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阿布丹傑蘇丹

當克里格在宮廷衛士的引導和監護下進入瀰漫著溫暖馨香煙霧的暖房時，阿布丹傑蘇丹正穿着柔軟溫暖的長袍，盤坐在華美舒適的軟墊上。而在蘇丹的手邊，精緻的鑲嵌着細碎寶石的金杯里正冒出裊裊煙氣。

看到克里格進來，那個年輕的帝王就露出了愉快的微笑，完全無視桑格爾人仍舊隨身佩刀的事實，揚起手臂對克里格連連招手：“來，來，我親愛的朋友，過來，茶湯剛剛泡好，來嘗嘗看。”

這樣熱情熟絡的招呼讓克里格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時，也讓他放鬆了下來。桑格爾人也露出友好而愉快的微笑，邁着步子走到了阿布丹傑身旁矮桌的另一邊，在同樣的墊子上坐了下去。

看到全副武裝的宮廷衛士仍舊盡職的站在門口並緊張的盯着克里格，蘇丹便收斂起笑容，對着衛士擺了擺手：“你下去吧。對了，讓扎哈娜公主過來一下。”

宮廷衛士顯而易見的遲疑着。然而不等他進一步的表示自己的不安，蘇丹已經不耐煩的彈了下食指。看到這個在明顯不過的命令，宮廷衛士最後重重的看了一眼克里格，對蘇丹鞠躬，之後彎着腰退了出去。

宮廷衛士退出去之後，阿布丹傑才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次露出了笑容：“瞧，他們就是這樣——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見面，他們卻要擔心我的朋友會加害我。”

對於這樣的評價，克里格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笑笑：“他們是干這個的。”

說話間，阿布丹傑已經將金質的茶壺提了起來，在克里格面前的杯子裏倒上了熱氣騰騰的茶湯：“嘗嘗看。說實話，我以為你會早點來找我。”

克里格愣了一下，隨即便恍然大悟——十幾萬甚至二十幾萬軍隊的徵集、調度，根本不可能隱瞞得了，除了桑格爾人這樣多年與世隔絕因而有些閉塞的民族外，大部分人可能都知道了——甚至，阿布丹傑可能就是因為想到自己會來找他，所以才專門從帝國皇宮搬到了更加靠近東部軍區的冬宮。

想到這一點，桑格爾人也不再諸多猶豫：“你已經得到信了？”

“得到了一點風聲，不多。”阿布丹傑點了點頭，再次嘆息了一聲，“一些商人將新聖戰的消息傳了回來，那些狂熱的信徒們就嚷嚷着要求我也出面組織聖戰大軍去對抗他們，我幾乎壓制不住他們。”

這個回答讓克里格猛的想起，迪德人是信真神的——如果不是這次聖戰大軍的目的地是多斯人的土地，克里格倒是很願意讓真神的聖戰大軍和天主的聖戰大軍好好打上一場：“他們會通過桑格爾草原去攻打多斯人，大概有二十萬人左右。”

阿布丹傑點了點頭，之後轉向克里格：“我到是很想出兵去會一會他們。但諾里克帝國也是信奉那個偽神的國家，而我們剛剛和他們簽訂了合約，現在並不適合過分的刺激他們——也許你知道諾里克人能夠接受什麼程度的行動？”

聽到這個問題，克里格感激的同時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確定。可以肯定的是，諾里克人不會直接出兵幫助我們對抗聖戰軍，而且他們可能會為聖戰軍提供物資補給，但他們應該也不會出兵幫助聖戰軍。”

蘇丹敏銳的抓住了桑格爾人話里最重要的信息，變得警覺起來：“你們？”

桑格爾人點點頭：“對，我們，桑格爾人——我們不可能放敵人通過我們的領地去攻打我們的盟友；敵人也不會任由我們這樣的異教異族威脅他們的後路。”

阿布丹傑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你們不可能擋得住他們。”

“對，但不光是我們桑格爾人。”克里格正想跟阿布丹傑說說他的計劃和理由，就看到之前的宮廷衛士將門帘掀開，請進了一位矇著面紗的少女。

看到少女進來，阿布丹傑便笑着招了招手：“過來，扎哈娜，來見見我的朋友。”

少女輕輕的邁着步子穿過地毯，走到兩人面前，停下。

“這是克里格，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說著，蘇丹又轉向克里格，抬手擺向少女，“我的妹妹，扎哈娜。”

