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斯內普怎麼都沒想到,在他從雙面間諜的崗位上退休下來之後,還有貼在門背後偷聽的一天。此時他身邊擠了四五條膀大腰圓的紅頭髮大漢,一張張留着略腮鬍子的臉上帶着八卦得表情,趴在門背後竊聽門裏兩個女人吵架。
斯內普覺得自己快被他們亂糟糟的鬍子和膨脹的肌肉擠得窒息了。他再一次確認,無論什麼情況之下,偷聽都是體驗很差的活動。
請不要誤會,這一群年紀輕輕就不愛刮鬍子還莫名其妙地留着粗獷長發的紅頭髮並不是韋斯萊家的人。他們是瑪莎的表兄表弟們。
幾天之前,在歐洲遊歷的鄧布利多,斯內普和瑪莎三人溜溜達達到了著名的紐蒙加德監獄附近,鄧布利多說要研究一下監獄的安保系統,然後就一去不復返。瑪莎和斯內普把附近的遺迹、小鎮、酒館餐廳玩了個遍,老頭還是沒回來。最後實在沒地方去了,瑪莎提議扔下鄧布利多,二人到愛爾蘭跑一趟。按她的話說,她在那裏還有親戚,去認個臉也是不錯的。
說好來度假,卻突如其來地進入了見家長環節。斯內普覺得自己沒有準備好,但他不忍心讓興緻勃勃的瑪莎失望。就這樣,他見到了瑪莎母親那邊的親戚們,一群傳說中極其神秘,極其封閉,隱居在愛爾蘭古老森林深處的德魯伊。
一開始氣氛還是比較融洽的。德魯伊們熱情地招待了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雖然斯內普覺得自己和這群喝酒和喝水一樣,喝嗨了就要起來轉着圈兒跳舞的表兄弟們畫風實在不搭,但他們都聽說了他在最近的巫師戰爭中的事迹,對他印象似乎不錯。在發現斯內普雖然身板比較單薄但酒量和他們不相上下之後,這群德魯伊的友善就上升到了喜愛。
然而一切的融洽都中止在了瑪莎不經意地提起他們快要結婚時。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靜音咒。餐桌上的談笑一瞬間都消失了。十幾雙審視的眼睛落在了斯內普身上,而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餐桌上首的老太太,瑪莎的外祖母,德魯伊現任的大族長,則是輕輕地放下餐具,用餐巾印了印嘴角,看都沒看他一眼,向瑪莎說:“瑪莎,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談。”
兩名女巫消失在了書房裏。書房的木門一關上,好幾個瑪莎的表兄弟姐妹就不約而同地一扔刀叉,提着魔杖就涌到了書房外,爭先恐後地往門上扔破解防竊聽的咒語。其中一個還滿臉笑容地拍了拍獃滯在原地的斯內普:“這種傳說中的情形居然出現了!我們這代還沒有女巫要嫁給外人呢,我還以為看不上這樣的熱鬧了!”
作為這個傳說中的外人,斯內普艱難地擠進了這堆一臉興奮的德魯伊們,開始偷聽書房裏兩個女巫的吵架。
“……為什麼我們要做什麼測試?”瑪莎的聲音通過竊聽咒隱隱約約地傳來,“我們只是來看望一下您,並不是來祈求您的准許的。”
“這是規矩。”蒼老的聲音堅決地說,“既然你現在算是我們的族人,就要守我們的規矩。德魯伊血脈的女巫不可嫁給外人,要嫁給外人就必須通過試煉。”
“外人是什麼意思?”斯內普忍不住問。
“古老的傳統。其實只要結婚對象是愛爾蘭人,甚至是愛爾蘭裔,就可以。也不一定要是巫師。”他身邊一個扎着髮髻的彪形大漢聳肩,“對我們來說沒什麼問題,我們大多在這裏長大,見過的人基本都不算外人。只有瑪莎這種在外頭長大的或是她母親那樣跑到外面求學的才會遇到這種麻煩——瑪莎可慘了,瑟莎曾祖母是個非常固執的人,不可能被說服的。”
斯內普眼神複雜地打量着對方:“為什麼瑟莎族長會是你的曾祖母?你看起來和我年紀差不多吧!”
