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質疑
曹飛鴻拿出一本彩色封面的雜誌,標題是是三個英文單詞。說實話,這年頭大學生的英文成績真不怎麼好,如果換幾個詞兒,他們還真不一定認識,但是“NationalGeographicSociety”,眾人實在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上學期攝影老師瘋狂吹捧的雜質《國家地理》嗎?
其實《國家地理》是燈塔國國家地理協會出版的圖書,一開始它並不是以攝影主題為主,都是關於社會、歷史、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的文章。
對於世界風貌展示,往往需要超高的攝影技術。於是一期期的積累,《國家地理》匯聚了大量優秀的照片,也就逐漸成為攝影界追捧的刊物,很多攝影家都以自己的照片能夠被《國家地理》選中而自豪。
秦硯萬萬沒有想到曹飛鴻居然是把這本《國家地理》給找了出來,他已經大概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繼續點了點頭: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秦硯居然直接承認,曹飛鴻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明顯。
“既然如此,那你就直接承認你抄襲別人的作品吧!”
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曹飛鴻把《國家地理》張開,開始進行追問。
一般情況下,雜誌的封面和封底會選擇不同文章的照片,以便展示更多的內容,吸引讀者的購買。
但是這一期的《國家地理》封底和封面是一張照片!準確說是一張用超廣角所拍攝的橫幅照片。同時用封面和封底展示一張照片,看得出《國家地理》對於這張照片的看重。
重要的是這張照片同樣拍攝華國舉世聞名的景點,萬里長城!而且是清晨下的長城。
清晨初陽東升,將長城以南的山脈染成金色,而長城以北則依然黑暗寂靜。除了長城天然將大地分割成兩個部分外,天空同樣如此,東方已經是晨光熹微,而西方依舊群星閃爍。
單看封面或者封底,已經是極其完美的照片,當發現二者竟然是一張照片兩個部分的時候,才徹底為它的構思、主題、技巧所折服!
《國家地理》把這張照片的名字印在封面上,《morning》意為《清晨》。
在場所有人都在感嘆《清晨》的美麗,曹飛鴻大聲呵斥道:
“秦硯,你還不承認你的《黃昏》創意是抄襲《清晨》嗎?”
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黃昏》和《清晨》太相似了,不僅僅是立意與構圖,同時也包括其中的拍攝手法。
因為他們攝影課的老師詳細講解過《黃昏》,所以他們很容易地看破其中種種複雜的技巧。
其實在攝影界,創意抄襲這種事屢見不鮮,同樣的構圖、同樣的技巧,只要拍攝對象換一換,就難以被認定為抄襲,更難以沒有辦法通過法律途徑維權,國際上基本上沒有過維權成功的案例。
但終歸搞藝術的人都愛惜自己的羽毛,如果真的秦硯被打上抄襲的標籤,在整個攝影圈之中都會遭受排擠。
曹飛鴻也沒想過奢望過原照片的拍攝者起訴秦硯,但只要“抄襲創意”這件事坐實,秦硯就會背上一個“抄襲者”的罵名,以後在電影圈也必然是舉步維艱。
秦硯眼神依舊很淡定:“兩張照片的拍攝手法、構圖立意的確相同,因為這張照片也是我拍的。”
聽到秦硯的話,曹飛鴻勃然大怒:“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敢騙人?就憑你哪有錢能夠拍出這樣的照片。”
聽到曹飛鴻的話,在場其他的同學也有一些懵逼,怎麼這件事又和錢扯上關係了?
曹飛鴻繼續開口說道:“《清晨》這張照片所拍攝所拍攝的焦距大概在15mm,視角在110mm左右,不然以《清晨》的拍攝高度,根本沒有辦法將太陽和星星同時囊括,而且還要保證清晰度。”
“現在市面上具有這種廣角拍攝的相機,就只有尼康、美能達、富士最近圖推出幾款相機,還得配備專業的鏡頭。每一台相機的成本都超過10萬元,秦硯哪有錢買這樣的相機?”
