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直到此刻,戚柒才明白了為什麼爹爹的眼中總是矇著一層憂鬱，為什麼爹爹不願多說娘親的事情。她神情恍惚，恍然以為是一場大夢。

對於武帝來說,失散多年的女兒回來了,武帝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女兒,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立刻給戚柒正名。

“來人,擬旨！”

戚柒是他與卿卿唯一的女兒,是大衍最尊貴的公主,自該享受這世間最好的東西,受萬人敬仰。

于是之前那些彈劾裴靖的官員們傻眼了！誰也沒有想到裴家的那個寡婦竟然會是武帝與皇后的女兒,是大衍唯一的嫡公主。

而且,這位嫡公主還立下大功。

霹靂彈、紡車織機,這兩樣都堪稱世間奇物，結果竟然是這位流落民間的嫡公主帶回來的。

似乎生怕自家女兒的功勞無人知，武帝甚至讓人在整個大衍都宣傳嫡公主所立下的大功。不但如此，武帝尋回公主龍心大悅，竟大赦天下,如此一來,誰人不知這位嫡公主乃是武帝心中的心尖子？

即便是立太子時，武帝也沒有大赦天下。

至於這位公主曾嫁過人是個寡婦，甚至與亡夫的弟弟有關係？這些都不是事兒，誰會那麼傻,在皇帝興頭上提這些糟心事呢？

武帝直接在朝堂上說：“柒兒乃朕的掌上明珠。”於是,賜下封號,戚柒正式被封為明珠公主。

之後,武帝更下令讓人修建公主府,甚至還賜下堪比親王的富饒封地給明珠公主。

此舉一出,滿朝嘩然。

公主有封地不奇怪，但封地又大又富饒的卻從來沒有。

滿京城的人都在議論紛紛，對這位受盡帝王寵愛的明珠公主好奇極了。

聽說這位公主與先皇後生得極像，姿容絕色，優雅大方，且聰穎異常。霹靂彈的威力大家都看得到，只要一想到這等神器乃是因明珠公主所生，眾人心中便不由對這位公主多了敬畏和尊敬。

還有那紡車和織機，有皇帝的支持，很快這兩樣便傳遍了大衍。

明珠公主因此名聲大噪。

對於老百姓來說，這位明珠公主出自民間，讓他們心中更多了親切感。而且公主還如此聰慧，為大衍帶來了那些奇物，百姓們對她甚是尊敬。

然而對於京城的那些官員來說，這事兒可複雜得多了。

那些之前彈劾裴靖的官員們此刻早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其他人心中也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陛下如此寵愛明珠公主，若是能尚了這位公主，榮華富貴權勢地位豈不是都有了？

至於明珠公主嫁過人？

嘖，那不是丈夫都已經死了嘛。

有情郎？

嘖，這不是還沒成親嘛？

因此，京城很多貴族子弟便開始忙碌了起來，時不時地去宮中刷一下存在感。

自從武帝與戚柒相認之後，戚柒便被武帝留在了宮中。

她自是不想留在宮中，但武帝卻更不願自己的寶貝女兒回裴家，做一個小寡婦。

直到現在，戚柒心中都還有一種不踏實感，像是踩在了棉花中，輕飄飄的，彷彿一不小心便會摔下來。

武帝對她很好，好得讓她惶恐。

她去祭拜了皇后，跪在皇后的靈位前磕了頭，喚了娘親母后，可卻叫不出一聲父皇。武帝倒是沒有強逼她。

只要叫了這兩個字，戚柒便覺得背叛了爹爹。她的父親只有一人，便是陪她一起長大的李韶。

面對武帝的好，戚柒心中總是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況且，帝王的寵愛猶如鏡中月水中花，她的娘親便是一個例子，若是真心所愛，又怎麼捨得讓心愛之人受傷？

“柒兒在想什麼？”武帝慈愛的看向戚柒，柔聲道，“是誰欺負你了嗎？告訴父皇，父皇為你做主。來，多吃點，你太瘦了。你與你母后一樣，太過瘦弱了些。”

“來，吃點肉。”邊說，他邊親自給戚柒夾菜，“朕已經派人去尋太子了，待他回來，我們父子三人便能團聚了。”

這兩日，武帝與戚柒都是一同用餐的。

戚柒回過神來，脫口而出道：“陛下不缺女兒吧，您不必如此的。”

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面前的這位可是主宰無數人生死的帝王，她怎能隨隨便便說出這些話。

若是他生氣了……

思及此，戚柒臉色微白，站起來便要告罪，武帝卻先她一步開口道：“是為父對不起你和你母后。”

武帝膝下除了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雲安公主。雲安公主的母妃只是宮中一個小小的美人，母族不顯，但這位公主卻頗為受寵。

雲安公主今年剛及笄，如今並不在宮中。

聽說這位公主身子不大好，一年有多半時間都待在廟中祈福，因此，武帝便更偏寵了她一些。

她的爹爹為了娘親守了一輩子，直到死都是孤身一人。憑什麼武帝得到了還不珍惜？楊僑的出生可以說是迫不得已，那雲安公主呢？

戚柒也明白，要讓一個帝王為一個女人守身如玉，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況且她娘親早死了。

武帝想要找女人，自是沒有錯。老婆死了當然可以再娶，況且還是皇帝。

可她到底是意難平。

戚柒垂眸道：“陛下沒有錯，是戚柒逾越了，請陛下責罰。”

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伺候的宮人都緊縮着脖子，不敢冒出一絲聲響。

戚柒心中也是忐忑緊張，她剛才確實是衝動了。

就在她以為武帝會大發雷霆的時候，武帝卻突然笑了笑，輕笑聲響起，下一刻，溫熱的大手在她的頭上輕輕揉了揉。

“不虧是卿卿與朕的女兒。”

