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軒轅闕主峰,留着長須的掌令恭敬地對一個帶着半張銀面的男子說著什麼。
銀面男子側頭,音如清泉,與整體色調偏暗系的軒轅闕建築格格不入:“掌令的意思是,這整個九重天符合我說的條件的人,就只有那天璇宮的宮主……夫人?”
掌令面色也有些古怪,將自己收到的消息一一道出:“身份上來說是這樣的,不過據說大部分人都稱之為‘雲公子’,很是敬佩的樣子。”不過單是容宮主那個冷麵修羅居然找了伴侶的消息就足夠他吃驚了。
聞言,銀面男子的臉色倒是緩了緩。他可不希望這個被九天塔選中的人是個為了權益出賣色相的人,如此聽來應當只是正常交往關係。
“既然如此,那麼就將今年的蒼穹試煉的名額發給他吧。”銀面男子垂眸注視着手中茶盞,半響開口道。
“是,祖皇。”掌令雖然不明白銀面男子的安排,但思及對方的身份,便沒作過多猶豫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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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冬日,白雪紛飛,將溫苑的院子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一隻漆黑的大烏鴉在這樣的背景顏色下就顯得格外明顯。
大烏鴉撲騰着翅膀,似有明確目的地飛進一個院子,卻忽然被定住一般停滯在空中,僵硬地掉落在地上,腿上綁着的竹筒飛起,飛過大開着的平台門,最終落在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上。
雲淵打開竹筒,將裏面的信件取出。容弈湊過來摟着雲淵的腰身,半靠在雲淵懷裏,隨着動作滑落的被子下,是帶着點點紅痕的身體,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低啞:“哪裏的信啊?”
“落款是……軒轅闕?”雲淵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下雪了,小心着涼。”
“抱着你就是抱着暖爐,挨得近些便不會着涼了。”容弈又往雲淵懷裏靠緊了些,側過頭去看信的內容。
“蒼穹試煉?”容弈有些意外,問道:“你認識軒轅闕的人?”
雲淵搖了搖頭:“這蒼穹試煉是什麼?”
容弈拿過信來仔細端詳,鑒別了真假:“如今的軒轅闕雖然只能算得上九重天的二流勢力,但卻是最古老的傳承。記載里天璇宮剛建起的時候,便是軒轅闕稱霸輝煌的時代。”
“這蒼穹試煉便是軒轅闕的立足之本,那是一個世外秘境,每個人一生只能進去一次,每年開啟一次,每次開放七七四十九天,每年也只有十個名額,若非是當下名揚之人或是新起之秀,都無法得到這名額。秘境中寶物無數,卻極其難找,軒轅闕的祖訓來說,便是有緣人得有緣物,同一個位置也許這人過去了無事發生,另一個過去了便會掉進一個坑,坑裏就有一件寶貝。”
雲淵若有所思:“聽起來這秘境像是個活的,看誰順眼給誰東西?”這樣的秘境還是第一次見,難免有些好奇:“阿弈去過這個秘境嗎?”
“以往也收到過幾回,不過都因為各種事耽擱都沒去成。”容弈看出雲淵有些意動,又道:“雖然這次沒收到邀請,但以我天璇宮宮主的身份去討一個名額也並非難事……”
聞言,雲淵眼神一亮:“那便一起去吧。”很早以前獨自闖秘境時,看到一些道侶搭伴而行,雖不至於羨慕不已,但也有想過若有一天自己也有了伴侶一同去闖秘境會是什麼樣的。如今這個雖然與以前的秘境不同,但仔細算來卻是他能實現這個想法最好的機會。
雲淵把信放一旁,扒拉幾下容弈的髮絲:“要起來了嗎?”
容弈拉雲淵躺回去:“再睡會……”
過後容弈寫了信着人給軒轅闕送去,得到肯定的答覆。雖然天璇宮宮主的突然插上一腳會擠走一個名額,但相比較而言軒轅闕更不願意得罪這個有尊上坐鎮的大勢力。
消息傳到左右護法這裏,岩陽很是意外:“宮主要去參加蒼穹試煉?以前不是都拒絕了嗎?”
