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鑽入墳墓
沉默了半天,高祖奶奶胡世珍沖我嚴厲地說:“金拾,你糊弄得了別人,可是糊弄不住我!你最好不要做得太過分了!不妨跟你講清楚,可不是沒有人收拾不了你!”
我笑得更加苦澀了,說:“高祖奶奶,你說這些我都聽不懂!”
“哼!裝什麼裝!我看這天底下最大的惡人非你莫屬了!”
“真是冤枉!我一直都是在老老實實地做人,從來不幹壞事兒。只有別人欺負我的份!”
胡世珍一邊由爺爺攙扶着,一邊拄着拐杖走了。我注意到她的胸部比先前見她時豐滿了很多,即便是在小心翼翼地走路,胸部也是禁不住一顫一顫的。這絕不是一個人越老越應有的形象。
我又去了西屋裏,抬頭望着牆壁上的婚紗照。
沒等上多久,婚紗照上穿白色西裝的“我”就開口說話了:“金拾,你又做了一樁大案子!一個趙黃寨,一千多口子,讓你給殺得乾乾淨淨的!”
“我沒有殺人!”我搖頭否認道。
婚紗照上穿白色西裝的“我”咧開嘴笑了起來。笑容裏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譏誚。
我說:“趙黃寨的村民是昨天夜裏死的。我有昨天夜裏一直在自己家裏的證明。我爺爺就是證人。他於昨天夜裏不是一直都在監視着我嗎!一直監視我到天明!”
婚紗照上穿白色西裝的“我”說:“你不要再狡辯了,人就是你殺死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別人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我苦笑不已:“我自己到底有啥本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金拾,如果沒啥事兒,從現在開始,你別再找我說話了!”
“怎麼啦?”
“畢竟有人在監視着我們。我怕他再告密!”
“向天上的告密么?”
婚紗照上穿白色西裝的“我”不再吭聲了,恢復原樣,靜止不動。
爺爺突然闖了進來,手裏拎着一把斧頭。把我給嚇了一跳,連忙喝問:“你幹啥?”
“金拾,我聽見你在說話!你跟誰說話呢?”
我沒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不會是家裏還有黃皮子,你又讓黃皮子給迷住了吧!”爺爺一邊說著,一邊在屋裏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哪有那麼多黃皮子!你別翻騰了,把屋裏弄得亂七八糟的!”我不滿地說。
爺爺不聽我的話,繼續翻找。
高祖奶奶胡世珍拄着拐杖也慢慢地走進來了。在我旁邊站定。漸漸抬起頭,臉上那兩塊銅錢一樣的燒痕正好對準了牆壁上的婚紗照。好似她能看得見一樣。
我不由得擔心起來。
過了一會兒,爺爺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說:“九奶奶,沒發現還有黃皮子!”
“這屋子裏一定還有黃皮子!我聞到它的味道了!”胡世珍語氣肯定地說。
“這屋裏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沒找到啊!”
“三疙瘩,你去站到床上,把牆上掛着的那一張婚紗照掀開看看,黃皮子就在婚紗照後面藏着呢!”
聽胡世珍如此一說,我一下子放心不少。看來她並沒有發現婚紗照上的秘密。
爺爺上了床,看起來有些緊張的樣子,一手執斧子,一手慢慢掀開了婚紗照。果然在牆壁上看見了一個洞。洞裏有一雙紅溜溜的眼睛。那眼睛讓人一看就頓時產生目眩頭暈。爺爺啊呀大叫了一聲,手立馬鬆開婚紗照,撲通一下子歪倒在床上了。也扔掉斧頭,倆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婚紗照回到原位,又將牆壁上的洞給遮擋住了。
“咋了?”高祖奶奶胡世珍問。
“我看見它那倆紅眼裏射出兩根針扎到我眼上了!”爺爺胡亂揉着自己的雙眼說。
胡世珍說:“那不是真的,你看到的是幻覺!”
爺爺鬆開手,眨巴了幾下眼睛,又晃晃腦袋,說:“還真是幻覺!我以為倆眼要給扎瞎了。這不沒事兒嘛!”
“快將這黃皮子捉住,它成精了還!”
