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潮慶典(上)
喻真回到機構后與同事們說了下協調會內容,大家開始着手準備展台的宣傳資料。
但卻碰到了一個現實問題——沒錢。
這是“上善”第一次執行上級部門佈置之外的任務,喻真嘗試向上面申請活動經費時失敗了。上級給出的理由是,這活動不在年度計劃內,財務上沒有相關的支出列項,如果隨意批複這筆經費,怕以後在審計上會出問題。
申請不下經費,眾人只有翻箱倒櫃地把機構內現存的所有宣傳資料都找了出來,並一股腦地堆放在外間辦公室的空地上。
“咳咳,都是灰。”黎澄嫌棄地用手捂着口鼻。所有人都在動手翻找、搬運,他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只是這些資料經年累月的壓放在角落裏,稍微一動,它就塵土滿天飛。
方晚晴蹲在灰濛濛的資料堆里仔細檢閱着,最後得出結論道:“基本沒用,有些內容太過時了,有些紙頁已經泛黃破損,拿不出手。”
“上善”一向業務穩定,很少需要用到廣告頁跑外面去宣傳,十幾年來也就地上這一攤,還都是不能用的。
沈躍嘆了口氣道:“那怎麼辦,我們也沒有經費去請廣告公司做新的。”
這轉機路上的第一步就遇到如此阻力,眾人深感前方道路將會有多不容易。
黎澄拍了下衣服上沾到的灰塵道:“別煩了,我出錢吧。現在就聯繫廣告公司。”
關倩喜笑顏開道:“黎澄真大方呀!”
喻真卻道:“不行,這是公事,不能動私人的錢。”
關倩收斂了笑容,不解地問道:“可是理事,我們不是沒有公款嗎?”
喻真低聲道:“再想想辦法。”
黎澄閑閑地說道:“你還有啥辦法,沒錢就是沒錢,還能變出來嗎?”
喻真皺着眉不答。
黎澄又輕笑了下道:“哎,理事,你怎麼總是這麼一本正經。這就當是我做慈善了,我們本來就是公益機構公益人嘛。”
喻真看向他,語氣十分認真:“這是兩回事。即便退一步真的要用到私人的錢,也是我出,不該是你。”
見她又露出一副堅定不移的模樣,黎澄聳了聳肩不響了。
隨便你吧。他心想着,反正最後都要靠錢解決。
正當大家都一籌莫展之時,方晚晴沉吟着開口道:“或許,我有辦法。”
眾人一聽紛紛帶着詢問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她神情淡淡地說道:“我來設計底稿,機構里有打印機,咱們自己動手做吧。”
黎澄瞪大眼睛:“自己動手做?小型宣傳頁可以,那大型海報呢?辦公室可沒有那麼大的打印設備,還有廣告牌怎麼弄?”
方晚晴簡單地道:“海報用畫的,廣告牌手動拼搭吧。”
沈躍疑惑地道:“方姐……這提議是很好,不過我記得你大學裏不是讀得設計專業吧?”
方晚晴笑了笑道:“我小時候學過畫畫,也許和專業的廣告公司比不了,但湊合著試試看吧。”
喻真知道她不是一個空口說大話的人,既然願意開這個口,說明是對自己的技術有點底氣的。她立即表示了支持:“那就有勞小方了。我會向上級多申請點彩打墨盒、畫筆之類的辦公用品,這些總沒有問題的。”
關倩興高采烈地拍手道:“就這樣幹了!我感覺又回到學校里與同學們一起做手工的日子,好開心啊!”
黎澄看着同事們都為找到了解決方法而喜形於色,只能在心裏抱以冷笑:真蠢,明明花少量錢就可以輕鬆解決的問題非要搞得這麼複雜、到時候累得半死還未必有效果。
他想了想又奇怪地看了方晚晴一眼,目露疑惑:她為何這麼積極,平時都是理事交辦任務后她才會去做,這次卻給自己出起了難題。
喻真向上級申請的辦公用品很快得到了批複,等方晚晴加班加點設計出畫稿后,這些工具也到了。
同事們圍在方晚晴的電腦後一起欣賞着宣傳設計稿。
沈躍讚歎道:“方姐,深藏不露啊!”
關倩吃驚地道:“是啊,看着好專業,不比廣告公司的差!”