“是沒錯。”這位表兄,哦不,是表大侄子,理所當然地說,“可我祖父是族長的大兒子,而瑪莎的母親是她的小女兒,兩人年紀差了有快三十歲,祖父和父親結婚又比較早。我的大兒子都開始交女朋友啦,按輩分他該叫瑪莎姑婆呢。”
看着這位效率驚人的大侄子,斯內普再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被伏地魔耽誤了,甚至忘了為德魯伊們明晃晃的地域歧視生氣。
“……外祖母!為了這個規矩您趕走了我的母親,連她的葬禮都沒去!我直到成年才第一次見您,您甚至不知道我可憐的妹妹和弟弟長什麼樣子!”瑪莎拔高了聲音,“您不後悔嗎?什麼年代了,為什麼非得堅持這樣的傳統?”
老太太的聲音也提高了:“我不後悔!你母親是我最喜愛的小女兒,但再來一次,我還會做同樣的選擇!”
門後傳來的對話聲終止了一會,然後蒼老的聲音重新響起:“你說錯了——不是我拋棄了你母親,而是她拋棄了我們,背棄了她的血統和力量。德魯伊的力量來自於森林和這片土地的庇佑。沒有了庇佑,我們的力量就會衰退和消失,而沒有了力量,我們就什麼都不是。我堅守傳統,是為了血脈力量的傳承,更是為了族群的存活。愛爾蘭的森林只把它的恩惠賜給自己的子民,只有子民之間的婚姻才受到庇佑,也只有他們的後代才能傳承德魯伊的力量。你母親是她那一代天賦最高的女巫,但她嫁給了外人,無論她本身多強大,你和你的弟妹沒有一個能夠繼承她的力量。”
瑪莎沒有回答。斯內普覺得有哪裏不對——瑪莎分明繼承了一些她母親的力量。
“哦,我知道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你在想,可我明明有一點天賦。”老太太冷笑,“那是因為你母親偷走了不屬於她的東西,可就算是這樣,你的能力仍然弱得可憐。幾年前我見你的時候,你除了魔力敏感度,什麼都沒有,連你母親十歲的時候都比不上,更別提和森林溝通了。你現在似乎比以前更強大了,可我知道你是用了旁門左道,古老的魔法儀式或者魔葯——就算是這樣,你的力量還是缺失的,你一輩子都不會真正獲得德魯伊的能力。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不是我年紀大了心變得慈軟,可憐你母親死得早,你又還算有點骨氣知道給她報仇,我當年根本不會重新接納你!”
“外祖母!”瑪莎的聲音發顫,“我當年找回來只是因為我想見一見你們,今天也是一樣。”
“可我給了你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重歸族群,你的孩子就仍然能夠是我們的一員!就算你和你母親一樣執意要嫁給外人,我還是寬宏地給了你們參與試煉的機會。你應該為此感恩戴德!”蒼老的聲音固執而憤怒地說,“如果你連參與試煉都不敢,那我當年就看走眼了。如果你拋棄這樣的機會,你就不再是我們的一員,你也不必再回來了,我不會再見你。”
斯內普身邊的一群紅頭髮交換了幾個驚恐的眼神,同情地看向斯內普。
“那,如果我們參加測試,可是失敗了呢?”瑪莎遲疑地說。
“那他就不是適合你的人,你應該離開他。”老太太斬釘截鐵地說。
瑪莎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嗤笑:“外祖母!您在開玩笑嗎?我不會因為這種原因離開他。”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會把你像你母親一樣除名。”
然後門后是長久的寂靜。
偷聽的一群年輕巫師正尷尬,大門突然砰地一聲彈開了,好幾個人嗷一聲捂着額頭和鼻子跳開。斯內普顧不上他們,因為瑪莎已經抹着眼淚走出來了。
“走吧,我們耽擱得夠久的了。”瑪莎勉強對他笑了笑,“我們的探訪該結束了。”
說完,她就往外面走去。可她的手腕被斯內普拉住了。
老族長也從書房裏走了出來,嚴厲地盯着瑪莎:“你連試一試都不敢嗎?”