至於秦硯的《黃昏》,實際上是一組照片,難度小上很多。
沒有等秦硯為自己辯駁,班上其他同學就已經有人開口說道:“秦硯家不是挺有錢的嗎?他怎麼就買不起相機了?”
2000年前後正好是攝影作品大爆發的年代,因為科學技術的發展,無論是膠片相機還是數碼相機,每一年都在推陳出新。比如說剛才曹飛鴻所提到的超廣角攝影,就只有新機型下才能夠實現。
而每一種新的攝影技術出現之後,如何用這些技術去展現攝影的美,就成為了攝影師們所思考的首要問題。
居然還有人以為秦硯出身優渥,這個小人欺騙太多人了,曹飛鴻頗為不屑:
“他能有什麼錢,一個從福利院走出來的孤兒罷了。他平時用的、穿的,也許是被哪個富婆看上包養了呢,反正他長得就一副小白臉的樣子。”
沒有想到曹飛鴻竟然當著所有的人把秦硯的出生說出來,何建華直接呵斥:“曹飛鴻,你在說什麼!”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他的學籍檔案內不是清楚的寫着:雙親無,福利院出生嗎?”
“那是別人同學的私隱,你怎麼可以當眾說出來?”
“哦,那是秦硯的私隱啊,不好意思,我剛才一不小心忘了,我給你說聲對不起啊,秦硯。”
千禧年“個人私隱”的觀念尚且薄弱,起碼班上除了何建華和秦硯的幾個室友外,並沒有其他人提出抗議。
曹飛鴻繼續說道:“那秦硯你還是給我們解釋一下你抄襲的事情吧。”
言語之間,曹飛鴻已經將秦硯徹底定性為“抄襲”了。
秦硯就坐在台下,饒有興趣地看着曹飛鴻在那兒上躥下跳。
曹飛鴻一點都不傻,他早就知道了秦硯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事,從而對秦硯平時生活上的用度產生了懷疑。
也正是這種懷疑,讓他看秦硯的時候,總覺得秦硯是在裝腔作勢,故意裝作有錢人,反而讓自己這個真正有錢的富家公子被比了下去。
但是他並沒有忙着把這件事情戳穿,因為他知道出生福利院這種事情絕對算不上污點,甚至以秦硯的外貌、才華,反而有可能會把這一個小小的缺陷變為博人同情的經歷,讓他更加受歡迎。
所以曹飛鴻其實一直暗中觀察秦硯,比如說秦硯是否有和其他人的金錢往來,是否有做一些違禁的事情。
說實話曹飛鴻可能才是整個導演專業中對秦硯最關心的人,畢竟只有他才會在學期結束后,還拿着秦硯的攝影作品反覆研究。
曹飛鴻並非肚子之中全是稻草的傻子,他知道從實力上贏過秦硯是很難。訂閱《國家地理》等國際知名雜誌,就是他做的一個準備。
他家很有錢,能夠在第一時間了解到國際上的最新前言,他很清楚現在國內很多藝術工作者、科研工作者,就是把國外的那些東西拿回來抄一抄,然後就當做自己的成果發表。
他本來是想走這條路子贏過秦硯,誰知道他在翻閱《國家地理》的時候竟然看到了這幅《清晨》呢?