戚柒本能地抬起了頭，卻見武帝滿臉帶笑，竟是沒有一絲怒意，溫聲道：“看到你，彷彿便看到了卿卿。”

起初，卿卿也會與他鬧，可後來，她卻不再鬧了。

那時他不明白，直到卿卿走了，他才知道，她願意與他鬧，是因為對他還有期待。她安安靜靜，不吵不鬧，不過是因為對他死了心。

武帝的神色暗了下來，看着戚柒的目光微微有些恍惚，若是時光能夠重來，若是……

伺候的大太監沒忍住，插嘴道：“公主，雲安公主其實不是陛下親女……”

“多什麼嘴？”武帝回過神來，橫了他一眼，對戚柒道，“柒兒快坐下來用膳吧，莫餓着了。”

他一邊說，一邊對戚柒招着手，彷彿方才的一切未發生過。

戚柒抿了抿唇，重新坐了下來，沒有繼續問雲安公主的事情。用過膳后，她忍不住道：“陛下，我想回伯府看看。”她已經在宮中待了兩日了，心中自是挂念着還在家中養傷的裴靖。

武帝的眸色微微黯淡了下來，不過很快，他便恢復了過來，道：“柒兒是在宮中住的不習慣嗎？是哪裏不好，你告訴朕，朕讓人……”

“不是的，宮中很好，只是，”戚柒頓了頓，才道，“裴靖受傷了，我想回去看看他。”

說起來，她兩日未回，也不知裴靖現在如何了。那男人黏人得緊，又幼稚又小氣，定是又生氣了吧。想到此，戚柒的眼中生了些笑意。

武帝臉色微微一暗。

戚柒自是不知，在她在宮中住下的當日，裴靖便向宮裏遞了摺子想來見她，但都被武帝給拒了。

之前，裴靖在武帝的心中是青年才俊，可重用的人才。可如今，武帝卻看裴靖很是不順眼。若不是那個混小子，他的寶貝女兒又怎會受那些非議？武帝還特意派人去查了戚柒這些年在裴家的生活，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心疼女兒。

只要一想到，自家十六歲的女兒帶着三個拖油瓶撐起了一個家，最後裴靖那混小子竟然還想欺負自家女兒，武帝心中便是全是怒火。

可瞧着戚柒的神情，武帝在心裏微微一嘆。

只是到底不想便宜了那個混小子，武帝沉聲道：“朕已經派太醫去看了，長恩伯身體並無大礙，柒兒不必擔心。”

“可是……”

“你現在是大衍最尊貴的公主，怎能輕易去臣子的家裏？”武帝打斷了戚柒的話，“朕知道你與裴家多年情誼，自是割捨不了。這樣吧，朕讓那裴錦來宮中陪你如何？”

“但裴靖……”

“說起來柒兒的年紀也不小了。”戚柒話未說完，又被武帝打斷，“之前你受了那麼多苦，朕這次便好好給你挑個駙馬，給朕生個小孫孫，你說可好？”

“啊？”

“柒兒來與朕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兒郎？”武帝笑眯眯的看着戚柒，開玩笑道，“這樣，不如朕給柒兒舉辦一場選秀吧。讓那些大臣們把自家的子侄們都送來讓你瞧瞧，你喜歡哪個我們便選哪個。朕的女兒，自然只有最好看最優秀的兒郎才能堪配！”

戚柒：“……陛下，這不好吧。”

不知為什麼，她莫名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武帝說到做到，也沒等戚柒回應，便自顧自的叫人去擬了旨，要為公主選駙馬。戚柒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武帝就已經定了下來。於是，沒多久，整個京城便都知道這件事了。

那些世家貴族個個都精神了起來，恨不得把自家的兒郎打扮成一朵花兒，讓公主一眼便瞧上。

這消息，自然也傳進了伯府。

裴靖當時便打壞了一個杯子，甚至還從輪椅上摔了下來，應硯見到，忙跑過去扶起他，“少爺，您小心些，您身子還未好呢。”

裴靖滿臉黑沉，咬着牙問道：“有多少人要去？”

這話沒頭沒腦的，但應硯卻一下子便懂了。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自家少爺的臉色，欲言又止。

“問你話呢，你啞巴了！”裴靖冷冷瞧了他一眼。

應硯鼓起了勇氣道：“凡是十八歲以上，二十六歲以下，未有婚配的都要去。算下來，不下……百人吧。”

裴靖的臉色更黑了。

應硯心裏叫了一聲苦，為自家少爺抹了一把同情淚，誰能想到自家夫人竟然是皇帝陛下的女兒呢？還是最尊貴的嫡公主！

這麼大一塊香餑餑，誰不想上去啃一口？只是可憐了他家少爺，如今還受着傷，殘着腿，要與上百人競爭。

慘，真是太慘了！

也難怪自家少爺這麼著急，畢竟這到手的媳婦兒眼看着就要跑了。

“給本伯把京城最好的裁縫和綉娘找來！”應硯正想着，便聽見了自家少爺咬着牙開口。

“少爺，您這是要？”

“當然是量體裁衣！”裴靖瞪了他一眼，“怎麼，你是想讓本伯到時候丟臉嗎？”

應硯福至心靈，立馬諂媚地誇道：“少爺果然有先見之明，小的這便派人去請。少爺長得如此俊美，若是再換上錦衣華服，您定然是最好看的兒郎，公主的眼睛定會只看着您！”

“嗯。”裴靖矜持地點了點下巴。

沒多久，便到了陛下給明珠公主選駙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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