聽到阿布丹傑的介紹，克里格頓時一陣頭疼——之前阿布丹傑就提出要把自己的妹妹“送給”他，現在又專門將這女子叫來……

然而這一次，阿布丹傑卻並沒有提起之前的事，而是在扎哈娜對克里格行過禮之後，就揮手示意扎哈娜可以離開了。

看着少女離去時婀娜的背影，迪德蘇丹便長長的嘆息一聲：“我的妹妹，現在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因為我的一時仁慈她才得以活命，但看起來我的仁慈卻反而使她活在痛苦當中。”

這就已經涉及到阿布丹傑的家事了。然而桑格爾人的習慣是不主動過問別人的家事，卻需要對遇到困難的朋友給予幫助：“她可是你的妹妹。”

“正因為她是我的妹妹。”蘇丹點了點頭，“為了保證帝國的完整和穩定，每一名蘇丹都必須是唯一的——在一個蘇丹成為蘇丹之後，這世上就不能存在他的競爭者。正是因為這個理由，我的哥哥們都死了。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儘管我不顧重臣們的反對留下了我妹妹的性命，她卻註定要孤老終身，不能體味男女歡愛的樂趣。”

如果這個時候克里格還是不識好歹的接話，那麼就是自己往坑裏跳了。因此，桑格爾人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至少她活着。”

這個回答讓阿布丹傑驚訝的瞪大眼睛，奇怪的看了克里格一會。

直到克里格準備開口發問的時候，阿布丹傑才搶先開口：“好吧，我親愛的朋友，我妹妹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談。你知道，即便我是蘇丹，我也不可能為所欲為。聖戰軍的消息傳過來之後，很多人就要求我也立即召集信徒，發動聖戰。”

克里格皺了下眉，點了點頭——迪德人對於真神的虔敬和狂熱，他是見識過的。

“儘管我以信眾們需要休養為理由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仍舊有許多人堅持我們應該派出軍隊對那些偽神的信徒予以迎頭痛擊。幕僚們分析了很多情況，最後確定聖戰軍會通過桑格爾草原，而我則相信你一定不會向他們低頭——這樣一來桑格爾人就面臨一場戰爭——而我則不會坐視不管。”

克里格皺着眉頭看着阿布丹傑——眼下阿布丹傑所說的，和他之前所說的，在細節上似乎有些出入——是阿布丹傑記錯了？

對於克里格的小遲疑，阿布丹傑並沒有在意，而是接著說了下去：“但是如果我不想發動聖戰，那麼這就將是國家行為——迪德帝國對桑格爾人的援助——我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我的大臣們。我的大臣們認為，這是一個和桑格爾人正式締結盟約的機會——我們簽訂盟約成立同盟，帝國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出兵協助我們的盟友——而且桑格爾人也可以和多斯人、諾里克人締結盟約。”

聽到這個話，克里格頓時為難起來：“締結盟約這事，我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阿布丹傑帶着懷疑將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如果你都不能做主，還有誰能做主？”

“這事非得召集了三十六部，開過部族大會商議，大家都同意了后才成。我並不能代三十六部應下別人什麼。”阿布丹傑的懷疑並沒有使克里格感到不快，桑格爾人不緊不慢的向自己的朋友解釋着。

堅決的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迪德蘇丹認真的看着自己的朋友：“克里格，這正是最大的問題，比即將到來的偽神的信徒們更大的問題——桑格爾人需要一個人來做主。”

桑格爾人懷疑的挑起眉毛看着迪德蘇丹：“桑格爾人向來自己管自己，大事才商量。”

迪德蘇丹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理解，克里格。但是時代不一樣了——北海人不也成立了王國？桑格爾人中做主的那一個，並不需要過多的過問各部各家的事情。但是當遇到大事的時候，他得能夠做主。比如象現在——當然，這一次，聖戰軍的到來還有足夠的時間，給你們慢慢地召集部族大會，商討應對的策略。但是如果你們沒有時間的時候，你們這種散漫的決策方式只會使你們被迅速的擊潰、消滅。尤其是涉及到和其它國家、民族交涉的時候，如果沒有人能夠替桑格爾人全體做決定，難道要所有其它的國家和民族都一次又一次的提出條件，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你們商量的結果嗎？”

桑格爾人皺着眉，靜靜的思考了一會，之後才點了點頭：“也許吧。不過這在桑格爾人使前所未有的事情。而由誰來為桑格爾人做主，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商議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