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天很快過去。
天宮八重讓琴酒和伏特加先住了下來,波本和蘇格蘭則主動提出要離開。
天宮八重嘴角微揚:“真的不留下來嗎,我的房子還蠻大的。”
兩個年輕小警察把頭搖得像運作中的榨汁機。
“啊,那真可惜。”
她語氣輕佻地看着他們離開,笑容彷彿看透一切,把安室透看得頭皮發麻。
送走了兩瓶假酒,她回到樓上。琴酒和伏特加的卧室被安排在二樓,等鳥取別館那邊的事情結束,葯研也會搬進來,到時候也是住在二樓。
三樓的主卧是她住的。
路過二樓的過道時,她忽然注意到琴酒的房間門半開着。
那個銀髮的冷麵殺手就站在床邊,低頭看着什麼。
她走近了些。
床頭櫃的抽屜里放着一把老式的左/輪/手/槍,年份有些久了,槍身上有些微生鏽的痕迹。
天宮八重側頭:“在想什麼?”
似乎沒想到她忽然出現,琴酒倉促地轉頭,他的眼中有還未褪去的茫然。
“Boss……”
他站起身,脫了黑外套后的琴酒只穿了一件白襯衫,使得他身上永不消退的冷峻殺意在此刻消散了一點,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柔軟。
他一開口,柔軟的氣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來幹什麼?”
天宮八重:“……”好吧,說話還是沒那麼不可愛。
她斜倚着門,伸出一隻手指指着他的眉心,一針見血地說道:“你有心事。”
“……”
“說來聽聽唄,我應該還挺擅長開解小朋友的。”
她說話時一副老成滄桑的語氣,像極了倚老賣老的長輩,琴酒凝重地瞥了她一眼,硬邦邦地拒絕:“你誤會了。”
天宮八重可沒有理他的傲嬌(雖然只有傲沒有嬌),收回手指,把手指放在臉頰旁邊,像動畫裏的女主角一樣戳了下自己軟軟的臉蛋。這個動作有點像在賣萌,這就導致她接下來問的問題少了幾分嚴肅,聽上去像是一句撒嬌。
“你不喜歡我的行事方式?還是不喜歡我這個人?”
琴酒還是那句話:“你誤會了,我沒有這麼想。”
“我想也是。”天宮八重笑了笑,她走進房間,敏銳地注意到琴酒的四肢稍稍僵硬,便停下腳步,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這段時間琴酒對她的態度相當不錯——相比那些被他盯上的目標,已經算很溫柔了——但她看得出來,琴酒還沒有完全獻出自己的忠心,他心裏還沒有認可她。
之所以隱忍,只是因為她是烏丸欽定的繼承人,琴酒效忠烏丸蓮耶,自然也會耐心對待他看中的人。
那麼——
“我猜,你還沒有接受烏丸離開的事情吧。”
那雙微怔的墨綠色眼眸回答了她。
天宮八重笑了:“果然如此。烏丸和你是什麼關係,養父?親人?師生?……哦呀,看你這個表情,難道只是單純的上下屬?”
琴酒低喝道:“這和你沒有關係!滾出去!”
天宮八重挑了挑眉。
她早就調查過琴酒,她知道這個人對組織有着超出常人的忠誠,卻不知這忠誠從何而來。可惜組織里關於琴酒的相關記載很少,只說了他是在德國出生的混血兒,年紀輕輕就加入了組織,直到朗姆把他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琴酒對組織的忠誠來源於一次混亂的鬥爭。他原本家庭美滿,有個教師出身的母親,警察出身的父親,一家人其樂融融,無憂無慮。但不幸,他的父親和德國法蘭克福本地的一個不法團伙起了爭執,被他們滅了口,他的母親為了救丈夫,混戰中也失去了生命。
恰逢那時烏丸蓮耶把自己的手伸向了中歐,琴酒就是在那時加入組織,藉助組織的能力報了仇。
自那以後,他便開始一心一意為組織做貢獻。
烏丸蓮耶則把自己的一把配槍送給他當做禮物。
回想朗姆告訴自己的事情,天宮八重嘆了口氣:“既然你忠誠於烏丸,那麼,你最好對我收起你的尖刺。”
琴酒:“什麼?”
天宮八重越過琴酒,拿起那把左/輪/手/槍,槍身上有一個烏鴉樣式的紋章,那是烏丸家族傳承了一百多年的家徽。
“這槍是半個世紀前的產物,烏丸家的工廠出產,你應該是不認識的。這個紋章是烏丸家的家徽,呵,我一直對這個醜醜的圖繪有意見,不過……”
她轉了下槍,槍托的底部刻着兩個字母。
A.Y。
Amamiyayae,天宮八重。
“嘖。”
雖然早有預感,但在看到這兩個字母時,天宮八重還是磨了磨牙,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居然把我的東西隨便送給部下,你可真是大方啊,混蛋烏鴉。”
看來書里說的都是騙人的,小時候三個人堅不可摧的友情長大就會變質,連互相贈送的信物都能轉手給別人。
天宮八重邪睨着琴酒,對方皺了皺眉,逐漸把這兩個他以前沒有讀懂的文字和天宮八重的名字串起來。
他瞪大雙眼。
這……怎麼可能?
如果她真的是五十年前的人,是這把手/槍的主人,怎麼可能還這麼年輕?