“外祖母,何必呢,結果都是一樣的。”瑪莎平靜地回頭看向她,“已經兩百多年沒有人成功通過過這個測試了。”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老女巫看向斯內普,“這就是你們的決定了嗎?”
瑪莎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沒意義的。”
斯內普沒動:“我參加。”
他身邊響起一陣興奮的竊竊私語。瑪莎焦急地又扯了扯他,小聲說:“測試只是個幌子,外祖母根本沒想同意我們的事情,沒必要留下來被她刁難。”
他低頭看了看瑪莎,微笑了一下:“我還以為格蘭芬多從不畏懼任何挑戰。還有,我不可能是唯一一個對這種神秘試煉好奇的人吧?我們跑了那麼遠,真的要在有趣的事情發生之前走嗎?”
瑪莎愣了愣,破涕為笑,輕輕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他們並肩看向滿面威嚴的老太太:“我們參加。”
老女巫點了點頭,轉向斯內普:“你跟我來,我有話單獨和你說。”然後她嚴厲地看了一眼後輩們,“別試圖竊聽了,這次我用的防護咒語你們大可以試試破解看看,不過我料你們沒辦法。”
一群紅頭髮聽了,垂頭喪氣地散了。
斯內普跟着這個看起來風吹就倒的小老太太進了書房,分別坐下。老太太一手撐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打量他。他這才發現這老太太雖然衰老得眼皮都耷拉了下來,眼珠子顏色倒和瑪莎一模一樣。
“在所有男人里,瑪莎偏偏挑了你這樣的人。”老太太慢悠悠地開口。
斯內普發現天下居然有比自己嘴更毒更會挑火的人。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他強忍住怒氣:“您對我一無所知吧?”
老太太冷笑一聲:“我對你知道得不少——大名鼎鼎的戰爭英雄,為了你那嫁了別人的初戀當了十幾年雙面間諜,還是個大情聖呢!也許你在英國魔法界被捧上了天,但這些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也許你不弱,還有幾分小聰明,但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不能讓你成為一個好的丈夫。你和瑪莎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戰爭,根本不會走到一起。實話說,我倒希望你不要接受這個測試,參加也是白費。你通過不了的。”
斯內普覺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我通過不了?”
“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們的關係,一開始就是瑪莎主動的吧?”老太太胸有成竹地說,“我問你,你追求過她嗎?你努力做過什麼讓她高興的事情嗎?你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難過的時候又怎麼讓她開懷嗎?”
