。

上座的宋初堯放下茶杯,令張管家去把早年兩家立下那紙婚約拿來。

“前些日子也鬧出了動靜,老夫這現在也從獄中脫身,既然如此,便勞煩穆世子去同穆老夫人說一聲,這紙婚約,老夫燒了,往後意歡同穆世子便再無瓜葛。”

宋初堯看了看手中的婚約書,神色淡然地將它扔入炭盆中,火焰燃燒,很快便可燒為灰燼。

穆奕略有緊張,側眸看向宋意歡,她正瞥着那化為灰燼的紙,美人如玉,唇角微勾。

見這一幕,穆奕心間刺痛,卻不好再說一句不是,他終於明白了,宋意歡是當真和他撇清關係,沒有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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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想抱意歡香香軟軟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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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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