喻真點頭道:“真不錯!小方,這幾天又辛苦你了,為機構解決了大麻煩。”
黎澄也對她刮目相看道:“方姐不是科班出身卻能畫成這樣,確實厲害了。”
方晚晴對着屏幕長吐了一口氣,隨即笑得眉眼彎彎:“大家喜歡就好。”
之後的幾天,眾人齊心協力地將宣傳資料都製作了出來。
期間,黎澄也不得不趴在地上與沈躍一起釘起了廣告牌。他從地上起來后,看着自己的大牌T恤被各種顏料蹭得到處都是,手上也留有了鐵鏽的味道,不禁搖頭苦笑:自己都在幹什麼,這過得什麼日子。他又抬起頭看向其他同事,他們的神情格外認真,都在專註地做着自己的事。
夏天的熱風被格擋在窗門外,陽光還是破窗而入照了進來。辦公室里洋溢着一派寧和溫馨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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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八日,《創潮》周年慶典活動定在了這個數字吉祥的一天。
“上善”眾人帶着完全手工製作的宣傳資料,搭坐着黎澄的寶馬車向“濱江新景”大酒店駛去。他們需要提早到場佈置展台,同時要與主辦方再確定下相關流程。
車內,沈躍也在。
女友前兩天還是向他提出了分手,這是早有預感的事。分手后,少了來自女友的壓力,他最終決定繼續留在“上善”機構與大家一起努力謀發展。
同事們一邊送上安慰,一邊給他加油打氣。
沈躍聽了笑了笑說:“我都懂,都說情場失意、戰場得意,我現在一心只想工作,感情的事已經影響不了我了。”
分手一事確實給他帶來了痛苦,但痛苦總會過去,工作卻會陪伴他更久。既然機構已出現了轉機,他便想盡一份力幫助它成長。而且從內心講他很喜歡辦公室的氛圍,特別是喻理事來了之後。
關倩開心地道:“原班人馬集結完畢一同出發咯。”
不得不說,經過上次的酒吧聚會與這次的手工勞作,大家的關係在不知不覺間親近了很多。
一路歡聲笑語,車子到達了“濱江新景”大酒店。
天氣晴朗,江風徐徐,江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波光粼粼、熠熠生輝。氣勢恢宏的酒店大樓靜靜地矗立在江邊。
黎澄駕輕就熟地駛入地下車庫將車停好,與同事們一起從後備箱裏取出宣傳資料向一樓展廳走去。
搬東西這類重活自然大部分落在了男生身上。黎澄怕影響自己的瀟洒,挑了體積小的宣傳頁,厚厚一摞,實則分量不輕。女生們抱着輕便的海報,沈躍挑起大梁,扛着大面積的廣告牌走在最後。
上善的展台位在第五格,處於當中的位置,不好也不壞。眾人已經很滿意了,立即一起動手佈置了起來。
黎澄放下資料后就懶得動了,他遠遠走到一邊開始動口:“沈躍,廣告牌有點歪了,向左一點……關倩,你貼的海報角度不對,把機構名字擋住了……”
他大少爺就這做派,眾人也習慣了,而且他們也需要一個遠距離的觀察者。
關倩手舉着一張海報,大聲問道:“黎澄,我這海報歪了沒?”
無人回應,方晚晴抬起頭看了眼:“小黎走開了。”
“這傢伙又偷懶!”關倩小聲咕噥道。
“我幫你看吧。”喻真往展台外退了好幾步,用眼睛衡量了下角度道,“可以,粘上吧。”
此時,一個短髮女生慢慢踱步到了喻真身邊,她看了眼“上善”的展台,挑了挑眉說道:“喻理事,你們的展位不錯嘛!”
喻真轉頭一看,原來是上次開會時坐在身旁的“樂安”公益副理事王靜瑤。她笑着打了招呼:“你好,又見面了。”
王靜瑤也笑了一下,語氣中卻帶有冷嘲熱諷的意味:“是啊,又見面了。我上次向吳經理打了招呼,卻還是排在了最後一位,而我記得喻理事當時一副不在乎的態度,卻排在了當中位置。同樣都是新機構也差太多了吧,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喻真聞言怔愣地看着她。
王靜瑤又輕笑了下道:“怪不得你當時不肯走,打招呼就打招呼,何必藏着不說,新機構爭取宣傳機會是正常的,你也太假惺惺了!”
喻真不知該怎麼向她解釋,見對方留下了個輕蔑的眼神后就轉身走了。
“理事,這是誰啊?”關倩好奇地問道。
喻真回道:“‘樂安’公益的代表,也是這次的參展機構。”
“她剛才的態度好像不太客氣啊。”關倩小聲地說。
“恩,產生了點誤會。”喻真回到展台後繼續分揀着宣傳冊,心裏卻一直想着王靜瑤的話語感到疑惑不解。
方晚晴見她神情鬱悶剛想說點安慰話,卻聽見黎澄的聲音從前方先一步傳了過來:“茶點時間到咯!”他拎着食品袋大步流星地向這邊走來。
關倩喜上眉梢:“原來他是去買東西給我們吃的呀。”
黎澄把袋子往台上一放:“吃點東西吧,待會要站幾個小時了。”
喻真對他道:“買了多少錢?算公費報銷。”
黎澄挑眉問:“我們機構哪來的公費?”
“上善”全靠財政撥款,每月拿着固定死工資,沒有屬於自己的金庫,否則也不會淪落到宣傳品都做不起的地步。
喻真道:“那這次算我的,不能總是讓你請客。”
黎澄手一揮:“就是一點小錢而已,算不了什麼的。”
“這是工作餐,我是理事,應該是我請客。”喻真堅持要把錢給他。
黎澄煩她不過,只好嘴上應道:“下次換你吧,我們吃頓正餐。”說完又添了句,“那我力出了,錢也付了,就休息去了,你們加油!”隨即逃之夭夭。
關倩一邊伸手拿麵包一邊面無表情地評價道:“其實他買來這些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偷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