蒲宣一臉高深莫測:“據說雲公子也收到邀請了。”
“原來如此,那也不奇怪了。”岩陽恍然,轉而一臉興奮:“以雲公子和宮主的本事,定然是這次試煉收穫最多的人吧!”
“不好說,這秘境一向是看臉的。”蒲宣像是回想起什麼,眉毛立刻搭下來,看了看左護法一臉不以為然的迷之崇拜,忍不住吐槽道:“你不是一直看不爽雲公子么,怎的今天連着他和宮主一起劃分到你的信仰範疇了,啊?”
岩陽一臉正色道:“往事休要再提!日前是我誤會了雲公子,像雲公子這樣品潔高尚,武力高強的世外高人,與我們絕代風華,舉世無雙的宮主大人乃是天生一對,誰要是敢說他們一句不是,就別怪本作不客氣!”
“……”蒲宣:“這些詞本身都沒什麼問題,為什麼一被你說出來總覺得有一種強烈的羞恥感?”
“說起來……”蒲宣突然想起什麼,皺眉道:“最近那些個二三流勢力的摩擦鬥爭略多啊,那個孤元門被幾個小勢力和起來給滅門了,宮主這個時候獨自出去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過是個二流勢力,這樣的勢力每年都有衰敗和興起的吧,而且還有雲公子跟宮主一道,遇到什麼危險也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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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闕整體看上去是由一個又一個窄高的建築組成的,細長的建築一般看起來很單薄,但是多個這樣的建築組合在一起卻沖淡了這份不足,顯得孤傲而壯麗。
臨近試煉開始,軒轅闕多了很多客人。除了參加蒼穹試煉的人,還有來參加和蒼穹試煉同步舉辦的蒼穹交易會的。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軒轅闕門下客棧爆滿的時刻,通常都需要提前預定才能得到一件滿意的客房。
不過參加蒼穹試煉的人軒轅闕倒是有專門的客房提供,雲淵二人一到軒轅闕的地界,便被引至軒轅闕的內閣的貴客房。
帶路的人看着容弈要跟着雲淵進一處房,緊張地開口道:“宮主大人,您、您的房間還要往前走……”
容弈瞥了他一眼:“我與他同住,你可以下去了。”
帶路的人張了張嘴,眼睜睜看着那門上。轉身輕嘖,面上有些感慨有些嫉妒。這個雲公子面生的很,卻和鼎鼎大名的天璇宮態度曖昧,要說這蒼穹試煉十分之一的名額沒什麼貓膩他才不信呢!真好啊,能報上大腿拿到名額……
別人的諸多想法二人自然不得而知,也無意理會。容弈繞着房間看了看,勉強接受了這個住所,回頭看便發現雲淵已經坐那個設備齊全的茶桌處在那兒搗鼓。
雲淵打開茶罐聞了聞,清香入鼻,后味又泛起些甜香,縈繞在鼻間。雲淵滿意的笑了:“好茶。想不到這軒轅闕竟將這等茶葉隨意放在這客房裏。”他將茶葉撿到壺裏,倒入開水,一道道工序下端出一盞顏色淺淡的茶,遞給容弈:“小心燙。”
“現在的軒轅闕別的不說,就是在經商一道尤其顯赫。”容弈雖然很少喝茶,大多也喝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總覺得今日喝的味道總是比較特別:“挺好喝的。”
看着一副正經模樣品茶的容弈,雲淵眯眼笑了。想起以前在那個流水宴作畫時的林弈。明明對這些沒多大興趣,卻因為自己的愛好而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來嘗試,嘗試理解他的世界。這樣的舉措在雲淵看了實在是可愛得很。
心動不如行動,雲淵在容弈喝茶空隙,單手輕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繾綣而又強勢。
“唔,味道的確不錯。”一吻畢,雲淵砸吧砸吧嘴,笑道。
也不知是指茶的余香還是別的什麼,容弈舔了舔被親得有些水潤光澤的嘴唇,放下手裏茶盞,挪過去往某個撩完就一副正人君子模樣的人的腿上一坐,低頭貼着耳邊似撩忽輕地說道:“味道好的可不止這一個……”白色的長發散落在雲淵並不是很規整的衣襟里,有些癢意。
雲淵總是能很輕易明白這時候對方要表達的東西,並且發自內心的認為,對方在撩撥他這一技能有時候未免進步的太快了。
雲淵眯起眼,正準備做點什麼,卻被一張撞在門上結界的烏鴉打斷。烏鴉不停地用鳥喙敲擊着結界試圖進來,就跟某種名為手機的來電一樣煞風景。
容弈想無視它,但是實在太吵了,只要陰着臉去打開結界,一巴掌把試圖飛進來的烏鴉打在地上,再蹲下來從腿上的竹筒里拿出信件。
“這好像和當時送蒼穹試煉邀請信的是同一種鳥。”雲淵看了眼在地上掙扎着爬起來,搖搖晃晃飛走的烏鴉,走過去站在容弈旁邊,發現對方臉色更難看了:“寫了什麼?”
