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烏爾果的寒冬
基洛夫筆直的坐在馬背上,右手用力的捻着自己下巴上被梳理成個小辮子的鬍鬚,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片慘狀,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
他還是來晚了!
十五天前信使風塵僕僕的沖入他的宮殿向他求援的時候,他就知道情況不妙,所以才立即點齊了兵馬,前來救援。但荒棄堡居然連十五天都沒堅持住!
作為當初基洛夫開疆拓土的前線,荒棄堡是烏爾果王國東部防線諸多城鎮的支點,不僅建立有完善和堅固的防禦設施,更儲存了大量矢石,駐紮了一千名老兵和他們的親眷僕從。而在棄民背叛之後,為了防備棄民們可能的反撲,基洛夫還特意加派了一名貴族在荒棄堡鎮守。
然而即便如此,荒棄堡還是連十五天都沒能頂住。
瘋狂的棄民們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在十五天裏就奪取了荒棄堡,並帶走了所有的適齡婦女和兒童——剩下的人,已經全部化為了屍體,跟荒棄堡本身一起化作基洛夫眼前的一片焦土。
指向南方的沉重車轍清晰的指出了棄民們的行動方向,更說明了棄民們戰果之豐厚——作為東方戰線的支點,除了矢石糧草外,荒棄堡里還存放了為數眾多的鐵料和兵器甲具——而現在,這些寶貴的物資都歸了棄民!
十五天時間攻陷有着一千名老兵駐守的荒棄堡,而且還向南進發——顯而易見的,這群瘋狂到了一開春就集中人手發動攻擊的強盜們對於荒棄堡里的戰利品並不滿意,已經向著下一個目標前進了。
而所謂的下一個目標,則是烏爾果人在東部新開拓的耕種中心之一,黑麥鎮。這個鎮是在烏爾果人降服了棄民之後新建立的,主要的用途就是大面積的耕種黑麥,為周圍的村鎮和附近的牧民提供糧食——顯而易見的,這個鎮子不但有大面積的農田,還有一個巨大的糧倉——想必,這也是棄民劫掠計劃的目標之一。
作為烏爾果人的王,因為率領全體烏爾果人皈依而被封聖的基洛夫第一次感到了無力。一次又一次的,他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取得的戰果,被別人用陰謀詭計所奪走。一次兩次的挫敗只能讓他奮起反擊,但隨着這種挫敗越來越多,即便基洛夫本人也不禁對自己的做法感到懷疑起來。
而後,烏爾果聖王擺了下手,將一個披着重型鱗甲的威武騎士招到身邊:“卡薩德,你立即率領全部的騎兵隊伍南下追擊那些強盜。”
“是,陛下!”儘管近一兩年裏烏爾果人接二連三的吃虧,但聖王的威望仍舊如日中天,而這個統帥者全部烏爾果鐵甲騎兵的卡薩德,正是特別崇拜基洛夫的人之一。
“等等……”眼看卡薩德要策馬離開,基洛夫突然又生氣了一種不安的感覺,於是叫住了自己最忠誠的部下,“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應該是黑麥鎮。你率領騎兵南下追擊他們,只要拖住他們,保證黑麥鎮不被奪取,直到我率領步兵趕到就可以,不要硬碰。”
壯漢用戴着鱗甲手套的右手握拳狠狠地在自己的左胸口砸了一下,之後轉身策馬離開。
“有必要這麼謹慎嗎,陛下?”在卡薩德離開后,一直跟在基洛夫身後的一名年輕騎士才帶着懷疑的神情進言,“他們攜帶了大量的物資和俘虜,即走不快也走不遠,咱們的騎兵足以消滅他們。”
然而,烏爾果聖王嘆息着搖了搖頭:“如果只是用騎兵攻擊,也不是不能獲勝,但損失就不是我們能夠承受得起的了——你以為南方的多斯人和桑格爾人會老老實實的等着咱們再次征服那些棄民?”
“可是,聖戰軍不是就要來了嗎?”年輕的將領懷疑的皺起眉頭,顯然對君上的預測感到懷疑,“那可是二十多萬人的軍隊——多斯人和桑格爾人聯合起來也湊不出來那麼多軍隊——他們還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惹咱們?”
聽到這種孩子話,基洛夫就再次苦笑起來:“最可怕的就是被逼到絕路上的瘋狗——如果我可以做決定,我寧願這支聖戰軍不過來。如果桑格爾人和多斯人被逼急了,他們肯定會想要拉着些什麼人一起進地獄的。”
說著,基洛夫停頓了一下,表情嚴肅的看着自己的繼承人:“而且,你認為,聖戰軍消滅了多斯人和桑格爾人之後,這片大草原上,烏爾果人還能說得算嗎?”
