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啟程 第十四章 異界的人生規劃
方秋靈覺得手中的捲軸極為沉重。這份沉重不僅僅體現在手上，更多的是壓在心中。
黃金階位魔法生物的皮製成的捲軸——黃金階位的魔法生物可不是那麼容易相處的，它們往往實力強大，沒有同樣階位的三、五個強者根本無法對抗。比如說最常見的龍，隨意的一口吐息就能融金化鐵。全副武裝的騎士被它們戲稱為肉罐頭，一口下去嘎嘣脆！密集的火雨或冰風暴被當做是按摩，連龍鱗都打不破！一聲龍吼就足以將騎士團變為步兵團，因為馬匹全嚇跑了！
每年都會有屠龍勇士義無反顧的衝進龍穴。為了財富、為了名譽、為了證明自己、為了討伐惡龍……屠龍勇士總是都有着各種各樣的理由。他們之中有盛名已久的強者，威震一方的霸主，知識淵博的賢者，或者是神祗所眷顧的聖子、聖女。但能從龍穴安然返回的寥寥無幾，有去無回是常態，偶爾有一個死裏逃生的才是稀奇事。
要弄到龍皮或是同階位魔法生物的外皮，其難度可想而知。
製作好了空白的捲軸，還需要同等級的墨水方可在捲軸進行撰寫。相比捲軸的底紙，墨水的獲得“略微簡單”，也就是數十種魔法藥材、魔法生物的血、寶石粉末，按照特殊的比例混合、煉製而成。製作墨水同樣需要極高的煉金技巧，成品的價格同樣不菲。
製作捲軸的原材料雖然昂貴、珍惜，但只要有足夠的金錢，還是能獲得的。至於捲軸上記載的知識，那根本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在遊戲中，玩家們將這種記載了魔法知識捲軸稱呼為啟迪捲軸，製作啟迪捲軸不僅需要消耗魔法材料，還需要經驗值，而且還有超長時間的冷卻時間。完成製作的啟迪捲軸通常都是用來交換同一階位的其他類型啟迪捲軸，根本沒人拿出來賣！
以前方秋靈一直以為事物都是能以金錢來衡量的，只不過是金額的多少而已。手中的這份啟迪捲軸小小的撬動了他的世界觀，讓他理解了什麼是無價之寶——價值極高，無法用一般的等價物來衡量。
方秋靈慎之又慎的將兩份捲軸一起收入右手食指的空間戒指，隨後望着漫天的繁星久久不語。
希望出現的非常突然，甚至還沒等他完全適應異界的生活就出現了。這讓方秋靈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是諸神的惡作劇。已經有了老死異鄉的覺悟，但一轉身發現是自己想多了，事情居然還有轉機……
一時千頭萬緒，各種想法紛至沓來。
“看完了？是不是家裏來找你了？”一旁的老湯姆看到方秋靈收好捲軸，又坐了回來，他遞過半隻撕開的烤兔子，“年輕人，想開點。來，先吃飽了再說。沒什麼不能解決的。”
“什麼？什麼家裏？什麼解決？”
方秋靈一臉茫然的接過兔子。兔子烤的很香，不過他沒什麼胃口。
“剛剛的東西，不是家裏給你來信了？”
老湯姆揚了揚下巴，示意還丟在地上的那個驚喜盒。
“啊？這個……”
方秋靈表情一滯，臉色有些尷尬，連忙把驚喜盒收起來。
“這是傳信用的魔法盒吧？我以前在騎士長那裏見過。不過騎士長那個比你這個小很多，只能放幾張紙。”
雖然老湯姆現在只不過是偏遠小鎮的一個不起眼的民兵教官，但他年輕的時候可是在王國首都塞拉迪亞近衛騎士團服役的正規騎士。魔法什麼的確實是不懂，不過騎士團里有隨軍的施法者，魔法道具什麼的多少也還是見到過的。
“這個…是的吧……”
——怎麼向這老頭子解釋呢？
方秋靈有些苦惱。
實話肯定是不能說的。萬一這老頭幾斤黃湯下肚之後信口胡言，把啟迪捲軸存在的消息說出去了，那豈不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施法者對知識的嚮往是無止境的，一個小小的吟遊詩人手裏居然又一份啟迪捲軸，搶了再說！
即便說了實話，老頭子就能聽懂了？捲軸上出現的文字有三種，最簡單的學院派巫師密語老湯姆就不可能懂，上位古代語和魯姆文字更是直接要抓瞎。而且最後法術模型涉及空間知識、數學知識，這是三言兩語間說的清楚的？方秋靈自己都一知半解，根本說不明白！
