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觀其變
“哈利·波特。”
鄧布利多蒼老的嗓音清晰地念出了第四個名字。他的面容和聲音一樣波瀾不驚,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從他利劍般的目光中發現他並不如表面般平靜。
瑪西婭娜雙眼不着痕迹地在教師席各人臉上身上滑過,在盧多·巴格曼,克勞奇和另外兩位校長身上額外停留了一瞬。她發現斯內普和麥格教授一樣正半眯着眼睛觀察着學生們的反應——包括斯萊特林的學生們。
麥格教授匆匆起身走到鄧布利多身邊低聲說,“我可以打包票不是哈利乾的,也不是格蘭芬多高年級的學生。您一定要幫幫那孩子。”鄧布利多輕輕點了點頭。
瑪西婭娜看向斯內普,黑髮男巫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不是學生。教師席上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恰如其分的茫然和驚訝,包括客人們。盧多·巴格曼看起來有一絲喜色,克勞奇有點無精打采,但目前來說這都不能說明什麼。
這時,哈利已經跌跌撞撞地來到了禮堂前面,鄧布利多、卡卡洛夫、馬西莫夫人、巴格曼和克勞奇站起身來,簇擁着他往隔壁的房間走去,麥格教授落後他們一步。哈利被巴格曼推搡着走着,看起來格外瘦小無助。斯內普死死盯了一眼哈利,也站起身來跟了上去。
鄧布利多等人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后,禮堂里的議論聲就轟然而起。斯普勞特教授和弗里維教授連忙站起身維持秩序,瑪西婭娜趁機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學生們和主賓席上諸人。德拉科·馬爾福和許多斯萊特林氣得臉色鐵青,赫敏羅恩看起來茫然又擔心,教師們大多處於面面相覷的狀態,特里勞妮教授則是抖抖索索地咬定她看見了大凶之兆。
在禮堂里的眾人都表現正常,她想着,在這裏看不出什麼了。恰好這時,穆迪站起身來,咚咚咚地往隔壁房間走去,瑪西婭娜連忙跟了上去。
“坐不住了吧,丫頭?”穆迪粗聲粗氣地說,“哼!我就知道。”瑪西婭娜訕笑着小碎步上前主動拉開了門,門裏傳來了卡卡洛夫的聲音,“……我簡直想現在就離開!”
“空頭威脅啊,卡卡洛夫!”穆迪粗啞地咆哮着,“你不能離開你的勇士。他要參賽,他們都要參賽。正像鄧布利多說的,魔法契約束縛着他們,為你大開方便之門了吧?”
瑪西婭娜在他身後溜了進來,安靜地站在了房間的陰影里。房中各人都被穆迪吸引了注意力,除了鄧布利多和斯內普極隱蔽地掃了她一眼外,幾乎沒人注意到她的出現。
“方便之門?我恐怕沒有理解你的意思,穆迪。”卡卡洛夫輕蔑地說,然而他的雙手攥成了拳頭。
“沒有嗎?”穆迪輕聲說,“很簡單,卡卡洛夫。有人把波特的名字放在了金杯里,知道他的名字一旦出現,這孩子將別無選擇,被迫參賽。”
“顯然,有人想給霍格沃茲雙倍的優勢。”馬西莫夫人操着法國口音不滿地說。卡卡洛夫連忙附和,“我將向魔法部和國際巫師聯合會提出控訴……”
“如果在座有人有資格控訴,那該是波特,”穆迪咆哮着打斷了他們,“但有意思的是……我倒沒聽他抱怨一個字……”
瑪西婭娜眼睛快速在哈利臉上掠過,瘦弱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不安和感激混合的神色。那個名叫芙蓉·德拉庫爾的美貌銀髮少女用法國腔調極重的英文大聲抱怨,她身上散發著天然的魔魅之力,男人們都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瑪西婭娜趁機往後又退了半步,完全隱沒在陰影里。
“……這是我們學校的榮譽!……”芙蓉激動地訴說。
從瑪西婭娜所站的角落能看清所有人的動作和表情。克勞奇雙眼充血,臉上的法令紋很深,雙眼雖然一眨不眨地盯着銀髮的美少女,鼻子卻微微皺起——他有些不耐煩了。卡卡洛夫肩膀僵硬,攏在長袍袖子裏的雙手十指交叉,不自覺地互相摩擦着——毫無疑問的緊張和不安。盧多·巴格曼單手插在褲袋裏,脖子微微後仰,肩膀放鬆,臉上滿是關切的神情。
有意思。
芙蓉動聽的嗓音剛剛消失,穆迪粗啞的咆哮猛然響起:“也許有人希望波特因此喪命!”
這石破天驚的話一出,眾人悚然。
瑪西婭娜自方才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盧多·巴格曼的臉,穆迪話音落下的瞬間,不到四分之一秒,他的嘴角提起了極小極小的角度,隨即他紅潤的圓臉上出現了驚訝不安的神情,焦躁地晃動着身體,“穆迪,老夥計……怎麼說出這樣的話!”
