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赦罪荷燈渡魂

地宮赦罪荷燈渡魂

剛決定好要少跟皇帝扯關係,這就碰見了,越非也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去見,這樣偏遠的園子就算景緻再美,怎麼就能在一天之中就遇見了後宮之主和天子?老爹說的話真不靠譜,果然沒有真的進過宮,光聽別人說一點兒也不可信。

李公公引着他們走近,只看見皇帝的背影在絢麗的色彩中,穿着一身龍袍,看來應是剛下早朝,帝冠冕上刻着龍紋,圍繞着中間鑲嵌着赤色瑪瑙,看起來像是雙龍戲珠,冠上綴着玉石翡翠,兩側是細綾絲繩,各串一顆瑩玉珍珠,前後垂旒,轉身回首,螓首蛾眉,婉轉之中又有一絲凌厲,氣度不凡。

越非的心思卻不在皇帝身上,看到那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樣子,讓他不由得感慨宮中眾美男就像那盛開的海棠,都得被怪君給糟蹋。

跟他不一樣的是,允鶴低着頭,像是對面站着的是那會看一眼就讓人石化的妖女,令他感到害怕,而宋永秋卻是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垂涎三尺的意思。

不是吧,好重口哦。

只有獨孤言澤是個正常人,帶着他們行禮,然後問了問皇上所為何事找他。

“看來你們興緻都挺不錯。”

這是他頭一回聽清她說話,跟上次的感覺很像,但現下離得更近,那沙啞之感更為明顯,雖然說的是“你們”,可她完全沒有要理他們的意思,目光一直都在獨孤言澤身上。

“晝日炎熱,便來此間走走,沒想到還有兩位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就閑聊了幾句。”

“是嗎?”他掃了一眼其他人,“中元節將至,為保後宮人心安定,按往年規矩,需辦法事超度一些孤鬼冤魂,此事交於你來做,仍在法緣殿。”

“臣下定當做好此事。”

看起來,她好像還是挺正常的。

說完之後,就應該溜溜球了,可是宋永秋卻好像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順竿子往上爬接過話來了。

“君上,您真是體貼我們,其實有您在,宮裏哪會有鬼敢接近。我聽說以前冷宮裏有個先皇寵妃自戕了,還毒咒前朝後宮所有人,連屍體都被馬蹄踐踏碎屍萬段了,這大信朝不還是仍舊風調雨順,后宮裏也什麼事兒都沒有啊。”

獨孤言澤忽然咳了一聲,宋永秋怔了下,閉了嘴。

皇帝那雙眸子緩緩移到了他的身上,卻像一枚毒針刺入了他的皮膚里,宋永秋立刻低下了頭,在這炎夏之時竟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這是哪個宮的?”

皇貴妃大約是看出一些端倪,趕緊替他回道:“回皇上,是青鸞宮秋霞殿的宋昭儀永秋君,也是才入宮的新人。”

“哦,是大司馬的兒子。”

宋永秋見她提到了自己父親,還以為她對自己很有印象,立刻又堆起笑容多嘴道:“君上好記性,正是臣下!”

越非一臉為他默哀。

人都記不得你樣貌名字,只知道你父親官職,這就很明顯是給面子讓進的宮,完全談不上喜歡啊。

皇帝忽然冷笑了一聲,允鶴不由打了個顫。

“宋昭儀,是嗎……你來宮中日子不久自然是不知,宮中可是時常死人,冷宮的妃嬪也好,宮男侍衛也罷,還有,被孤弄死的也不少。”說到最後一句時,皇帝的眼裏似乎還有一層笑意,若在平日得見,肯定道是春水池中的漣漪沫沫動人,而此時卻只像是寒潭秋水底下的暗渦了,“孤自然不怕鬼魂來侵,但神鬼之說眾說紛紜,怪事連起,到時候就算像你這般膽大的,怕是也會求着做法事。”

宋永秋越聽越覺着不對勁,全身的雞皮疙瘩好似都起來了,感覺大白日才是真的見了鬼,連忙應着:“是是是,君上說的極是,是臣下想的太多,又想的不周全……”

皇帝似乎很滿意他這個樣子,眼底卻又有些不屑:“沒事了,孤回宮歇息去了。”

“恭送皇上。”

越非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壓抑感才慢慢消失,她比夢裏那幾個無臉人還要滲人,是從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冰寒絕冷,如夜中的曼珠沙華。

