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江綰的變形記
“你們家丫鬟是這麼給你倒茶的？”婁依依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冷酷道：“重新倒。”
“婁依依你別太過分了。”夏江綰咬牙切齒的提醒道。
“小夏，倒茶。”沒有在意夏江綰的提醒，婁依依加重了語氣。
想到自己的處境，夏江綰還是重新倒了一杯茶，輕輕的放在婁依依手能夠到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氣，放緩語氣道：“婁三小姐請喝茶。”
“嗯。”婁依依抬手將茶拿到唇邊抿了一口。“太淡了，去重新沏一壺。”
“你——”夏江綰忍住心中要噴出的怒火，咬了咬牙，低聲道：“知道了，小姐。”
夏江綰重新沏了一壺，遞到婁依依手邊。
“太濃了，重新沏。”
“是。”
“太燙了，重新沏。”
“是。”
“涼了。重新沏。”
“是。”
“茶葉太老了，重新沏。”
“是。”
“杯子不夠漂亮……”
“夠了，婁依依，我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要怎樣？”夏江綰再也忍不住，紅着眼睛喊了出來。“我好歹也是堂堂尚書府的大小姐，你這麼羞辱我，將我的尊嚴踩在地上，好玩嗎？”
婁依依面無表情的看着夏江綰，冷聲道：“在我這裏沒有什麼尚書府的大小姐，只有丫鬟小夏。”
“我爹娘都沒這麼使喚過我，你憑什麼？”夏江綰的淚水不爭氣的留了下來，也不等婁依依的反應，哭着跑回了房間。
“小姐，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一旁的青兒忍不住開口道。“她畢竟是位千金小姐。”
“我心中有數的。”婁依依看着夏江綰離開的方向嘆了口氣。“不經一番徹骨寒，怎得梅花撲鼻香。想要徹底的改變一個人，只有將她逼到絕境，讓她體會到世間疾苦，方才能大徹大悟，破而後立。”
“我還是不太明白。”青兒疑惑的問：“這和您為難她有什麼關係？”
“她過去的十幾年生活的太幸福了，所有的東西只要她想要，都會有人替她尋來。這讓她以為別人為她所做的一切都理所應當，特別是她的爹娘。”婁依依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今日，她可以為了爭風吃醋將人推進水裏，明日說不定會因為其他的什麼事情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來。若是她自己這一條命倒無所謂，可是，在她的身後是一整個尚書府。”
“我明白了。”青兒明悟。“您是要夏小姐親身體驗一番。”
“對呀，只有親自吃了生活的苦，才能知道幸福來之不易。”婁依依伸了伸懶腰，笑着道：“當然，小小的報復一下，身心也舒暢了不少。”
“那現在……”青兒指了指夏江綰房間的方向。
“你去告訴她，我覺得這院子有點臟，讓她打掃乾淨，不做完不許吃飯。”婁依依拍了拍手，慢悠悠的回了房間。
不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掃地的聲音。
夏江綰拿着掃把一點一點仔細的清除着地上的落葉，生怕拉下一點又被婁依依抓住把柄，以前她在尚書府的時候何曾受過這些苦，哪一個人不是對她恭恭敬敬，她想罰誰就罰誰，想怎麼罰就怎麼罰，如今，被罰的對象落到她的身上，方才知道，自己的一時任性，背後是多少人的心酸。
直至月掛柳梢，夏江綰才將這一方小院清理完畢，她只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來，腰彷彿也要斷了，肚子響了一遍又一遍，拿着掃把的手都在顫抖。
“夏小——咳咳，綰綰姑娘。”一直關注着這邊情況的青兒見夏江綰結束了打掃工作，立即上前叫住了她。
“你叫青兒是吧。”夏江綰認出她就是一直跟在婁依依身邊的貼身侍女。“活我已經幹完了，可以吃飯了嗎？”
青兒搖搖頭。“小姐叫你過去伺候她吃飯。”
“什麼？”夏江綰一臉的不可置信。“我自己還沒吃呢，讓我伺候她吃？”
“綰綰姑娘還是快去吧，免得小姐不高興。”青兒提醒了一句就離開了。
夏江綰覺得自己很委屈，但是，現在不是在尚書府，沒有人會理會她的情緒。
婁依依的晚飯剛吃了一會兒，就看見夏江綰慢吞吞的進來了。
“呦，小夏來了呀。”婁依依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水果粥，調侃道。“餓了吧，先站在一旁伺候着，等我吃完了，你就可以去后廚吃飯了，記得把碗給刷了才可以睡覺。”
說著，婁依依又對着夏江綰吃了一大口菜。
“明日巳時之前和青兒一起準備好漱口水和洗臉水在我的房門口候着，等我醒了之後送進來。”
夏江綰沒有回答，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很想拒絕，但是她又怕婁依依再次把她關進柴房不給她飯吃。
