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掘墓人(四)
唐的手機里,除了和3570的通話記錄及信息外,還存着很多照片。
拍攝的都是同一個女生的照片,這些照片拍攝地點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所有照片都看不到這名女生的臉,照片呈現的基本都是背影、側面、遮住臉的畫面。
照片中的女生身材很好,總是穿着白色的長裙,脖子上掛着一個小小的鏡子掛墜。
這應該就是唐的女友娜娜了。
照片還有很多,凌衣沒空一一查看,這支手機的電量約有80%左右,應該夠用,凌衣決定拿它做照明物,因為手機有個前置閃光燈,打開就能當手電筒用。
凌衣深吸一口氣,將車子熄火,拔掉方向盤上的車鑰匙收進兜里,然後從車上下來,關上車門。
外面的大雨沒有停歇的跡象,下個沒完沒了。凌衣一下車就被雨水徹底淋濕,冰冷的雨水和寒風激得他渾身打顫。
凌衣身上穿着一件黑皮夾克、灰色底衫、牛仔褲和運動鞋,這身打扮應該是唐的穿着。
凌衣在自己這身衣服兜里搜出一個錢包,裏面裝了幾百塊大洋,和一張寫着「唐·伯克」的駕駛證。
沒有別的東西了,連個能當做武器的東西都沒有。
導致凌衣吐槽不斷:「去和殺人兇手有關的大庄園裏調查,連個武器都不帶,沒有槍至少也該帶把刀吧?真的蠢!「我」是傻子嗎?」
可惜吐槽再多,凌衣也沒辦法從這輛車裏面摸出一把武器來,只好盤算着等會進入莊園,摸點木棍或鋼管之類的東西當武器。
隨後凌衣舉起充當手電筒的手機,走到莊園大門前。
這是個大鐵門,上面掛着一把沉甸甸的大鎖,對所有外來者昭示着禁止入內的深層含義。
鐵門三四米高,周圍是同樣高度的水泥圍牆,圍牆上還有防止翻越的尖刺鐵絲網。
凌衣覺得附近應該有可以進入莊園的小門,或是能夠打開門鎖的工具。
說白了,這裏終歸是個遊戲世界,既然是遊戲,就會有遊戲的模式與內核。
合格的遊戲永遠不會只給予玩家一條死路。
機關、道具、解密、可以通行的捷徑,副本的難易程度,乃至最後通關的結局,這些東西都該是系統針對玩家而提前設計好的。
所以凌衣四處尋找,最後靠着莊園的圍牆走了一段距離,竟然找到了一個圍牆的破洞……俗稱狗洞,大小剛好夠凌衣爬過去。
為了完成任務,爬個狗洞算什麼,凌衣當仁不讓,靈活地爬了過去,進入了莊園園內。
凌衣蹲在莊園內齊腰高的草叢裏,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務,他的任務是調查莊園0/5。
後面這個0/5,大概率意味着凌衣要調查莊園內的五個地方。
但是是哪五個地方呢?不得而知,只能四處走走看看了。
外面還在下大雨,雨水像猛烈的花灑頭一樣在凌衣腦門上沖刷,凌衣已經有些受不了這大雨,他急切地想進入莊園的別墅大樓里,至少別淋雨了。
因為凌衣爬進莊園后才發現,自己還面臨著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凌衣的疲勞值在大雨中漲得飛快!
他剛剛開車前往莊園時,坐在車裏駕駛了十多分鐘,疲勞值只漲了6點,從1點疲勞變成7點疲勞。
但是現在下了車,在大雨里走了一陣,中間爬洞進入莊園,花費了大概幾分鐘的樣子吧,疲勞值竟從7點飛速漲到了32點!
雨水讓身體變得冰冷而沉重,連步伐都有明顯凝滯的感覺。
這疲勞值到底是個啥玩意?漲得也太離譜了吧!
而且凌衣現在已經進了莊園,他不好調頭回車上了,只能繼續前進。
凌衣至此才真正體會到屬性面板上這個疲勞值意味着什麼!如果疲勞值漲到100,他可能就沒辦法動彈了!
於是凌衣抓緊時間,快步疾馳,跑到莊園別墅樓的大門前。
凌衣很快發現別墅樓的大門也是緊閉着的,他進不去。
好在大門前有個門檐,能稍微遮一遮雨,勉強卡住疲勞值的上漲速度。
接下來該怎麼進屋呢?附近會有窗戶是打開的嗎?能翻進去嗎?
凌衣這麼想的同時,用手機的光去照射旁邊一樓的窗戶,暫時沒看到有打開或有縫隙的窗戶。
這莊園別墅樓的窗戶很老式,沒有防盜欄,因此只要沒上鎖,基本都能翻進去。再不濟,找塊石頭把玻璃打破也行。
就在凌衣逐個對每片窗戶進行排查時,他突然聽到一聲「吱啦——」的聲音,似乎是門被緩慢打開的那種聲音。
凌衣轉頭,將手機光對準發聲處,隨後驚訝的發現,剛剛還緊閉着的別墅樓大門,此刻竟然開了一條縫隙!
有人從裏面把門打開了?
