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在東宮的廂房內,宋意歡渾身濕透的站在屏風旁,身子微微發顫,也顯得十分不自在。
而太監已將乾淨的衣裳送來,不知合不合身,但總的是乾的,比起她身上的濕衣要暖和得多。
凍得她小腹有些疼了,宋意歡只好將衣裳換上,衣袖有些長,大了些許,她便將衣帶繫緊些。
宋意歡小心翼翼地坐在黃梨花椅上,用巾帕擦拭潮濕的長發,一雙清眸環顧着四周。
這是她第二次來太子的東宮,明明太子兇惡可怕,卻還是領她來這裏,雖不知他是真的怕她着涼,還是想變着法子欺負她。
此地不宜久留,好說也近豆蔻的年華,怎麼隨意在東宮,傳出去可不好聽,還是趕緊收拾好回家吧,身上這衣裳改日定洗好還給太子。
宋意歡想罷,將巾帕放下,起身收拾着被換下的濕衣,忽覺腹部越發疼痛。
她眉頭一皺,抬手輕撫,這下可疼得難受了,好似有什麼流出來,當即呆在原地,府里的老嬤嬤說近來需時時留意,是到了初潮的年紀,莫在外頭惹人晦氣。
宋意歡扯過裙擺,低首一瞧,只見下處滲出紅色,沾染了新換好的衣裳,不止如此,方才落水着涼,下腹的疼痛感直讓她冒起冷汗。
方才坐的椅子坐墊上都染了血色,她撐着身子試圖擦拭,怎如此不巧,這可是在東宮,常言道女子經事污穢,晦氣,這要是被那人知曉只怕是要生吞了她。
宋意歡眼眶微微紅起來,是腹痛亦是害怕,又看看裙擺,不知如何解決,於是在廂房裏磨磨蹭蹭許久。
一直不見廂房裏的人出來,候在門口的太監終於開口詢問:“宋小姐可是有了什麼不便,可要奴才進來?”
只聽裏頭的女子輕輕回道:“我沒事,一會就好。”
過去許久,轉眼斜陽夕照,晚霞映紅。
寢宮裏,太子早已換了身衣袍,神情淡然地坐在圈椅上,桌上的茶水喝了幾杯,察覺有些不對,便問了問太監。
太監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女子換衣裳較為麻煩,可這也太久了。
太子單手扶額,在這樣下去,天都要黑了,思索着怕是有什麼不妥的他起身,然後走出寢殿,來到那間廂房門前。
太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兩下門,“為何還不出來。”
聽見太子的聲音,裏頭的宋意歡手一抖,裙擺處的紅色越發的多,她不知該回什麼,是鬧了初潮,還是說衣裳弄髒了。
腹痛的她已趴在椅子上,難以支撐,只聽門外少年還淡淡道:“今日你是想留在東宮?”
宋意歡面色已然蒼白,粉嫩的手緊抓着椅柄,慌張道:“我...我沒有。”
聽出她聲音帶着絲哭腔,太子下意識蹙眉,這在裏頭好好的,怎麼哭了,他臉色微沉,不再猶豫將房門猛地推開。
裏頭的女孩躲在屏風內,渾身一顫。
太子提步越過屏風,只見宋意歡蜷縮蹲在地上,面色慘白,雙眸淚水來回打轉,一旁的圈椅坐墊上染血。
宋意歡連忙把頭埋在雙膝間,恨不得找個洞鑽下去,完了,這事情大了,以後她還怎麼嫁人,不禁嗚嗚哭出聲。
太子鐵青着臉,望見她裙擺滿是血跡,心下也緊張起來,連忙上前去扶她,“發生什麼了?”
宋意歡身子顫得厲害,只顧着哭不予回話,這種事她一個女兒家家的,怎麼好說出口。
太子隨即命太監下去傳太醫,方才落入池水中時,亦是沒有好好查看她哪兒有受傷,莫不是被水中石塊割傷了腿,這...這怎麼到處是血......
宋意歡執拗得很,不肯起身,加上這腹痛蹲着可站着舒服,這使得太子臉色越發黑沉,把她都看怕了。
太子便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來,提步往羅漢榻去,把人放在上面后,他問道:“哪兒受傷了?”
宋意歡淚眼汪汪地趴在榻上腹疼得死去活來,還一個勁地道:“沒有受傷...歡歡要回家。”
太子瞧着她裙擺上的血跡不減,小臉也慘白慘白的,知道她疼,但這得止血呀,說到底還是心疼她,他素來是個行動派,便試圖掀起裙擺。
宋意歡嚇得不行,連忙抓着裙擺,嗚嗚大哭起來,“不要...不要!”
這舉動也把遠處的太監們驚到,這宋家二小姐可還未出閣,此舉着實魯莽,連忙道:“殿下不可!!”
太子也頓住了雙手,見宋意歡的反應,死死護住裙擺,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蹙眉瞥着裙上血跡,歡歡今年快十三歲了啊......