如果琴酒知道組織正在研究的神秘藥物APTX-4869,也許還會推測她是服下藥物變得年輕,但他對藥物的效果並不知情,這會兒才更加吃驚。
他啞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你就不用管了。”天宮八重把左/輪/手/槍拿在手裏轉了轉,“雖然有點不爽,但他都已經把這送人了,那我再要回來會顯得我自己沒風度……而且,既然你願意為了組織拋頭顱灑熱血,那你最好也對我全心全意。”
她靠近琴酒,琴酒的身軀高大健碩,即使天宮八重有着在女性中十分優秀的身高,站在琴酒面前還是低了半個頭。
雖然身高不夠,但她的氣勢不輸人。她踮起腳尖,湊到琴酒面前,像是給予獎勵一般,用手/槍的槍膛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臉蛋。
紅髮女人如此說道:
“因為,我才是繼承了烏丸真正意志的人。”
籠罩在她咄咄逼人的氣場下,琴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天宮八重有着一張美到極致的臉,她的容貌是典型的氣質美人,高貴典雅,落落大方。但她同時還有一雙罕見的緋紅雙眸,分明是灼熱的紅色,眉眼卻有着漫不經心的冷淡,像是一輪正在燃燒的太陽從天空墜落,掉進了極冷的深潭,冰與火就這樣激烈地碰撞起來。
大概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她溫和而冷淡的一瞥。
而這位瑰麗颯冷的美人正站在他面前,把那支刻着她名字的槍送到他手裏。
指尖相觸,凝脂般的手掌慢慢從他手上滑落。
琴酒握緊了生鏽的槍托。
美人最後走到門口站定,側過頭,提醒道:“對了,別忘了我給你的承諾。”
承諾?
琴酒回想起來,他第一次在黃昏別館中見到她時,她說,如果他選擇離開,她不會阻攔。
這個女人是瘋了嗎?
他心中不禁湧上一陣譏諷的笑意。
如果真的如她所說,她與烏丸是半個世紀前的同伴,她完全有理由以此強迫自己低下高傲的頭顱,臣服於她。
她卻沒有。
波瀾不驚地把自己的秘密告知於他,然後輕飄飄來一句,你如果實在不願意為我賣命,可以直接走。
她就不擔心自己真的離開,並且把她的秘密公諸於世嗎?
還是說……她有那個自信,認定自己不會離開?
她當然是後者。
天宮八重在和琴酒談完心后,就轉身回了卧室,一邊走還一邊輕鬆的哼着歌,沒有半點把柄握在別人手裏的負擔。
她根本不介意琴酒會不會把她的秘密說出去——事實上,就算他真的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
一個芳華正茂的年輕女人,居然會是半個世紀前的老奶奶?這樣極具反差感的故事恐怕只有小說和電影裏才會存在,放在現實中,哪怕是異能者盛行的橫濱,也不會被人相信。
所以她很淡定地洗了個澡,被子一蓋,直接睡著了。
天宮八重的作息很好,早上6點準時起床。因為是春季,窗外的天還沒有完全亮起,為了不把屋子裏的其他幾人吵醒,她沒有開燈,藉著窗外昏暗的晨光走下樓,準備去廚房做點早餐吃。
剛從樓梯下來,她看到北邊的客廳里,有個單薄的身影坐在沙發上,背影看起來孤寂而冷清。
她走過去。
靠得近了,能看到黑髮少年蜷縮在沙發上,抱着雙腿,仰頭盯着牆壁上一副宗教風的油畫,聖母抱着聖子,看上去無比神聖。
她給他倒了杯熱水:“一晚上都沒睡?”
太宰治的雙手冰涼,看來確實是在這裏坐了一晚。不過在看到她之後,這個少年彎起雙眸,原本脆弱無辜的表情立刻變成天真爛漫。
“早上好,八重小姐~”
看得出太宰治是個極為輕佻的人,和她接觸才短短一天,他就能用曖昧的語氣直呼她的名字。
天宮八重面無表情:“要吃點什麼?”
“八重小姐親自下廚嗎?那我就不客氣了。”太宰治光速報出一長串菜名,幾乎涵蓋了全世界的料理,天宮八重沒忍住,打了一下他的頭,好笑道:“只有麵包,你自己吃吧。”
“誒~怎麼這樣?”
不過他畢竟是在別人家做客,抗議也沒有用,只好抓着一片吐司慢吞吞咀嚼。
天宮八重坐到他對面:“吃完我讓人送你回去。”
太宰治的動作一頓:“八重小姐不打算把我留下來嗎?我很有用的。”
天宮八重笑了笑:“我知道,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的你,那個森鷗外看中的人,當然不會是平庸之物。但是,我可不打算接收別人的徒弟。”
黑髮少年撇撇嘴:“可是連八重小姐都不收留我,我就沒有地方可以去啦。”
他裝起可憐來也有一手,一張純良的臉蛋配合他毫無下限的賣萌,可以欺騙世間眾人。
但天宮八重不吃他這一套。
她嗤笑一聲:“別鬧了,我們酒廠和港黑性質相似。你既然都已經決定改頭換面,找內務省的人幫你洗白履歷了,還留在我身邊,恐怕不太合適吧。”
停頓片刻,她又說道:“不過,既然你還會回到橫濱,我想,有個地方應該很適合你。”
太宰治歪了歪頭,表情乖巧:“哪裏?”
天宮八重微微一笑。
那當然是,夏目漱石三刻構想里的最後一個組織。
“一個獨立於特務科和政府的民間異能機構,武裝偵探社。”她說道,“那裏的話,說不定會很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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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先馴會兒獸,再去指點指點小男孩。日本的未來就由我來守護!
酒廠眾:?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前幾章有人問太宰會不會來酒廠,這章解釋了他不會來的,太宰要在地下洗白兩年履歷才能去武偵,再轉來酒廠就是黑上加黑,黑得透頂!夏目老師來了也洗不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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