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孩兒怔住，許久才回過神來，眉宇間多了一抹黯然。
“我、我不想醒來，也不想回去。”
這下輪到梁白不解了。
“為什麼啊？你的父母應該很擔心你吧？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以後有可能就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見這女孩兒對自己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梁白有些遲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所以你才不想回去。”
女孩兒紅了眼眶：“我爸爸出軌了小三，我媽媽想要和他離婚，她什麼都不要，只要我。可是，我爸爸不同意。”
“後來他們天天吵，我爸爸甚至動手打我媽媽。那次，他們吵得很兇，我當時看見我爸爸眼裏的兇狠我就知道不能任由他們這麼繼續吵下去，為了保護我媽媽，被我爸爸失手給推下了樓。”
“後來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不過，我發現變成這樣也不錯，至少不用再面對他們。”
“可是，即便你有你自己的理由，這樣也是不對的。”梁白認真地道，“你覺得很輕鬆，不用再面對一切，可是你有想過你媽媽嗎？”
女孩兒微微一愣，看着梁白笑了。
“可是我爸爸他有錢也有權，如果打官司，我媽媽是爭不過他的，甚至以後，我爸爸都不可能讓我再見我媽媽。”
“我可以幫你。”梁白拍了拍自己胸口，“而且，你都已經成年了，即使那個男人是你爸爸，他也不能完全決定你的行為。”
女孩兒聞言，感動地看着梁白，“小白，你人真好！”
“我說了，不要叫我小白。”
梁白心塞地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女孩兒點了點頭，跟在梁白身邊，一路上嘴巴就沒有停下來過。
梁白努力忍着某生魂的聒噪，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市中心醫院終於到了。
“真的很謝謝你，小白，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可能沒有勇氣去面對我爸爸，也有可能會讓愛我的人傷心。”女孩兒的目光落在梁白身上，微笑起來。
梁白笑了笑：“去吧，希望我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醒過來了。”
“嗯。”女孩兒走了幾步，來到梁白身前，伸手，虛虛地抱住了梁白，“小白，你一定不能忘了我。”
說完，她鬆開了梁白，笑着和她擺了擺手，然後嗖地一下就消失了。
“她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了？”阿九輕輕一躍，跳到了梁白肩頭上，扭頭問道。
梁白轉身往回走，有些失神地道：“應該是吧。”
“很晚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阿九看着梁白黯然的模樣，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禁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好。”
梁白摸了摸它的頭，“阿九，你別擔心我。師父說過，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強得來的也不是你的。我看得很開，不會為了她難過的。”
“喵！”阿九輕輕舔了舔她，似是無言的安慰。
——
深夜，正是好眠的時候，隱隱約約的燈光從窗戶縫隙透出來，與之一起的，還有斷斷續續的聲音。
“東西到了……多謝大師！”
“按您說的，我已經把自己的血抹上去了……”
“好的……我這就把剩餘的錢給您轉過去……”
隨後便安靜了下來，十分鐘后，燈光熄滅，房間徹底黑了下去。
這場無人知曉的交易在黑夜裏悄無聲息地完成了。
……
次日。
由於昨晚睡得太晚，導致梁白今天完美的錯過了早飯，一覺睡到了十一點。
起床的時候，梁白將阿九留在了房間內，洗漱完了便下樓吃東西，卻不料在客廳里看到了昨晚上的顧家兄弟。
由於顧權和顧塵就在樓梯的對面坐着，因此梁白一出現在樓梯口，兩人一眼就看見了。
“阿白妹妹，早上好！”顧權含笑看着梁白。
誰是你妹妹？
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梁白努力地維持臉上的平靜。
被無視了，顧權也不惱，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梁隨三兄妹聞言，扭頭看向梁白。
梁心回頭就看見了梁白，馬上就移開了目光，不看她。
梁軟倒是不屑地看了眼梁白。
“哼！果然是沒家教的土包子，回來第一天就睡到日上三竿。顧權哥哥和你說話你也不回應，也不知道爺爺為什麼會突然把你接回來。”
梁白神色淡淡地掃了眼梁軟，沒有搭理她。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梁軟看着梁白的眼神，頓時炸毛了。
“沒什麼意思。”梁白淡淡地道，隨後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越過他們進廚房找吃的去了。
梁軟被氣慘了，胸口憋着氣，卻又發不出來，一時難受得不得了。
直到看見梁白拿着一堆吃的從廚房出來，然後無視了他們直接上樓，這股氣更大了。
