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影
按照岩勝所指的位置,木蓮很快就找到了那隻鬼,或者說對方找上了她更恰當,面對這個挑食挑到年輕美貌的少女的頭上的鬼,她完全沒有客氣,直接打暈了封印起來帶走。
之後她就離開了城鎮,來到郊外隱蔽之處,取出繼國緣一的棺木放在地上,準備進行她人生第一次的穢土轉生。
然後木蓮就收穫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穢土轉生的術式形成的棺木打開的瞬間,木蓮迎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那一刻她有一種不太對勁的怪異感覺,她不清楚這是不是這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睛造成的錯覺。
繼國緣一沒有說話,他看了木蓮一會兒,然後就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將雙手伸到眼前握了握。
穢土轉生的軀體上掉了些細碎的沙粒下來,除此之外這位起始呼吸的劍士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對於重返人間這件事他好像一點也不感覺意外。
這份冷靜的緣由也很快由他本人解釋了。
“木蓮姬……雖然我們對對方都很熟悉,但像這樣見面還是第一次。”
繼國緣一開口的那個瞬間,木蓮就知道她的感覺沒有錯,她眼前這個人並不是她記憶中的繼國緣一。
至於他是誰……
“四百年前你回木葉去了對嗎?那……你有見到梅初嗎?”
一個木葉,一個梅初,木蓮就知道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亡魂究竟是誰了——是那個在忍界生活了十年的繼國緣一,而不是被抹除了全部記憶的獵鬼人,只是她沒能理解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能夠修正歷史的抑制力不會連這一點點的記憶都無法完全抹除。
想不出答案,木蓮決定直接問:“你都想起來了嗎?”
繼國緣一點了點頭,他也不等木蓮再問,簡明扼要地將自己的狀態解釋了一下。
“大概是我在忍界待了太久,無形中與異聞帶同化了很多的緣故,所以阿賴耶在死後無法回收我的靈魂,並且在活着時被它封印的記憶也因此回來了。”
涉及人理的事情他們只能靠猜測,但木蓮覺得繼國緣一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抑制力對他記憶的封印會失效。
雖然人都死了才恢復記憶看起來有些晚了,不過這點在輪迴眼面前不成問題,木蓮之前並沒有將繼國緣一復活的打算,但這是在他再也找不到回有關忍界記憶的前提下,現在自然另當別論。
當然,這也要先問過本人的意思,不過木蓮不覺得繼國緣一會拒絕回到木葉一家團聚。
可以聊的話題瞬間就變多了,原本計劃召喚出繼國緣一就找個地方睡覺的木蓮看看時間,決定今天直接通宵。
“距離天亮還早,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吧。”
繼國緣一點點頭,木蓮便在前面帶路,她決定直接把人帶到鬼殺隊去,然後和產屋敷耀哉一起研究怎麼把鬼王從暗處吸引出來,再一鼓作氣完成她的任務。
“對了,我還沒回答你的問題。”剛邁出兩步,木蓮忽然想起繼國緣一剛剛問她的問題,在心裏輕嘆一聲他人生的坎坷曲折,把他最在意的事情告訴了他,“我見到梅初了,她應該還算是不錯,我也見到你兒子了,十五歲,和你長得非常像,只是額頭上沒有斑紋。”
“他是個相當合格的忍者,不知道有沒有超出你的預想?”