他立刻就意識到了,秦硯肯定和這張《清晨》之間有什麼聯繫,再加上他以前收集的信息——秦硯出身福利院、不可能擁有高端的攝影設備等等——全部串聯起來,他推測出了自己剛才所描述的那個故事。
甚至他本人都認為這就是整個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會選擇了強行無視何建華的憤怒,當著全班人的面與秦硯對峙。
不過他怎麼想的秦硯一點都不在意,秦硯說道:“你對於《清晨》拍攝器械的推測很正確,就是尼康FM3A,我還搭配了10MM的超廣角鏡頭。”
說話說到這的時候,秦硯頓了一下。因為他總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像上輩子他最看不起的爛梗,馬上就要直接打反派的臉了。
誰知道曹飛鴻就急匆匆地開口說道:“你承認了吧,這是你抄襲別人的照片。你可千萬不要說你就是《清晨》的拍攝者,別人拍攝者用的可是英文名。”
“唉。”
秦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在旁邊的人看來都好像是秦硯已經後悔了。
秦硯其實是在苦笑,曹飛鴻都已經把臉送到自己手掌下了,自己這一巴掌不打在他的臉上,好像有一點對不起曹飛鴻的努力。
於是他選擇開口說道:“你都知道《清晨》的拍攝者就是我,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曹飛鴻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他真沒想到秦硯居然敢就這樣順着杆子往上爬。
“你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就是國家地理的攝影者?”
不僅僅是曹飛鴻,包括何建華秦硯的室友還有班上的其他同學都一臉詫異的看着秦硯。
如果說剛才曹飛鴻揭露的和推測的一切,只是讓他們感覺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話,那此時秦硯的話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天方夜譚了。
他們上學期才學習過攝影課,老師曾經在在國外進修,在課堂上多次提及國外的攝影技術。
攝影老師並不是一味的抬高其他國家,而是他知道攝影這件事情不僅僅是純粹的藝術創作,還涉及到了一個國家的經濟、科學實力。
就像曹飛鴻剛才所提到的最新型的攝影相機,在華國很少有攝影工作者能夠買得起,但是在國外一些稍微富裕點的業餘愛好者都能擁有。
更不要說相機的研發和生產設計到材料、光學、電子等諸多高科技領域,那更是現在華國的薄弱之處。
拍100張照片和10000張照片進行比較,從概率學上來說,的確是後者出現優秀照片的可能性更大。
這就是目前華國攝影界的現狀。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一些國外攝影愛好者來到華國採風,留下相當多優秀的作品,驚艷了整個世界。
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自己國家的景色、文化、習俗,竟然是由其他國家的人拍攝、傳播,這讓攝影老師一直心有不甘。
攝影老師不止一次的說過,希望能夠看到國內攝影工作者的作品出現在這些頂級的刊物之上,展現華國風貌與審美。
萬萬沒有想到,老師口中尚且遙不可及的事情,秦硯居然敢說自己做到了。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看到其他人臉上同樣露出疑惑的表情,曹飛鴻內心的慌亂瞬間平復了不少,他故作鎮定說道:
“你說你是照片的拍攝者,你只要把《清晨》的底片拿出來,我們就相信你。”
雖然數碼相機已經出現,而且發展迅猛。但是由於技術的限制,數碼相機和膠片相機之間還有明顯的差距。像這種高像素、超廣角的照片,只能由膠片相機拍攝,底片自然是拍攝者最有力的證據。
“膠片不在我手上。”
秦硯只是稱述了一個事實,但是在曹飛鴻耳中就成為了認罪的供詞。曹鴻飛的語氣都急切了幾分說道:
“秦硯你不要再想矇騙我們了,男人敢做就敢當,你爽快一點承認吧,年輕人誰沒有犯過錯呢?”
說實話,秦硯並不會因為曹飛鴻的行為而感覺到憤怒,相反他反而覺得很有趣。
藝術作品之中想要表達什麼,要麼是純粹的自然之美,要麼是複雜的人與社會。
而曹鴻飛的行為在硯秦眼中就是一個特別有趣的角色,看上去儀錶堂堂、衣冠楚楚,但是內心卻滿是因為落差而產生的嫉妒。
秦硯現在很想把自己的筆記本拿出來,把此時此刻的感受記下來,但是看着周圍興緻勃勃的吃瓜群眾,秦硯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徑直起身說道:
“跟我去一趟電腦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