婁依依故意吃得很慢，等夏江綰刷完碗，洗漱乾淨回到房間已經接近夜半，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終於有了休息的時間，儘管床是那麼的硬，她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就被青兒叫醒，匆匆的吃完早飯，便開始在婁依依的門口等她起床。原來做下人的這麼辛苦，夏江綰想到。她以後，一定不再對她的貼身侍女這麼凶了，她們也不容易。
一大早起床就看到端着洗臉水的夏江綰，婁依依滿意的點點頭，也沒有太為難她。
吃完早飯，婁依依照例在院子裏閑逛。其實，院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被她玩遍了，但是，她不敢出去，怕遇見婁瑾珏和婁瑾璇。
“這花……”婁依依記得葉凌霜說過，這是冷琰偏愛的花。
作為冷琰的追求者之一，夏江綰當然也認識這花，她的院子裏也種了許多。她沒好氣的瞪了婁依依一眼，冷哼了一聲。
“很好。”婁依依對着夏江綰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這花好看是好看，但是我看着鬧心，十分影響我的心情，長此以往肯定會生病的。還請小夏親手將它們都拔了，再將這裏的土地整理好，我要種點別的東西。”
“你瘋了，它是冷公子最喜歡的花，你竟然要將它們給拔了？”夏江綰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婁依依，甚至忽略了自己被叫來拔花的現實。
“冷公子？”婁依依敷衍的回想了一下，淡淡道：“那個傳說中的京城第一公子？不認識。再說了，他喜歡什麼花關我什麼事，我又不喜歡。”
“婁依依你怎麼回事？你說你不認識冷琰？”夏江綰看着面前那張風輕雲淡的臉，確定她沒有開玩笑。
“我為什麼要認識他？不認識他犯法嗎？”婁依依無所謂的聳聳肩，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小姐她落水后發了高熱，失憶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青兒在一旁小聲的提醒了夏江綰一下。
“你真的不記得了？”夏江綰盯着婁依依仔細的看了看。“不會是在騙我吧？”
“前塵盡忘往事皆為雲煙，拂衣過，應是故人不識。”婁依依沒有過於糾結這個話題。“我還沒想好要種些什麼，你先把花清理了吧。”
“我不。”夏江綰還沒有從婁依依失憶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她吩咐自己做的事情，下意識的拒絕。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婁依依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除花或是柴房你自己選擇。”
說罷不再理會夏江綰，轉身回了屋子裏，今天起得有些早，她想睡個回籠覺。
婁依依是被打雷聲給吵醒的，起身一看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雨，門外似乎有爭吵的聲音，她起身打開了房門。
“小姐。”青兒見到婁依依出來，彷彿見到了希望。
“怎麼回事？”大雨中，青兒艱難的為夏江綰撐着傘，自己的身上也濕了大半。
“下雨了，綰綰姑娘怎麼也不肯回房躲雨，說是要把這些花清除乾淨，免得被您抓住了把柄，又是一頓冷嘲熱諷。”青兒眯着眼睛解釋道。
突然颳起一陣大風，將青兒的傘吹得搖搖欲墜，雨也越來越大，兩人的身上已經全濕了。
“青兒，你回來，她要淋雨就讓她淋。”婁依依臉色沉了下來。“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愛惜，還能指望別人愛惜？到頭來遭罪的可是她自己。”
青兒有些猶豫。
“過來。”婁依依加重了語氣。
一直沒有說話，低頭清理花草的夏江綰終於忍不住，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婁依依嘆了口氣，撐着傘走到了夏江綰面前。“這麼大的一個人了，哭什麼？”
“不是你叫我清理這些花的嗎？我做不好又要為難我。我從來都沒有受過這些苦，你看看——”夏江綰崩潰道。“我的手現在沒一處是好的，我承認，把你推進水裏是我錯了，後來我也不是過來探望你了嗎？是你自己不肯見我的。”
“你不會用工具嗎？”婁依依無奈道。
夏江綰愣了一下，哭的更加厲害了。“沒有人告訴我要用工具，你這院子裏的人這麼少，我又沒機會問。”
“行了，別哭了。”婁依依的語氣溫和了一些。“快點回房間去換個衣服，免得染上風寒。”
“我不。”夏江綰得寸進尺的坐在地上，彷彿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般。“我想我家了，我想我爹、我娘了，我想念家裏那張柔軟的大床，在這裏，你們都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