在木蓮的印象中,繼國緣一溫和的性情和忍者這個職業相性極差,可她沒想到繼國緣一卻說:“不,那樣很好。”
木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看到穢土轉生之軀的最強劍士平靜的面容,這份平靜與自然彷彿是她大驚小怪了一樣。
“在忍界那種地方……想要保護最平凡的幸福,也是要以鮮血和殺戮作為代價的。”
繼國緣一語氣平淡地說了這樣一句話,而木蓮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更多的意思——在忍界的時候,他不是沒有像忍者那樣殺過人。
與善惡是非無關,只是因為立場不同,為了保護自己珍愛之物,就不得不剝奪一個陌生人的生命。
很難想像繼國緣一會做這種事,但他以來自現實世界的人的身份住在宇智波家,又娶了一個身份更加敏感的利用尾獸的查克拉和陰陽遁製造出來的女子為妻,無論怎麼想都是處於風口浪尖的人。
所以從忍界的角度來看,這也並不奇怪。
“還真是有點好奇你在木葉都做過什麼呢……”
“這倒是沒什麼不能說的。”繼國緣一回應了木蓮的自言自語,在她把目光投過來時,又給了自己的行為更加合理的解釋,“接下來會需要我來協助你做什麼事情吧?那麼木蓮姬你確實應該要更加了解我。”
木蓮點了點頭,讓繼國緣一想開始就開始,她確實能夠感覺到,恢復了在忍界的記憶之後,他的思維方式和戰國時期相比明顯不同,不僅是變得敏銳了,也更為果斷利落,與人相處時微妙的笨拙也幾乎感覺不到了。
繼國緣一顯然是接受過忍者訓練的,至少也是了解忍者的行事風格,和他一起行動的話想必會事半功倍。
在前往鬼殺隊總部的途中,繼國緣一給木蓮講述了他的故事,從他離開繼國家被捲入梅初發狂時撼動的空間開始,到他被以同樣的方法拋回現實世界結束。
他在木葉生活了十年,最初只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即使是被宇智波家監視,並且利用他的能力讓有先天缺陷的梅初保持平靜,他的生活確實還是平靜的。
但為了進行陰陽遁的實驗,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捉回了九隻尾獸,尾獸恐怖的力量讓木葉從一開始就處於風口浪尖,諸國的權貴忌憚他們,忍界百族懼怕他們,甚至就連木葉服務的火之國權貴,都被這份力量壓製得不敢對木葉多說一句話。
那是在木蓮誕生前的事情,她所能知道的僅僅是來自千手柱間口無遮攔之下對她泄露的一小部分,即使是這些零散的話語她也能推測那時的局勢究竟有多緊張。
暗殺,離間……針對木葉的手段層出不窮,異聞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在竭盡全力拯救他們岌岌可危的世界,在對他們所擁有的力量的恐懼驅使下,用盡各種手段想要將恐懼的根源毀滅。
每一個生活在木葉隱村的人都無法置身事外,或早或晚都會被捲入其中,繼國緣一當然沒有例外,當強大如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都分身乏術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就學會了拿起不願觸碰的刀劍,用他被賦予的天賦試着從殘酷的現實中保護他想要保護的東西。
在忍界的十年中,繼國緣一上過戰場與敵人正面廝殺,也憑藉他沒有查克拉的優勢暗殺過無法化解的敵人,就像每一個忍者一樣,他被戰爭逼迫着習慣殺戮與死亡,但對於他而言,最幸運的或許是他想要保護的東西一直都好好地在他身邊。
“梅初一直都覺得我很善良,但其實她才是真正溫柔而純粹的人,她害怕傷害身邊的人因此遠離所有人,每天都生活在對自身力量的恐懼之中,只有在我身邊才能保持穩定的狀態,因此總是說,是我讓她像個‘人’了。”
“但其實我才是那個需要她的純凈來安撫的,明知雙手染滿罪孽卻無法停步的罪人。”
木蓮無話可說,繼國緣一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平靜,她相信這是他早就已經能夠坦然面對的事情,因此也不需要她來開解。
只是她忽然想起了千手柱間曾經對她說的一句話,在什麼情形下說的她已經忘記了,可內容此刻回想起來卻清晰無比。
“讓我們的後輩不必再經歷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如果我們的罪孽能擁有這樣的意義,那也不壞吧。”她喃喃低語着,腦中想起的是被她留在木葉的兩個孩子。
繼國緣一把目光投向遠方,許久輕輕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