方才,他們是真的一眼都沒敢正眼瞧她。幾個男人居然怕一個小小女子,真是可笑。

還好存在感低,話少就不會被找麻煩。

獨孤言澤陪在皇帝身邊最久,深知皇帝脾性,即便人已走遠,看起來仍心有餘悸,大約只有他知道,方才宋永秋差點走到鬼門關頭了。

宋永秋是跟他沾點親的表弟,雖打小就不見面,但畢竟也是他爹小妹的兒子,就算方才可能會累及自己,也得站出來為他說句話,這裏面有些關聯,已然是難道清說明。

“你們也都回去吧。”

“是。”

越非跟允鶴道了別,回了霜蘭殿。

幾日過後,因他時常過來走走,兩人關係倒是親密了不少,允鶴雖然年紀比較小,才十七,膽子也不大,可是消息很靈通,他說為了在後宮生存,為了不拖累家中父母,就一定要如此。

“離七月十四沒多少日子了,祈溫君都準備好了嗎?”

越非還在院子裏澆花,帶着一把魚食準備到那幽池裏撒給魚吃,聽他這麼一問,回頭疑惑地看着他。

允鶴知道這事又是他不知道的,於是直接道:“中元節事情可多可少,必是需要做些準備的。”

“找道士做法而已,跟我們這些人有何關係?”

洛星軒又開啟了百度百科模式:“道教有‘三元說’,天官上元賜福,地官中元赦罪,水官下元解厄,‘中元’之名由此而來,當今聖上十分重視敬祖盡孝,每年都要讓宮中之人放河燈、祀亡魂,焚紙錠,以酬謝大地,引路從地宮之門回家的鬼魂。”

允鶴佩服地看着洛星軒:“不錯,紙錠就不說了,但為保人人心意,每個人是需要自己做河燈的,做的好的還有打賞呢,本來年年都是月妃拔得頭籌,今年來了新人,或許有不一樣的結果。”

古代人確實很重祭祀。

可是他懶得要什麼打賞,也不想出什麼風頭,不過想起那個月妃的臭脾氣,他就有些不爽,要是能讓他輸一回,也挺開心的。

他望着遠處盛開的紅蓮,心裏忽然有了些念頭。

“不就是河燈嗎,簡單。”

越非開始琢磨起手工藝品的製作方式來了,用科學的角度來看待這次的“活動”。紙做的燈容易浸水,用真花體現不出他的誠心,什麼東西能夠又輕可以漂浮,又不容易因上面的火燭而壓低底座早早沉入水底呢?

他瞟了一眼外頭。

哈,有了。

“我需要一把斧子、刻刀,再給我找來幾個雞蛋,還有紅花,七日,七日我就能做好。”

搗鼓了幾日,終究還是沒這麼閑了,各宮開始要給皇貴妃請安,越非坐那的時候,總以為自己參加的是什麼詩會大賞,來的都是騷人墨客,品茗談天,每個人的樣子都是那樣賞心悅目,這個時候才深刻地體會到,古代妃嬪的生活是多麼地無聊,明明可以一展宏圖的男兒現在都要以色相侍人。

“幾位賢弟,初來宮中可有什麼不習慣的,都可以同我說。”

宋永秋是最會巴結最管不住嘴巴的一個,馬上就接話:“尊君管理後宮勞累,我們這點小事怎好麻煩您,自己能湊合就湊合著過了。”

越非心裏想,這可真是個傻子。

言外之意不就是說后宮裏確實不好,心裏有委屈嗎?

他掃了一眼,對面坐着的都是以前的嬪妃,表情各異,有的很明顯在鄙視宋永秋,有的毫不在意,有一個卻真的當眾笑了起來。

這一笑,宋永秋感覺自己面子上掛不住了。

獨孤言澤問道:“明庭君,何事如此開心?”

那個人眨眨眼睛,一臉天真可愛:“回獨孤尊君,我只是想到過幾天又可以見到皇帝姐姐,就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有幾人聽了這話,也都跟着勾了勾嘴角笑了笑。

獨孤言澤像看弟弟一樣看着他,溫柔道:“這回可不能像上次一樣,只顧着貪吃了。”

明庭君一臉嬌羞正太樣:“尊君取笑我……”

天哪,這位明庭君左不過十六的樣子,皇帝真是作孽,這麼小的男孩子都不放過。

“這幾位都是新入選的吧?看起來個個都是古雕刻畫、儀錶堂堂,今年陛下好興緻,似乎選了七個新人?”

