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答!!!
天陰着,
忽地閃電貫徹長空,轟雷作響。
看着眼前的陌生環境,青年將身後的背包緊了緊,前面是望不到邊際的昏暗,周遭全是樹木,越遠,就越昏暗,灰濛濛地光線下,深幽的叢林叫人心底發毛。近處,紅蟻順着樹榦向上攀爬,暗血色的毒鉗刃如鋒芒。
“簌簌簌.......”
旁邊的草叢沙沙地響了起來,他怔了一下,很快取出在大腿右側的短刀,戒備地盯着那簇正在搖晃着的草叢。
看到草叢分開兩半,
接着,
一隻雪白的兔子從裏面跳了出來,趴伏在地上,耳朵毛茸茸的,兩顆門牙外露,尾巴跟雪球似得,沈毅鬆口氣,然後把短刀收起來。
它的模樣很可愛。
眼睛是紅色的,就像兩顆明亮的寶石,在這雙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惡意。
過了一會兒,
白兔又鑽回草叢,不見蹤影。
沈毅朝着草叢近了近,接着伸手輕輕地一撥,見到眼前景象,頓時瞳孔驟縮,覺得頭皮發麻,胃裏一陣翻湧。
草叢后,
白兔蹲在一具被扒了皮的屍體旁邊,內臟裸露,周圍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它的毛髮凌亂夾雜着猩紅的泥土。
它的肚子正被白兔刨開。
血口獠牙,
一條條鮮血淋漓的腸子被無情地扯了出來。
滴答!
滴答!
滴答!
毛茸茸的嘴巴,周圍全被染成鮮艷的紅色,血珠滴答在地,獠牙撕扯着。
屍體睜着充滿血絲的雙眼,嘴巴大張。
就像...
在無聲訴說著死前承受的痛苦。
朝向地獄般的草叢,恍若有種窒息般的感覺,大口喘着氣,雙手握拳,想起剛剛撥開的草叢后,白兔望向自己的眼神。
目光里閃爍着一陣陣的光芒,
如同...
血液一般妖嬈紅艷。
烏鴉立在枝頭,低聲叫着,叫得人毛骨悚然,一股股若有若無的腐爛氣息彌散開來,隱隱約約的惡臭纏繞鼻尖。
他開始奔跑。
跑!
跑!
離開這裏!
既然能來,那麼,就一定會有回去的辦法!
找!
一定要找到!
他瘋狂地奔跑,兩旁的樹木急速倒退,那毛骨悚然的妖藤怪樹,那飛禽走獸的悲慟嚎叫,那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全都在這急速的過程中不斷遠去。
很久過去了。
卻好像從來沒有動過,周圍仍然是像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古樹,一樣的形狀,一樣的深棕。
前後左右,
叢林如蘊藏着深邃無盡的黑暗。
呼吸聲,
越來越急促。
陰沉慘淡的光芒籠罩着詭異叢林,靜謐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的恐懼中,天還陰着,厚重的烏雲將人壓得喘不上氣,時而鳥雀紛飛。
最終,
他慢慢停了下來。
他累了,
也疲倦了。
倚靠在樹邊,喘着氣,望着恍若沒有盡頭的叢林,瘋狂的內心在這時忽地平靜下來,一陣陣刺痛的感覺傳來,那是在奔跑中,不知何時被划傷的手臂。
一道殷紅的傷口,完美的直線。
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頹然坐着,周圍的叢林,彷彿吃人一般。
進來了,
就永遠別想出去。
忽然出現又消失的迷霧,將自己帶入這裏。陰沉的天空,食屍的白兔,腐敗的惡臭,低沉的鴉叫,猛獸的哀嚎......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在告訴着自己,這是一片不詳之地。
頭倚樹榦,合上雙眼。
現在,
哪怕身後有惡狼陡然躍出,哪怕身側有猛虎張開獠牙,他都不想逃了,已經沒有了繼續掙扎的慾望,只要安靜的待着這裏。
甚至,
他還期望有什麼東西可以殺掉自己。
然後瞬間驚醒,
發現......
自己所有的經歷,都只是一場夢境。
可是沒有。
他忽然笑了,感受着身體真實的觸感,嘲諷自己竟然會有這種荒誕的想法。
漸漸地,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夢,
他夢到自己不停歇在迷霧彌散的森林裏面狂奔,時而轉身扭頭望向身後,一片迷霧,裏面像有什麼在追逐自己。
是黑暗。
絕望、恐懼、迷茫......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部都在腦海之中湧現。
終於,
身體被急速彌散的黑暗吞噬。
痛!
痛!
好痛!
夢裏,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烈痛楚席捲全身,彷彿真實的體驗,痛到了骨髓,痛到了靈魂深處,他的身體幾乎痙攣。
猛然驚醒,所有的感受如潮水般褪去。
“呼...沙沙沙......”
風,
高高的在樹頂搖晃着,發出一陣陣龐然而緩慢的沙沙聲,像是頭頂移動着沙漠般的葉海,一條條波紋彎曲着向前擴散。
天晴了,
晚霞燃燒了天空,夕陽西下,映紅天邊。
森林稍亮了些,雖然筆直高大的樹木遮住了絕大部分的陽光,但依然有稀疏斑駁的光線透過了枝葉照射進來,卻也格外顯得神秘詭異。
他站起身,
笑自己竟然沒被猛獸撕成碎片,望着西邊,雖然看不到即將沉沒的太陽,但火紅的餘暉,卻清晰地標刻着時間。
快黑了,
夜晚,即將來臨。
耳邊不時傳來鳥獸嘶鳴,比白天更多,也更加洶湧。
他整好背包,
嘆了口氣,接着邁開腳步。
天空在不斷變沉,叢林更加黑暗,半空中的月亮高高懸挂,只有幾顆較為明亮的星星,在等待着即將到來的黑夜。
必須,
在天黑前,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拿出了手電,卻沒有打開,害怕這從林里的唯一光源將所有野獸吸引過來。小心地、謹慎地,仔細尋找着。
但現實總是這樣,
當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的時候,那麼它就更有可能會發生。
是的,
草叢裏有東西。
不過這次,他內心變得平靜,
甚至已經想好要即將面對的,一匹冷酷的餓狼,一頭兇狠的猛虎?或者,一隻會吃肉的兔子?一隻會殺人的野雞?
雖然荒誕,
但現在看來,其實都是一樣的。
手裏的短刃緊握着,已經做好最後掙扎的準備,原本以為自己在這時候會感到害怕,會顫抖,會雙腿發軟。
但沒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正對面,
草叢搖晃地更加劇烈,聲音也越來越嘈雜,
然後,
一顆漆黑的頭顱,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