“眾所周知,如果穆迪教授在午飯前沒能發現六個謀殺他的陰謀,他就認為這個上午白白荒廢啦,”卡卡洛夫響亮地說,大幅度地揮舞着一隻手,“顯然他正在教他的學生也疑神疑鬼呢。在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中這素質可真是少見,不過毫無疑問地,鄧布利多你心裏有數。”
“怎麼?說我是無中生有嗎?”穆迪緊緊盯着卡卡洛夫,“還是捕風捉影了?把這孩子名字放進高腳杯的絕對是一個手段非凡的女巫或是巫師……”
盧多·巴格曼臉上還是那焦慮的神情,但又一次,他嘴角幾乎肉眼難見地提起了一剎那。
“……他們騙過了一個法力高強的魔法物品!”穆迪繼續說,魔眼緊緊地鎖定着卡卡洛夫,“這需要一個極其強力的混淆咒才行,讓高腳杯忘記只有三所學校參賽……我想他們是把波特的名字作為第四個學校的唯一參賽者投了進去……”
“在這事情上你可真動了不少腦筋啊,”卡卡洛夫冷冷地說,“天才的理論——不過恕我直言,在聽說你把一個生日禮物,一隻無害的旅行鬧鐘,當作偽裝的蛇怪蛋砸得粉碎之後,我實在沒法把你的話當真……”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瑪西婭娜踏前一步,用同樣冷酷的語調回擊,“因為1971年的時候,一隻即將被孵化的蛇怪蛋被偽裝成復活節彩蛋送到了傲羅辦公室,在它孵化的瞬間殺死了一個傲羅。”牆上跳動的火把照亮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還以為,處在您這樣……地位……的人,會熟知這種軼事呢。”
卡卡洛夫臉色變得鐵青。
“瑪莎。”鄧布利多沉穩地開口。瑪西婭娜立刻溫順地後退一步,藏在了麥格教授的身後。她假裝沒有發現眾人暗自打量她的目光,獨獨抬起眼看着盧多·巴格曼,抿着嘴露出一個球迷遇到偶像時混雜着羞澀和激動的微笑。
盧多·巴格曼果然也正盯着她看,與她視線相接,先是略微驚訝,很快就露出自得的笑容,把已經略微發福的身體挺得更直,十分有風度地朝她微笑致意。
這時,鄧布利多已經安撫好了馬西莫夫人,宣佈塞德里克和哈利都要參賽。卡卡洛夫氣得面孔扭曲,而斯內普——瑪西婭娜覺得這位仁兄就像牆上的火把,怒火燒得快要噼啪作響啦。巴格曼終於把注意力放在了老巫師和哈利身上,看起來真心實意地興奮,搓着手說,“要給我們的勇士作指導了是不是……”
瑪西婭娜倚在石牆上,雙眼盯着在眾人中侃侃而談的巴格曼和克勞奇,眼角的餘光卻關注着斯內普。
打她和穆迪進門,他就沒說過一句話,但是他的臉色在鄧布利多開口之後變得格外糟糕。
比賽規則終於講完了,鄧布利多熱情地邀請克勞奇和巴格曼在霍格沃茲留宿,巴格曼興緻勃勃地表示他決意留在霍格沃茲不走了,克勞奇卻疲憊地表示他還有工作。馬西莫夫人和卡卡洛夫各自領着學生匆匆離去了。
哈利像只走失了小動物一樣,惶恐地看看鄧布利多,看看麥格教授,又看看瑪西婭娜和穆迪。
鄧布利多笑着打發走了兩個學生,麥格教授抿了抿嘴,“我得回去照看格蘭芬多的學生們了,他們大肆慶祝的時候難免要出亂子。”說完她也快步走出了房間。鄧布利多回頭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臉黑如墨的斯內普,臉上看不清表情的穆迪,和立在他身邊的瑪西婭娜,笑着轉向巴格曼說,“來,盧多,讓我帶你去看你的房間,城堡里的客房實在是非常舒適的……”
盧多·巴格曼風度翩翩地點頭,“諸位教授們晚安。”圓圓的藍眼睛卻只盯着瑪西婭娜。她回以一個微笑,穆迪和斯內普都沒搭理他。
二人離開房間后,穆迪也向門口走去,瑪西婭娜正要跟上去,身後忽然響起低沉的男聲。
“拉羅薩教授。”她立刻止步轉過身來。斯內普袖着手,面無表情,用耳語般的聲音說,“儘管我能理解您遇到前魁地奇球星時……激動的心情,”他頓了頓,“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想像和現實中的偶像,也許會有些許不同。”在說到最後幾個字的同時,他雙眼銳利地看向了她。
瑪西婭娜笑了,挑一挑眉毛,“您觀察入微。”她十分愉快地說道,“我只是忍不住注意到了巴格曼先生身上非同尋常的……”
“瑪莎!”穆迪斷喝,瑪西婭娜一驚,回過身來。穆迪快步走回她身邊,魔眼一轉,盯着斯內普,“小子,我不喜歡你和她說話的語氣。”
斯內普半垂着眼站着,一副打定主意不再說話的模樣。
瑪西婭娜用胳膊肘捅一捅穆迪,“嘿!你明知他是什麼意思。你也贊同他說的話吧?”