一百多個選七個,講道理,夠少的了,就這還好興緻,看來往年都被嚇沒了吧。

說話的這個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樣,腰間不掛玉佩吊墜,別了把寶劍,光看劍鞘材質就知不是凡品,穿着一身朱紫勁裝,袖上緊扣銀環,一條狼頭腰帶束身,看起來出身於將門之後,他昂着頭神采奕奕,打量着他們幾人。

“正是,厲沉君,各位賢弟互相也都熟識熟識,往後都是侍奉陛下的兄弟。”

“臣下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越非看向說話的那人,沒有用尊稱,他剛剛注意他很久了,這個人臉上一直面無表情,似乎很不喜歡這些“見面會”,坐姿也很隨意,但尊君卻沒有訓斥他,按他的經驗來看,此人不簡單。

“也好,今日時辰也不早了,你們也都回去吧。”

眾人行禮準備退下,那人卻已經隨便作了個揖離開了,尊君卻也沒有什麼不悅的神情,反而囑咐他們回去好好做河燈,希望都能得到陛下的賞賜。

“南妃還是老樣子,完全不給尊君面子。”

“他連陛下的面子都不給,你說呢?”

越非跟允鶴走在他們後面,聽到他們在議論剛剛那個妃子,南……難道是太師之子南舒煙?這個人他倒是聽過,在家時聽老爹提起過,當朝太師年邁,膝下獨子,對之甚是寵愛,入了宮之後皇帝也對其相當照拂,當時老爹是在給他舉反面例子來着,說是除了他,沒人敢跟陛下那樣說話,叫他千萬不要學着。

看來宮中儘是一些怪人,已經有點兒超出他的宮廷知識範圍了。

允鶴今日心情好像還不錯,他對越非道:“剛剛那位厲沉君是威遠將軍之子,將軍馳騁疆場,平定番邦,從小我就很敬仰他。”

“英姿颯爽,確實很有風範。”

美男是一個比一個多,一個個記真的很累,還好他經常背台詞,也不算太難,這宮裏有四妃雙嬪,分別是南月白玉和明微,新來的七個中兩個才人兩個美人兩個容華一個昭儀,宋永秋允鶴不說,上回見到的那個林暮吟也是美人,還有幾個面生的也一一牢記了名與字跟位分。

中元節很快就到了。

法緣殿舉行盛大法會祈福吉祥,道士建醮祈禱,為亡魂超度,宮內有一條長河橫跨南北,雖然不像民間那般有過鬼節的感覺,但真是花樣百出了。

這條河名為“連心河”,名字由來暫且不知,為防止夜黑危險,在河邊已擺上了一串蠟燭,在河對面的林子裏也掛上了一些燈盞,搖搖曳曳像是銀河繁星般,一堆妃嬪拿着自己做的河燈放進水中祈禱祭祀,越非也將自己所做的紅蓮燈放進了水裏。

河燈種類繁多,中元鬼節的恐怖氣氛倒是減少了許多,花里胡哨的許願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他還是在蓮心裏放了一張蠟紙,寫了些東西,怕鬼神不知道是誰祈禱許願,還落了名。

無論這個朝代與自己是否有關,他都希望國泰民安,也希望後宮少死點人,但最重要的還是自己能自由自在,希望皇帝的祖宗一定要認清自己後代的良配是誰,讓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比如他,趕緊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啊~

“不過,陛下怎麼自己不來放河燈?”

越非有此疑問。

在一旁開心撥水的允鶴回頭對他道:“越兄說笑了,陛下怎麼會跟我們一起放河燈,她的尊駕在河對岸。”

越非往對岸看去,隔的有些遠看不清楚,不過在那些古樹魂燈之下,有些金光粼粼之色與火光閃爍,好像有一人影在那,靜靜還能聽見琴音。

千載朱弦無此悲,欲彈孤絕鬼神疑。故人舍我閉黃壤,流水高山心自知。

古琴聲渺渺,天上的神仙,六道的眾生都會心喜,大約連鬼魂也是一樣的吧。

河燈放畢,紙錠焚燼,眾人一一散去,唯獨琴聲哀轉久絕,那個影子緩步走到河邊,看見靠在岸沿的紅蓮燈,俯下身子將它拿了起來。

他輕輕自語:“是,木片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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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O被暴君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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