這個想法使凌衣渾身僵硬,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剛才跑到別墅樓前時,分明確認過這扇大門的情況。
門的確從裏面被鎖住了。
這是一對高三米的龐大木製雕花對開門,深紅色的厚重木材相當結實,沒有鑰匙,沒有暴力破門工具,凌衣在外面根本打不開它。
但是現在,它卻自己開啟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屋裏有人,是他/她/它主動幫凌衣開啟的。
這是陷阱嗎?我要是直接走進去,不會一進門就gg了吧?
理智讓凌衣沒有第一時間推門而入,儘管外面的暴雨摧殘着凌衣的身心,緩慢增長的疲勞值也像是懸在凌衣腦袋上的尖刀。
但凌衣還是克制住內心的衝動,深呼吸保持冷靜,默念着讓自己三思而後行。
這是凌衣的第一個副本,儘管是個d級副本,是所有副本里級別最低的那一檔,但凌衣也不能掉以輕心。
說實話,自遊戲一開始,凌衣就一直很害怕,莫名其妙加入這個恐怖的遊戲世界,說不恐慌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世界如此古怪離奇,充斥着死亡的味道,稍有不慎就會跌入黑暗的深淵,而凌衣只是個脆弱的普通人,面對這些,他沒有直接精神崩潰,都算是非常優秀的了。
他依然想活下去,哪怕自己的人生微不足道,凌衣也想堅持下去。
不能直接進門。
凌衣站在開出一條縫隙的大門前糾結思考:可能是陷阱,也可能不是,五五開吧。
所以為了把是陷阱的可能性將至最低,凌衣決定先做個探路保險措施。
他環顧周圍,看到別墅旁邊的綠化帶上擺着很多花盆,花盆裏是各式各樣的花草。
這些花草基本都因無人打理而枯萎死亡,蔫蔫耷拉着,被雨水洗刷得很乾凈。
在凌衣那特殊的色盲視覺里,即使是完全死亡的植物,也不會全身呈現灰色,只有一小片葉子或花瓣會呈灰色。
甚至很多死亡植物身上,從頭至尾都不會出現任何灰,只有個別的植物有。
人和動物在凌衣的視線里也一樣,並非所有人身上都會出現這該死的灰,全是個例,而且是極為稀少的個例。
所以先前,凌衣在打工的店裏見到那個幾乎全身都是灰色的強盜時,才會那麼震驚。
至今為止,凌衣仍然無法確定,自己在這些生物身上看到的灰色究竟意味着什麼?
凌衣曾經以為這些灰色代表了死亡,當灰色擴散到生物全身時,生物就會死。但後來他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或許是凌衣想太多了,一個普通而又特別的色盲症而已,他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
凌衣在這些泛黃的枯萎花草里,看到了一株帶點灰色的盆植。
出於對「灰色」的厭惡,凌衣會下意識甄別那些帶灰的生物,只要看到、只要能摧毀,凌衣就會情不自禁上去摧毀,例如掐掉植被的灰葉子什麼的。
所以看見這盆帶灰的盆植后,凌衣走過去將其舉起來,一隻手抱着。
然後凌衣咬住手機,另一隻手再去拉那個開了一條縫的大門門把手,他用力,將大門猛地拉開。
緊接着迅速取下口裏叼着的手機,用光往門裏探照,並沒有照出什麼東西,門裏空無一物。
手機光照照不出太遠,只能看見門后玄關的地面。
凌衣照了一圈,依然照不出任何特別的事物,於是他舉起着手裏的盆植,將它用力往門後面猛地一扔,用這枯萎盆植做探路石。
盆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被凌衣剛剛好扔進了大門裏頭,再重重砸落於地面,土壤和陶片碎裂散開成一片片。
隨着盆植的破碎聲響起,時間似乎停滯了一秒,接下來沒有任何動靜。
凌衣鬆了一口氣,並沒有什麼危險或陷阱,看來是他草木皆兵了。
就在凌衣舉着手機,邁開步伐剛想進門時,異變突生,凌衣突然聽見了一聲嚎叫!
沒錯,就是一聲嚎叫!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音,但那聲音是從門後傳出來的。
隨着嚎叫聲的響起,接下來還逐漸響起了其他聲音……挪動的腳步聲,踩在破碎陶片上發出的咯吱聲,壓抑在喉嚨裏面的嘶聲。
這些細碎的聲音令凌衣頭皮發麻,他屏住呼吸,緩慢地往前多走了一步,將手機探進門去,用光去探照先前凌衣扔進門的那盆盆植。
然後,凌衣就看見那盆破碎的盆植邊上,站着一個……人?
那應該不是人,但確實是人的身形,它身上穿着破破爛爛幾乎成條狀的衣服,全身皮膚髮黑,低頭弓背,面對凌衣站着,一動不動。
它很安靜,先前發出的嚎叫聲和窸窣聲彷彿不曾存在,它現在安靜得像一座雕像。
凌衣的手機光芒都照射在它身上了,它也沒有任何反應,就站在那裏。
凌衣伸手捂住口鼻,避免自己發出尖叫或其他噪音,繼續用手機光芒上下探照着這隻不明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