不等穆迪回答,房間的壁爐里忽然冒出一股綠色的火焰,鄧布利多的頭出現在火焰里,“啊!大家都還在呢,太好了。”他愉快地說,“如果不介意,都到我辦公室來喝一杯怎麼樣?我給卡卡洛夫和馬西莫夫人準備的睡前飲料都還沒人享用呢。”
“真的嗎?這怎麼好意思!”瑪西婭娜一邊笑眯眯地說著,一邊忙忙拽着穆迪往壁爐去。穆迪嘟噥着“虛偽的丫頭”,腳下卻走得實在不比她慢。
三個教授魚貫鑽出校長室的壁爐,鄧布利多已經興緻勃勃地擺出幾個杯子,兩三瓶酒,“我有百利甜酒,波本威士忌……一個在美國的老朋友寄過來的,”他舉起一個方形的瓶子晃了晃,“白橡木桶里陳釀的,相當不錯。”
“啊……麻煩來一點百利甜酒。”穆迪粗聲粗氣地說。瑪西婭娜連忙表示要嘗嘗波本。斯內普不明白畫風怎麼突然就從諜戰片變成了吃吃喝喝,瞪着垂涎欲滴的兩個同事,還有樂呵呵地給他們倒酒的上司,半晌才艱難擠出一句:“……我也要波本好了。”
斯內普發現這威士忌入口甜蜜,後勁卻頗足,幾口下去,就是他都忍不住放鬆了下來。瑪西婭娜更是邊喝邊誇“唔這個我喜歡”。
“那麼,”鄧布利多雙手放在桌面上,“你們對今晚有什麼看法?”
“如我所說,是個厲害人物動的手。”穆迪粗聲回答。
“不是卡卡洛夫。”斯內普輕聲道。
“這還用你說!”穆迪重重地哼了一聲,瞟了看向他的斯內普一眼,“卡卡洛夫這樣的無膽鼠輩,要是伏地魔復活,他第一個就要逃到犄角旮旯里藏起來,哪裏會主動為他舊主子報仇。”
鄧布利多露出一個微笑,“那麼,瑪莎,西弗勒斯,你們有什麼收穫嗎?”
“鄧布利多!”穆迪打斷道,“你確定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討論嗎?”他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懷疑,看向斯內普。
“阿拉斯托,我十三年前說過這話,如今也沒有改變。”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我完全信任西弗勒斯。”
“好吧。”穆迪不情願地說,看了瑪西婭娜一眼,瑪西婭娜安撫地朝他微笑。
“那麼?”鄧布利多看向兩個年輕的巫師。
“盧多·巴格曼”,二人同時開口,驚訝地對視了一眼,又同時閉上了嘴。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催促道。
“盧多·巴格曼隱瞞了些什麼。我與他不熟,難以作出有價值的猜測,但他有古怪。”斯內普肯定地說。
瑪西婭娜又啜了一口酒,抬起眼直視鄧布利多,“巴格曼太愉快了。不,不是指他那為比賽興奮過度的樣子……我是說,在阿拉斯托把矛頭故意指向卡卡洛夫時,巴格曼其實很滿意這樣的發展,”她和穆迪對視一眼,二人嘴角勾起一模一樣的角度,“另外,在阿拉斯托突然說到哈利可能的死亡時,所有人都或是吃驚,或是擔憂,但他的驚訝是裝出來的,他心裏很得意。”
“你是怎麼知道的?”斯內普忍不住問。
瑪西婭娜聳聳肩,“我看到他笑了。”
“我怎麼沒看見?”
“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她微笑着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作為一個球迷,我可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呢。”
鄧布利多往後靠坐在高背椅里,手肘擱在扶手處,長長的十指指尖相對,“很好。”他沉吟道,“我要你們儘力保護哈利,讓他能夠安全過關。其他的……靜觀其變。”
桌子那邊的三人都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我不明白,”斯內普煩躁地說,“方才你為什麼不配合我把波特的參賽資格取消了?把他摘出來是最安全的。”瑪西婭娜也忍不住點了點頭,畢竟剛才鄧布利多可是冒着馬西莫夫人和卡卡洛夫的怒火讓哈利參賽的。
“我有我的考慮。”鄧布利多堅決地說。瑪西婭娜挑起一邊眉毛,斯內普臉色鐵青地坐了回去,穆迪卻只是唔了一聲,冷靜地舉杯喝盡了那牛奶般的甜酒。
“我再強調一次,”鄧布利多緩慢卻有力地說,“靜觀其變。”
“知道了。”穆迪簡短地說。瑪西婭娜也頷首說好。斯內普臉色變幻,許久之後,才在老巫師的逼視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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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之前的文章題目和一篇別人的同人重名了,就改了名字。大家……不會因此棄文吧?(沉思臉)
蠢作者雖然之前題目是亂取的文案也是亂寫的,但文章是一直非常認真地在寫呢!請不要拋棄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