斯內普愣住了。他的確從來不需要做這些事情。
老女巫勝利地笑了笑:“你以為這是為什麼?是因為你很特別嗎?不,只是因為瑪莎是個蠢姑娘。”
斯內普覺得自己的魔杖手已經蠢蠢欲動了,但他再次告誡自己暴打瑪莎的外祖母是不能接受的行為。
“你沒有做多少事情都能獲得她的愛,是因為她是個沒有母親的傻姑娘。”老太太繼續冷笑,“她能看上你,只是因為沒人教過她,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要求,可以期待對方哄她討好她。我早就看出她是個蠢丫頭,可我以為她滿腦子報仇,不會喜歡上什麼人,也就沒着急管教她,沒想到讓你撿了便宜。”
如果不是十數年的間諜生涯把斯內普的忍耐力鍛煉到了一個非人的高度,他已經掀桌了。他沉着臉同樣冷笑起來:“你不用試圖激怒我,也別指望我會因為你這些話感到內疚。這些手段對我不起作用。要說瑪莎是個沒有女性長輩教養的姑娘,這不還是拜您心如鐵石所賜嗎?她淪為孤兒無依無靠的時候,您可沒有伸出援手。”
“哼,雙面間諜名不虛傳,果然是一張利嘴。可我為什麼要激怒你?我只是在回答你的問題,為什麼我認為你通過不了試煉罷了。”老太太一揮手,桌上的一個小匣子彈開,一顆發著瑩瑩白光的種子跳到了她手掌里,“這就是試煉的內容。”
斯內普困惑地接過了那顆種子。
“這是我們聖樹的種子。試煉中,你們的魔力將滋養催生這顆種子。試煉分五個階段,分別對應種子的發芽,抽葉,開花,結果,和果子成熟。如果你成功渡過五個階段,成熟的果實你們可以帶走,在瑪莎懷孕的時候讓她吃下去,那麼你們的頭生子必定是一個具有完全德魯伊能力的巫師。你以為瑪莎為什麼能有那麼強的魔力敏感度?當年瑪莎的父親也參加了試煉,那小子幹得不錯,在最後一個階段才失敗了。我那沒用的女兒和他私奔了,還偷走沒成熟的果實吃了下去。即便如此,瑪莎的能力在我看來簡直弱得可笑。嚴格來說,任何一個階段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我不怕告訴你,試煉並不簡單。”
斯內普平生從沒聽說過這樣神奇的魔法植物,忍不住好奇地觀察起那顆種子來。
老太太繼續解釋:“我會施法讓你和瑪莎進入五個相連的夢境,在夢境裏你只需要做成一件事情——找到她,並且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獲得她一個心甘情願的親吻。”
斯內普震驚了。
就這?就這兩百年沒人通過?還有獲得一個親吻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
斯內普忍不住吐槽:“你們是不是安徒生童話看多了?!什麼年代了還獲得一個親吻?我失敗了會變成海上的泡沫嗎?”
老太太哼了一聲:“又是這個反應。那個丹麥人——漢斯·安徒生——愛上了我們族裏的一個女巫,尋死覓活要參加試煉,當然是失敗了。我們事後消除了他的記憶,但似乎沒能清除乾淨,後來他寫了那篇海的女兒,給我們帶來了不少麻煩。”
斯內普覺得今天他一口氣知道了太多秘辛,需要緩一緩。不過這個試煉聽起來容易得過分,他耐心地等着聽下文。果然,老太太又開口了:“當然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瑪莎不會記得你。事實上,她連自己是誰都會忘記。”
這就合理了。只有二十四小時,一個陌生人要獲得姑娘的親吻的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對瑪莎父親那種漂亮得不像話的男巫來說也許不是不可能,但斯內普對自己還是有點自知之明。不過沒關係,他想着,不是還有一種叫迷情劑的東西嘛。
斯內普完全不為自己在琢磨的歪門邪道感到內疚——這叫合理利用專業特長。
“知道規則了吧?哎我說你不要對我們的聖樹種子做些奇怪的事情!”老太太劈手把種子從斯內普手裏奪下——此君正在偷偷摸摸地刮種子的皮,似乎打算帶走一點回去研究。
“總之,說難也不算難,夢境裏的一切問題你都要自己想辦法解決。”老女巫把種子往一個碗裏一扔,潦草地指了指一張躺椅,“準備好了我就施法了。”
斯內普點點頭,配合地躺好。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在夢境裏你和瑪莎都沒有魔法,不過這點不重要吧。”老太太隨意地說,舉起了魔杖。
正在默默思考如何搜集迷情劑原材料的斯內普:???!?!??
他正要跳起來抗議,一股無可抗拒的睡意襲來,他馬上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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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莎老太太表示:小子,請你憑實力泡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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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正文一完結就顛兒顛兒地跑去打只狼了,然後被巨忍梟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於是夾着尾巴滾回來碼番外。說起來這種類型的番外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興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