眼看着梁白已經踏上了樓梯的最後一階梯了，顧塵此時開口了：“聽說梁爺爺已經決定了，把你送到十三中上學。下周你和我們一起去上課，不知道阿白妹妹知道了沒有？”
聽聞此話，梁白停下了腳步，轉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顧塵，“爺爺什麼時候決定的？”
“今天早上。”
“哦！”
那也就是吃早飯的時候宣佈的了。
梁白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然後抬腳又要走，就聽見顧塵問道：“那阿白妹妹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你想我說什麼？”梁白疑惑地道。
顧塵玩味兒地道：“十三中雖然是A市最好的中學，可是卻也是一所貴族學校，能在那裏讀書的不是成績好的頂天便是出身上流社會，你一個不過剛被接回來的梁家大小姐，恐怕……”
後面的話就算顧塵沒有明說，梁白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從小就被梁家不喜，送到了深山裏的梁白，雖然是梁家的大小姐，可是就憑那些傳聞和她在梁家的地位，即便她回來了，恐怕也會受到那些富家子弟的排擠。
然而這些梁白卻都沒放在心上，反而還想了想，真誠道：“你放心，看在你今天和我說這番話的份上，我到時候會對他們手下留情的。”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梁白的這番類似於放狠話的宣言讓顧塵愕然，反應過來后，他微微眯着眼，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輕嘖了一聲，笑了。
這小丫頭，有趣！
回到房間裏，梁白把吃的放床上，而後笑着對阿九招了招手，“阿九，快來，我給你帶吃的了。”
看着她那像是招狗的動作，阿九慢吞吞地踩着柔軟的被子靠近她，喵了一聲，道：“你怎麼拿個吃的去了那麼久啊？”
“被他們攔着說了一會兒話。”梁白顯然是沒有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也沒有把顧塵和自己說的話當回事。
“說什麼了？”阿九一爪子拍開了梁白伸向小魚乾的手，邊吃邊問。
梁白聳聳肩：“我下周要去學校了。”
阿九吃東西的動作一頓，抬頭看着她，金色的雙瞳里充滿了震驚：“他們是怎麼想的？”難道嫌自己的命太長了不成？
想了一會兒，阿九猶豫地道：“那個，小七啊，要是有人不長眼惹了你，你不要衝動啊，能忍就忍，不然……”
不然鬧大了讓老頭子知道了她們就要完蛋了。
梁白笑眯眯地看着它：“你放心啦，我可是個好姑娘，好姑娘是不會打架的。”
阿九：“……”
我信了你的邪！
——
接下來的幾天梁白都安安分分的，這讓想找梁白麻煩的梁軟都找不到什麼說的，氣的她一看見梁白就沒什麼好臉色。
梁白也不在意她，應該說，她是根本不在意梁家的所有人，反而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小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梁老爺子也察覺到了梁白的態度，只是他無法說什麼，因為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在於他們，尤其是梁白的母親，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同樣的，梁白回來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了整個上流社會。
市中心不遠處，矗立着好些別墅。
原本安靜別墅區，突然傳出了什麼東西摔碎了的聲音。
最前方的一棟別墅里，一個女孩兒站在二樓，冷冷地看着平日裏故作優雅姿態的婦人此刻猶如一個瘋婆子般摔着手裏的東西。
“那個賤人的女兒回來了？憑什麼？”她面容猙獰，心裏嫉妒得發瘋。
“不，不，我不好過，她和她的女兒也別想好過。梁邱，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為什麼你要娶她？為什麼你要騙我？為什麼？”
女孩兒冷眼旁觀，見她愣了一會兒后，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臉上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來，不由得抓緊了扶梯，眼裏越發的冷漠。
“姐，別看了，回房間去吧。”
十一二歲的小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低聲說道。
“阿謙，我沒事。”
楊謙擔憂地望着自家姐姐。
“阿謙，你放心，我不會有什麼事，楊家的一切，都是我們的，我還要幫你把楊家給奪回來，所以，我不會有事。”
楊茹雲走過去，牽着弟弟回房間，不願再看這場鬧劇。
“那個梁白……”
“我和她，都是可憐人。”楊茹雲淡淡地道，“不要對她做什麼，不必要，也不用。”
楊謙順從地點點頭。
時間一晃，很快就是周一了，也到了梁白該去學校的日子。
帶着阿九一肚子的囑託，梁白乖巧地跟在顧塵和梁隨兄妹身後。
因為年級不同，所以幾人在進校門后就分開了。梁心和他們不同級，現在正在讀初二。她一下車就朝十三中初中部去了，看都沒看他們。
梁軟剛剛從初中升上來，如今已經是一名正式的高中生了。