至於穿越者這個身份。老湯姆知道什麼是位面旅行嗎？知道什麼是平行宇宙嗎？知道什麼是時間與空間的不對稱性？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呵呵，王室就是這樣。身位王室成員，責任肯定比一般人重……”
此刻的老湯姆顯得額外平和，與日常的狂暴判若兩人。
“什麼王室？我？”方秋靈發現了，老頭子肯定誤會了什麼，所以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講。”
“嘿！”
對於方秋靈的否認，老湯姆回給一個“你知我知”的表情。
——不是就不是，急着否認幹嘛。
吃完了烤野兔，老湯姆撥了撥營火就倒頭睡下了。
方秋靈勉強把兔子肉都塞進了嘴裏，不過食不知味。滿腹心事的他躺下，再次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發獃。
隨後是一夜無眠……
——留在艾露恩世界？還是想盡一切辦法回家？
一夜的時間足夠讓人考慮很多事情。
老湯姆的訓練實際上已經可以說暫時告一段落。經過二十多天的訓練，方秋靈已經有能力獨立對抗低階的黑暗生物了。再加上儲物袋裏壓箱底的武器裝備、魔法藥劑和捲軸，只要不是極端的情況，一般的危險全身而退應該不是什麼問題。更何況還有命運之書在手，實力只會越來越強。所以在在艾露恩世界的生存，已完全不是問題。
方秋靈沒有一顆強者的心，以後能不能有不知道，至少現在是肯定沒有。他也沒有什麼統一四海的野心，小富則安就可以了。甚至他已經考慮過今後在艾露恩的人生規劃了。目前自身最大的優勢不是從老湯姆那裏學得的武技和經驗，也不是儲物袋裏的庫存，而是基礎技能中那個高達8級的語言掌握。
要掌握一門語言，“聽說讀寫”缺一不可。8級的語言掌握讓方秋靈能夠毫無壓力的閱讀各種文獻、史料、古籍或是遺迹深處的碑文、石刻。
精通各種語言在永遠的中立之都帕蘭薩斯特別受歡迎，帕蘭薩斯的大圖書館特別需要這方面的人才，成為一名終日埋首於大圖書館中的書卷學者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書卷學者日常的工作是整理、抄寫、翻譯，收入算得上豐厚，安全很有保障，社會地位也不低。而且知識在艾露恩世界基本能與實力畫上等號，書卷學者在方秋靈的“異界人生規劃”中排名第一。當然了，成為書卷學者也是機會成本的，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前往帕蘭薩斯，帕蘭薩斯位於星目湖西岸，從卡爾薩斯過去要途徑六、七個國家，路途危險而遙遠。怎麼過去需要詳細的規劃。
或者找個順眼的神殿把自己賣了也是一種選擇。艾露恩世界目前還處於中世紀，教育普及率極低。不用說識字了，能完整的寫出自己的名字的人都寥寥無幾。比如說目前身處的湖泉鎮，鎮子裏識字的人全部加起來應該不會超過十個。所以找個神殿“賣身”做一個經書抄寫的神職人員也不錯。神殿在凡世的地位超然，高端戰力極多，絕對是最粗的那條大腿——要找某位神祗抱大腿的話，果斷要找愛神淑娜！據說淑娜神殿的美女特別多！
可是，不管怎麼進行“異界人生規劃”，心中始終有一個念頭無法散去——回家。
雖然對魔法的了解還非常非常的粗淺，但方秋靈可以想像最簡單的魔法也存在反噬的可能。只不過低階法術的反噬影響比較小，往往也就一陣頭暈，或者是胸口發悶，休息一會就過去了。能級越高的法術反噬的影響越大，高階法術輕則吐血，重則直接倒地身亡。開啟異界之門的法術在能級上肯定不低，反噬的結果可想而知，需要慎重對待，再謹慎也不為過。