這個尖銳而沉重的問題頓時讓年輕人愣了起來。遲疑的看着自己的父親,未來的烏爾果王謹慎的壓低了聲音:“但我們可都是信徒啊?”
“信徒?”聽到這話,聖王再次冷笑起來,“在組成聖戰軍之前,西邊那些信徒為了爭地盤可一天也沒停止互相攻伐。”
這種警告讓年輕人也鄭重起來。遲疑了許久之後,年輕人才帶着詢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親:“如果這麼說的話,那麼等到聖戰軍到來的時候我們不但不能趁勢殲滅桑格爾人和多斯人,反而要幫他們一把?”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正確答案。然而基洛夫再次苦笑了起來:“你還是先想想咱們怎麼熬到聖戰軍到來吧——咱們已經和他們打了那麼久,沒那麼容易停下來。”
就在基洛夫儘可能的培養着自己的侄子時,一名騎兵迅速的越過他們身後的烏爾果大軍,徑直朝着王旗的方向直奔過來。
然後,不等周圍那些披掛着重型鱗甲帶着錐頂護盔的衛士們阻攔,騎兵已經急速拉馬,停在了安全距離上:“王上,莫爾卡的急報!”
衛兵接過騎兵遞上的羊皮卷,之後恭敬的交到基洛夫手上。全體烏爾果人的王者鎮定自若的接過羊皮卷,慢慢的展開……
之後,所有人都看得到,聖王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慘白。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基洛夫緩緩的吐出胸口的悶氣,搖了搖頭,露出苦笑的神色將手中的羊皮卷遞給了自己的侄子:“不幸被我猜中了——多斯人,動了。”
未來的王位繼承人遲疑着接過羊皮卷,之後也皺起了眉頭:“五萬人?他們怎麼可能……”
之後,年輕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莫爾卡的糧倉!”
基洛夫點了點頭:“沒錯。”
就好像黑麥鎮是烏爾果王國東部糧倉一樣,莫爾卡則是烏爾果帝國在對多斯人戰線的第一線支點,即是一座設施完備的堡壘,更是一個巨大的物資集中站——糧食、馬匹、武器鎧甲,都集中在莫爾卡。
值得慶幸的是,與荒棄堡的情形完全不同,烏爾果人在莫爾卡駐紮了五千精兵,在防禦的人手上遠超因為被認為沒有戰事而漸漸被遺忘的荒棄堡。
“他們想通過奪取我們的糧食來削弱我們,使我們不能在聖戰軍到來的時候夾擊他們。”說著,年輕人嘆了口氣,“咱們要不要派遣使節和他們說說?”
聽到這話,基洛夫再次苦笑了起來:“如果換了你,你會相信嗎?”
年輕人愣了一下,之後也苦笑了起來:“那麼難道我們就要這麼打下去?”
重新坐直了身體,基洛夫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我們別無選擇——先擊敗棄民,重新安定王國東部地區,然後再解決其它方向上的問題。”
說著,基洛夫轉頭向身邊的衛兵:“立即派遣信使去卡薩堡,提醒他們收攏周圍的士兵,提防桑格爾人的進攻。”
傳令兵領命轉身而去。之後基洛夫轉向自己的侄子:“我們也要加快速度,追上棄民們。”
然而,就在烏爾果王準備重新踏上征程的時候,又一名風塵僕僕的騎兵飛快的向著他跑過來。
和上一名騎兵相比,這一名明顯狼狽得多,不止沒有了傳令兵通常攜帶的三角小旗,身上的皮甲更帶着明顯的灼痕,而胯下的戰馬雖然口吐白沫馬具卻毫髮無損——顯然,這名騎兵從戰場上來,卻在途中得到了換馬——反過來,這也充分的說明了這名騎兵所傳遞的消息的重要和緊急性。
就在衛兵們再次準備策馬擋在國王面前攔住奔馳而來的騎兵時,基洛夫卻皺了下眉頭,擺了擺手:“讓他過來。”
儘管得到了王上明確的指示,衛兵們仍舊策馬向著國王的方向靠了靠,並紛紛將手按在了劍柄上——萬一這名騎兵有什麼不臣的舉動,他們應該能夠來得及採取行動。
然後,騎兵很乖覺的在離國王還有三匹馬距離的地方策馬停下。而似乎是因為長途跋涉導致體力不支,在戰馬停下的同時,騎兵卻順勢從馬背上滑了下來——幸運的是,顯而易見的,這名騎兵精湛的馬術已經成為了本能,即便因為體力不支而羅馬,他卻並沒有在地上折斷脖子。
基洛夫擺了下手:“給他點酒。”
聽到這個命令,一名衛兵翻身下馬,上前扶起騎兵,打開隨身酒囊的塞子,小心的給騎兵灌了幾口酒。
之後,騎兵連續咳嗽了幾聲,長出了一口氣:“北海人趁夜突襲,希里諾,被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