“讓我拿個火棍子扎死它吧!它藏在洞裏,我用斧子砍也砍不到它啊!”說著,爺爺從床上下來,出了西屋,去廚房裏找火棍子去了。
過了一會兒,爺爺手執一條燒得紅通通的鐵棍子跑進來了,跳到床上,迅速掀開婚紗照,對着牆壁上的洞將火棍子插進去了。洞裏的黃鼠狼發出尖銳凄厲的慘叫聲,撲通撲通的掙扎。有一股青煙冒出來,傳出肉皮燒焦的味道。
隨着尖叫聲越來越弱至消失,黃皮子不再動彈了。它死掉了。爺爺將火棍子帶着黃鼠狼的屍體一塊兒從牆洞裏抽出來。原來火棍子將黃鼠狼的身子扎了一個對穿。
當爺爺將婚紗照再放回原位,我看見婚紗照上多了兩個小窟窿,新娘衣服上的兩個小紅扣子不見了。原來在黃鼠狼未被弄死之前,它藏在後面通過婚紗照上倆小窟窿看我。
高祖奶奶胡世珍說:“黃皮子有兩種迷惑人的方法。一種是不知從哪裏搞來的特殊藥材,吃了後放出的屁所散發出的味道具有麻痹和惑亂人腦部神經的效果。另一種就是通過它的眼睛和人的眼睛對視,令人產生幻覺和精神錯亂。尤其是紅眼睛的黃鼠狼的魅惑之術最為厲害。”
頓了頓,胡世珍扭過頭,臉部朝着我,又說:“尤其是你這種孤獨寂寞的人,由於精神空虛貧乏,非常渴望得到交流,最容易中了黃鼠狼的魅惑之術!”
我沒有言語,心中滋味百千般複雜。
爺爺面上露出擔憂道:“九奶奶,我可是殺死了黃大仙。會不會以後遭到厄運啊?”
胡世珍斥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嘿嘿,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爺爺搓手笑起來。
“玄孫!在紅眼黃鼠狼的作弄下,你是不是看到婚紗照上的你從上面下來了,還跟你說了很多出奇的話呢?”胡世珍面上帶有些許得意之色道。
“是!”我低頭承認,感到很是沮喪。
還以為會發生什麼奇迹呢,原來都是一個黃皮子在作怪!同時我也不得不佩服胡世珍的厲害。別人瞪眼都找不到的東西,她一個瞎子抬手一指就指出來在哪兒了。從這一點上不能否認她的鼻子異常靈敏。
“玄孫!有空了去你父親的墳上看看!給他燒點兒紙錢和香,都是你應該做的事情!”臨走之前,胡世珍對我說了這樣的話,便由爺爺攙扶着離開了。
我留在西屋裏,抬頭注視着牆壁上的婚紗照。一直等了很久。等到天都黑了。婚紗照上穿白色西裝的我再也沒有動過。令我內心感到無比的失望和空蕩。說到底,我情願被黃皮子給迷惑着,那樣起碼還有個人能跟我說說話。
一個人的孤獨,一個人的寂寞。令我漸漸失去了對生活的興趣。不願意麵度現實,寧願沉溺於虛幻之中。就好像一個吸毒的上癮者。
會有人憐憫我嗎?除了我自己憐憫自己,好像沒有人。
上天會垂憐我嗎?好像不會。
我的世界充滿了寂寞空虛冷。
流淚有用嗎?
濃郁的黑暗中,我慢慢抬起手,擦乾臉上的眼淚。
夜晚,肚子餓得難受了,便去地里掰了一些玉米棒子回來,放鍋里摻水煮了煮。玉米棒子已經老了,啃起來硬梆梆的。但能果腹。我啃光了好幾穗,又喝了一碗水。肚子飽了。
在家閑着實在沒事兒干。又睡不着。我便找了一些家裏以前剩下的金箔紙,疊了一堆元寶。又捎上一把香和一根蠟燭。再扛一把鐵杴,去祖墳地里了。孝敬我那已死去的父親去。
穿越過幾百米深的玉米叢林,我來到了祖墳上。找到父親的那一座墳,在墳前挖了一個淺坑,將蠟燭點着粘在裏面,又將紙元寶倒出來,用火點燃了。在躍動不止的火苗的映照下,對着墳磕了三個頭之後,我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想起人生盡不如意,我哭得越來越厲害。
哭罷之後,我擤了擤鼻子。從地上站起來。準備走。但一想這是新墳。墳上堆的土還鬆軟着。下雨的話容易衝出洞。上回不是下了一場大雨嗎。於是我就想着給墳找找洞,然後用鐵杴給它補上。
接下來我就扛着鐵杴給墳找起洞來,這一找就繞到後面去了。讓我給發現了老大一個窟窿。直徑有五六十公分,足能容納一個人進出。“不會是遇上盜墓的了吧!”我心裏嘀咕着,將打火機摁着,伸手往大窟窿里照了照。
窟窿還挺深,站在墳邊上用打火機照不到底。於是我就趴下來,一邊用打火機照着一邊一點點地往裏爬。不知不覺的,竟然讓我給爬到墳里去了。還看見了棺材。棺材上也有個大窟窿。氣得我一拍腿,罵道:“糟了,這是讓盜墓賊光臨過了!”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往前又爬了爬,通過窟窿將頭探進棺材裏一看,裏面空蕩蕩的,不見了父親的屍體。
“不會是讓盜墓賊偷走我父親的屍體,賣給死了單身女兒的人家配陰婚了吧!”我正胡思亂想着,突然打外面傳來了一聲暴喝:“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