法術的學習不可能一蹴而就，不僅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而且還講究天賦。相比戰士類的肌肉職業，施法者這種動腦的職業始終是少數。一方面是因為法術的學習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有錢人畢竟不多；另一方面也因為學習法術需要有足夠的天賦作為支持，沒有足夠的天賦，再努力也不過是白流汗水。方秋靈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天賦，但無論是否有天賦，他願意付出百分百的努力。
另外，施法材料的準備也是個問題。五階或五階以上品質的魔晶石，這個品質的魔晶石基本不在市面上流通，通常被施法者組織買斷。施法者組織往往直接與礦山掛鈎，包攬礦山所有產出的魔晶石。要買到五階品質的魔晶石必須要有門路，不然有錢也沒處花，還容易買到劣質的假貨。
克服了以上重重的困難、排除萬難，最終成功的開啟異界之門，那麼就一定能回去了嗎？
正如同祈願術會以某種意想之外的方式來達成願望。那麼基於時間與空間的不對等性，異界之門的另一端在時間上的滑動也就不足為奇。自己僅僅是在艾露恩停留了二十三天，還沒到一個月的時間，但家所在的那個時空已經經過了整整二十三年！回到物是人非的二十三年後，這回家的意義何在？
似乎，留在艾露恩世界更為穩妥，更為安逸……如果將穿越視作為一種重生，那麼現在的自己與過去的自己是否已經完整的割裂了？已間隔兩個世界了，過去的記憶不過是腦海中的些許浪花，又有什麼放不下的？人生在世匆匆百年，何必計較那麼多，活得輕鬆一點不好嗎？
整整一夜，方秋靈都在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冒險，選擇一個較為平坦的道路走下去。
——卡爾斯薩目前的國王將會在一年後過世，也就是暗之國瑪莫入侵之前。隨後是卡洛琳長公主執政。長公主目前並不得志，現在就去塞拉迪亞投奔她的話無疑能得到重用。從薄霧湖去塞拉迪亞也就二十天左右的路程，路程雖遠但還是平坦，要走現在就能走！
找的理由越多，心中的執念也就越多。最終，所有的執念聚集在一起，化為一個堅定的信念：回家！
……
“很抱歉，教官。在下忽然有急事，不得不暫停民兵的訓練。希望您能批准離隊。”
第二天一早，方秋靈帶着一臉倦容向老湯姆提出了告辭。
老湯姆對方秋靈的告辭似乎並不意外：“嘿，小子。終於做出決定了？也好，是該回去了。”
老湯姆顯然對方秋靈的身份有所誤解。雖然不懂什麼是“細節決定成敗”，但在戰場生死關頭磨鍊出來的敏銳觀察和分析能力讓老湯姆堅信眼前這個小子的身份不簡單——吃個東西都那麼講究，說不是大人物誰信！
誤解就繼續誤解下去吧，方秋靈也不打算做解釋，因為完全解釋不清。
“修利克·維·諾恩。”
老湯姆收起了平時的粗俗和暴躁，破天荒的第一次用名字來稱呼方秋靈。
“到，教官！”
方秋靈立正，右手握拳置於左胸之前。
“你很聰明，也很有天賦。”老湯姆的聲音沉穩，“每天的訓練都完成的不錯，很久沒有看到你這樣願意吃苦的年輕人了。我得承認，一開始幾天的跑步，你能堅持下來讓我很意外。那個時候我只不過是想早點把你打發了，不過你的堅持出乎我的意料。”
老湯姆一手放在方秋靈的左肩上，話語也變得更為語重心長。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我年輕的時候一心只想往上爬，想成為上級騎士，想進入騎士團高層。責任和義務什麼的離我很遠，而現在……呵呵，不說那些了。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修利克，很榮幸能成為你的教官。”
“……謝謝。”
方秋靈的聲音有點哽咽，不過老湯姆似乎並不滿意。
“嗯？你說什麼？”
方秋靈連忙大聲回應：“是，是的。教官！”
“好嘞，小子！這才對嘛！”老湯姆把方秋靈的肩膀拍的啪啪作響，“走，先進屋，還要再教你點東西！”
“什麼？”
“你以為你現在這熊樣就能出去混了？快滾進來！”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