雖然梁白和梁軟都是十六歲，但是梁白卻跟着顧塵去了高二，這是梁白自己提的，她寧願跳級也不想跟一個天天都對自己橫鼻子豎眼的梁軟讀同一個年級，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梁隨比他們大一歲，自然是往高三教學樓那邊走了，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就已經畢業了。
顧塵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走在前面，目光時不時地飄向身後低着頭的姑娘，嘴角微微上揚。
梁白垂頭，視線不敢亂瞟，生怕自己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不過……
她悄悄抬頭看了看顧塵的背影，伸出手虛虛地點了點他的後背，隨後撇了撇嘴，這個人的煞氣可真是凶啊，她離得他近了都有些不舒服。
扯了扯衣領，梁白的臉色有些發白，一根紅色的繩子不經意間被她扯了出來。
低頭看着白色衣服上的繩子，梁白眉頭微蹙，正欲把繩子塞進衣領里，頸邊卻突然多了一隻手。
梁白一驚，茫然地抬頭，看着面前的少年，呼吸不由窒了窒，“你……”
“什麼玩意兒？護身符？”顧塵的手搭在那根紅繩上，手指若有若無地擦過女孩兒頸下細白的皮膚，聞着女孩兒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兒，似笑非笑地問道。
陌生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還有那淡淡的檀香味，以及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和那若有若無的觸碰，梁□□致漂亮的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她慌亂地退後了一步，同時伸手打掉了顧塵的手，不知是因為羞赧還是惱怒，抬起來望向顧塵的眸子裏盛滿了水色。
看得顧塵眼底一片深色。
被那愈發危險的眼神盯着，再加上顧塵身上明顯的侵略氣息，梁白幾乎都想要跑了。
好在她抑制住了想跑的衝動，輕聲回答他之前的問題：“是、是我師父給我的護身符。”話里還帶着顫音。
顧塵低低一笑：“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梁白微微低頭，心說你就是會吃了我，畢竟你比鬼還凶呢！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她還是搖搖頭：“我不怕。”
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顧塵輕哼了一聲，沒有再逗她，轉身走了。
“跟着。”
“哦。”
跟他離得遠了，不受他身上的煞氣影響，梁白吐了口氣，跟在他身後，保持了五步的距離。
餘光撇到梁白的舉動，顧塵輕嗤了一聲，還說不怕他，都巴不得和他拉開距離了。
將人帶到了高二老師的辦公室，推開門，顧塵說道：“梁爺爺把你安排到我們班上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個班的同學了。”
“我可不想和你同一個班。”梁白一邊嘟囔着，一邊跟在顧塵身後走了進去。
顧塵回身，雙手抱胸，笑看着梁白：“那可沒辦法，你已經是高二一班的一員了。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因為梁爺爺擔心你剛剛回來，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怕你被人欺負，所以讓我和你做同桌。”
那笑容里是說不出的惡劣。
梁白：“……”
“沈老師，”顧塵欣賞夠了梁白臉上糾結的神色后，對着坐在窗邊的男老師開口，“我把梁白同學帶來了。”
梁白抬眼看過去。
那位沈老師聽見顧塵的話，笑呵呵地抬頭，“顧塵，你來了。”
他看了眼梁白，似乎是沒有想到梁白看起來這麼小，頓了頓，才問道：“就是這個小姑娘？”
他一臉的“這姑娘看起來才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真的是我們班的新生嗎？”表情，看得梁白一陣無語。
她是長得顯小，但你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啊！
顧塵微微點頭：“對，就是她，梁白。”
“沈老師好。”梁白軟軟地打招呼。
她這一副乖巧文靜的模樣，讓人不自覺就放鬆了下來，畢竟哪個老師不喜歡聽話的學生啊！
沈卻起身，笑着對梁白道：“好，既然顧塵和你認識，那就讓他帶你去教室。至於書和校服，一會兒下課了讓顧塵幫你拿。”
梁白乖巧地點頭：“謝謝沈老師，也謝謝顧塵同學。”
“行了，快下課了，顧塵，你帶梁白回教室吧。”沈卻朝兩人擺了擺手，“顧塵，你可要好好照顧梁白同學，不許欺負人家。”
聞言，顧塵嗤笑道：“老沈，人都是我帶來的，我怎麼可能欺負她，你說是不是啊，梁白同學？”
最後幾個字被他特地咬重了，聽在梁白的耳朵里莫名有幾分低啞。
“你這小子，油腔滑調的，快滾！”沈卻笑罵道。
“得了，我這就滾。”顧塵好脾氣地道，“走吧，梁白同學。”
抬手揉了揉耳朵，梁白低眉順眼地跟在顧塵身後。
就在兩人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裏面又傳來了沈卻的聲音：“顧塵，你小子我警告你，你今天可不許和上周一樣翹課。”
“看在您的份上，今天就不翹了。”
聽這意思，他要是不說，這小子還真打算翹了今天的課啊。
沈卻沒好氣地道：“我還要感謝你今天不翹課了啊！”
“不客氣，老沈！”顧塵輕輕一笑，帶着梁白很快就走了。
沈卻笑着搖了搖頭：“……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