耳朵尖漸漸燙紅起來,太子倉惶地收回了手,清雋的面容不知為何看起來又沉又黑,“孤失禮了。”
太醫是不用傳了,他轉身便命太監尋幾個宮女來,最後太子步伐略微凌亂的離開了房間。
這下只好再換件衣裳,宮女入廂房后,手腳利索地將房內收拾。
不知過了多久,宋意歡總算能清爽地從里出來,不過宮女攙着她,因為落水的原因,初潮痛得厲害。
寢殿的檀木桌上正放着一碗紅糖薑茶,是給她暖身子的,不遠處的錦衣少年坐在太師椅上,手端書本,仿若什麼都沒發生。
宋意歡低愁着眉,這如噩夢般的一天,讓她精疲力盡,在這裏一刻也待不住。
寢宮內氣氛冷凝,她知道這東宮太子定會記恨她,他素來睚眥必報,宋家不過小小的醫世之家,往後的日子會有多難熬,她能想到了。
終於太子的聲音打破了冷凝,“東宮的奴才嘴嚴,此事不會傳出去,你大可放心。”
宋意歡微微一動,太子的書放在桌面上,看不出他的情緒,只見修長的指尖在桌上輕敲,他道:“把薑茶喝了。”
他的話宋意歡不敢不從,來到桌前坐下,薑茶很暖,心裏不好過,這起碼讓她的身子好過了些。
太子則將鳳眸瞥向她,滑動桌面的指尖顯露着他的忐忑,耳尖的燙熱還未退,女子豆蔻會有初潮,這意味着待嫁的年紀亦將到。
是他愚鈍,第一時間沒想到那一層面,這才鬧了尷尬,這女兒家的事兒,他鮮少有去了解。
他忽開口道:“常言道男女之禮,不可逾越。”
宋意歡身子一僵,怯怯地抬眸看向太子,只見他面容陰沉,使得她膽寒不已。
太子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眼神赤.裸,繼續道:“需要孤對你負責么?”
明明是滿懷期待的詢問,在意歡耳里如同威脅,太子尚在年少,意氣風發之時,有數不盡的高官小姐在身邊,她若敢說一句讓他負責,斷送他的前程,她就完了,可能還會拿她去喂狼。
太子這般毒辣,什麼事做不出來,之前不是差點就放狼咬她......
意歡拈着羹匙的手不禁發顫,她還有穆哥哥呢,哽着聲搖頭,“...不負責,意歡打死都不要太子殿下負責,只要放過意歡就好了。”
聽此語,太子心緒幽沉下來,冷道:“為了什麼?穆奕?”
意歡連忙點頭,“意歡有穆哥哥。”
太子細長的鳳眸盯着她片刻,想想這兩年來,為了躲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幾分惱怒起來。
他兩指捏住意歡的臉蛋,“你對他還真是情深意重吶,倒顯得孤像個霸王了。”
意歡委屈萬分,臉蛋疼疼的,“殿下就放過意歡吧。”
太子頓了頓,收回手,淡漠道:“今日孤問些話,你如實回答,不然就別怪孤不放過你了。”
意歡捂着臉點頭,淚珠從眼眶滑落,遇見太子,她沒有一次是不哭的,在惶惶不安中度過。
太子冷着容顏,試探問道:“你當真極其厭惡孤?”
意歡面對着太子的眼,他格外的認真,她沒膽子撒謊,也不是厭惡,只是害怕,哽咽道:“...意歡能離太子殿下越遠越好,最好不要見到...”
意歡只見太子的眼神宛如要拆了她的骨頭,到最後他冷哧一聲,指尖在桌面上輕敲,顯露着他的不快,冷諷道:“歡喜穆奕?”
意歡只想着逃離就好,不追究太子為何執着於此,誠實點頭,“...嗯。”
太子停下輕敲桌面的手,揉着眉心不禁冷笑,他似乎想了許久,這種事兒真的不能強求么......
意歡忐忑不安,桌上的紅糖薑茶只喝了一半,此時的天色亦漸暗。
忽聽太子冷漠開口,“那滾吧,別再見了。”
他的聲音清沉,卻如萬年冰川般寒冷。
意歡愣了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微抬眼皮,瞥向她,格外的漠然無情......
殿內氣氛陰沉,太子輕揮了下手,意歡尚未反應過來,兩個太監便交給她帶出寢宮,最終遠離了東宮。
路上的清風吹乾宋意歡的眼淚,腦子懵懵懂懂的。
這樣的結果,她不知是該鬆一口氣,還是緊張,太子這是不打算再記恨她了嗎。
回到宋府後,忐忑不安的宋意歡還是大病了一場。
不過之後的之後,再也不會聽到東宮太子的消息,他們越來越遠,不會再有奇奇怪怪的遇見,好像各自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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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就是這樣發展下去的,太子沒有再打擾意歡,沒有使用任何強硬手段,中毒后昏迷一個月,醒來費力救了宋府,不得不離開盛京前去嶺南醫治,最後得到身中蠱的青葙解毒,青葙那時的血解百毒。回來時意歡死了。
今生嘛,太子的變化有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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