“軒轅闕掌令邀請你去主峰一敘……”容弈不情不願地說道:“還註明了只請你一人。”軒轅闕經商有道,消息也是最靈通的,難不成打探到什麼消息,想要拉攏雲淵不成?思及此處,容弈下垂的手不自覺握緊,沒有人可以將雲淵帶離他身邊!
雲淵倒是注意到一個信件上不同的地方:“你看右下角——這個是凌天坪的標記……軒轅闕的信件不用他們的門派圖案,反而用這個……說不定和他們要找我說的事有關?”
容弈也注意到了這個圖案,他比雲淵知道的更多點,比如……凌天坪的圖紋,不是任何人都能畫出來的。這個圖案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力量,讓常人無法模仿。……更不想讓雲淵去赴約了!
然而……“你去吧。”容弈折上信,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或許跟以前聽到的一個關於世界擇主的事情有關。”
世界擇主?這個詞雲淵倒是第一次聽說,只聽說過寶物擇主的,還從未聽說過世界擇主。
不過容弈所知也不多,無法回答雲淵的疑惑。
雲淵拿着茶蠱給容弈添滿了茶,伸手薅了一把銀絲,笑道:“我會在晚飯前回來。”
其薅手法讓容弈有一種還是龍絨獸的時候的即視感。低頭珉了一口茶,低低地“嗯”了一聲。
看着雲淵離去的背影,容弈覺得,自己有時候真是太好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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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闕主峰的建築只有一個門,雲淵才到門口,那緊閉的大門便打開了,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站在門口,目光在雲淵臉上停留了一會,似乎確認着什麼,開口道:“是雲公子吧,掌令已等候多時,請吧。”
少年帶着雲淵繞過了大廳,在後方一個屋前停下:“雲公子請進。”他似乎並沒有一同進去的意思。
從門口看屋裏是一片黑暗,然而一步邁入眼前卻豁然開朗,分明沒有光源,周圍的牆壁卻發著淡淡的柔光。
屋裏有兩個人,一個帶着銀色面具的男子坐在正中央的主位,另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坐在左邊。
老者站起來,沖雲淵一拱手,俠士氣度十足:“在下軒轅闕掌令長孫煌,雲公子能赴約實屬吾輩榮幸。”
“……掌令這話從何說起?”在這九重天,他怎麼也只算一個無名小輩吧?
掌令笑而不語,倒是坐在上座的銀面男子開口道:“這便是這次邀請雲公子前來的目的了。請入座。”
掌令是軒轅闕的權利最高的人,卻不知這位讓掌令退居次座的人是誰。
似乎看出雲淵心中的疑問,掌令道:“這位是祖皇閣下,吾輩的祖宗。”
“吾名音玄。”銀面男子面具下顏色淺淡的唇色,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帶着世界的使命而來。”
音玄手心向上,翻手化出一個半透明的九層塔樓,那個屬於凌天坪的圖騰印在塔樓底座,透過半透明的塔身若隱若現:“雲公子可知九天塔?”
不等雲淵回答,他又道:“想來是不知的,畢竟雲公子並非我玄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