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九)
趴在床上瑟瑟發抖,滿頭冷汗,為什麼他的床上會出現一雙腳?
雲卿一動不敢動,屏住呼吸,倒是把之前難受的勁兒給拋在腦後了,眼前的腳轉了個方向,眼睜睜着看着那腳丫衝著他眼睛踢過來,嚇的直接閉上了眼睛,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戰戰兢兢的睜眼,倒抽一口冷氣。
那白生生的腳丫子居然直接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大腳雖然穿過了他的身體卻沒有對他造成傷害,不疼不癢,大着膽子順着那雙腿看了下去,那腿看上去應該是女性的雙腿,圓潤富有肉感,腳這麼大身高應該也不低,然後當目光接觸到一條粉色的小內內之時大腦瞬間當機。
十分真實。
萬分抱歉。
雲卿的腦海變成了一團漿糊,也不敢多看了,生怕自己多看一眼這女鬼就讓他生不如死。
接着那雙腿的主人在夢中醒來,翻滾了個圈從床上下來,雲卿這才看到原來在旁邊的床上還有另外一個人影,在看清楚那個人的臉的時候,雲卿瞪大了眼睛。
這人,他認識!
是客房經理!
沒了腳的阻擋,整個房間的視野都變得清晰,處處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和他應該身處的冰冷房間完全不同。
兩個女性似乎是被鬧鐘吵醒,開始了一天的活動,雲卿微紅着臉大着膽子確認周遭的環境,是了沒錯了,他所看到的應該是現實的世界,從來沒有進過女生宿舍,雲卿腦袋暈乎乎的不知道應該看還是不應該看,他心裏明白他看到是現實世界,自己的身體應該還是在巢內,畢竟那兩個女性根本就沒有看到他。
現在他們才剛剛進入黑夜,可是這兩個女性卻是起床收拾準備工作,巢內和巢外的時間是反着來的!在他們的夜晚才是真正太陽出現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日出!秦疏朗說的都是對的!
可是為什麼突然能看到了?
要怎麼樣才能回去?如果他現在起來的話有沒有可能就直接出現在宿舍的床上?
雲卿心中激動,眼前的兩個都是活生生的他熟悉的人,是真正的酒店的員工,她們還在他的炸串攤買過吃的,聊過天傳過八卦,還扯皮要他便宜!
雲卿激動,內心在瘋狂的動搖。
手死死的揪住床單,不行,不可以,先不說能不能真的出去,他還不知道秦疏朗那面的狀況,如果他擅自離開床上很可能給的對方帶來麻煩,在巢里任何的麻煩都有可能致命,要忍耐!
女員工似乎是有說有笑的將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並且還化了淡妝,看起來精神飽滿,兩個人開了門出去。
視野重新歸於黑暗,雲卿躁動的心情因為黑暗的降臨而歸於平靜,然而卻突然聽到了聲音。
聲音很奇怪,像是什麼厚重的東西在地面上拖行摩擦,粘稠、厚重,並且拖行的很艱難,雲卿的頭皮都在發麻,剛剛那兩個女員工出去的時候,他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他的門現在,是開着的嗎?
雲卿立刻閉上了雙眼,努力的穩住呼吸讓自己像是在沉睡,拚命的咬住牙口壓抑恐懼,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那東西進來了!
不僅進來了,還站在了他的床邊!雲卿當場窒息,他能夠清晰感受到在他的耳邊有風吹過,是那東西的吐息!
那東西現在正在他的頭頂看着他!
趴在床上,最脆弱的後背暴露在外面,最沒有安全感的姿勢,雲卿瘋狂的在內心中念共情,只希望能起點作用。
那東西在看他,明明一片黑暗,可雲卿卻確定對方在看他。
那不知名的東西似乎不打算做什麼,聲音再次出現,它正在費力的往外挪,雲卿偷偷的鬆了口氣,他看不見,只能憑藉感覺去計算那東西的體量,雲卿記得秦疏朗說過今晚白天死去的那位姐姐很可能會在晚上回來,那女人的屍體已經碎成了一灘肉泥,必然不能正常行走。
雲卿聽着那聲音,心臟驟然收緊,那東西居然朝着秦疏朗的房間去了!
雲卿緊張的抓緊了床單,依舊默念共情,好像這麼做可以減緩緊張情緒,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雲卿終於聽到了那東西從秦疏朗房間中出來的拖行聲。
他怎麼樣了?秦疏朗現在怎麼樣了?!
那東西似乎是在尋找什麼,雲卿聽不太清楚,只知道它在朝向唐輝等人的方向緩慢移動。
直到從遠處的房間裏傳來一聲痛苦的尖叫,掙扎翻滾,在他的位置無法準確的分辨尖叫聲是從哪一個房間中傳來的,會是誰,秦疏朗那面沒有任何動靜,雲卿只能努力的捂住耳朵,他真的無能為力。
“有人在慘叫?你聽到沒?”
“沒有,你太敏感了吧?”
“可能是吧,導遊在那面,快點去集合了。”
雲卿趴在床上,知道這是今晚的點名升天,和秦疏朗預測的一樣,他被點到了名字。
叫自己名字的人他也記得,是個三十歲的司機大哥,說話風趣為人幽默,他帶的團總是歡聲笑語,雲卿也很喜歡跟他說話,可是現在記憶中親切的人聲,現在卻是他的催命符。
“怎麼回事?電話也打不通,人也都說沒看到。”
“不然報警吧?突然失蹤了個人。”
“再等等吧。”
那人聲不像之前那般戛然而止,而是逐漸的遠去,一晚上的驚嚇終究是耗費了雲卿的體力,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個晚上死的是陳嬌嬌,和唐輝住在同一間宿舍,死狀凄慘,全身骨頭碎裂如同一灘爛泥,躺在宿舍中間的空地上,死前痛苦的尖叫和哭喊持續了很久,簡直不敢想像住在他們同一間宿舍的人到底是什麼心情。
此時唐輝的臉色鐵青,眉目冰冷,面色陰霾。
雲卿看向身邊的秦疏朗,今天一出門就和秦疏朗打了一個照面,看到完好無損的秦疏朗雲卿幾乎要喜極而泣,在開口前就被下了一個死命令“閉嘴”,於是到現在為止雲卿沒有說過話。
“你們,女人去打掃客房,男人去打掃大廳,會計去對賬,派一個人出去扔垃圾,快點工作,全部做完之後才可以吃飯。”蘇娟站在眾人的不遠處,冷漠的看着每一個人蒼白的面容,下達了和昨天一模一樣的命令。
一邊的女人終於忍不住哭號一聲蹲在了地面上,恐懼壓垮了她,其他人只是默默的看着,現在誰都沒有餘力安慰他人。
“去打掃大廳。”秦疏朗伸手扯了雲卿的衣領,毫不猶豫的離開,他今天實在是太過急躁,雲卿依稀覺得有點奇怪。
在工具間準備取工具的時候,秦疏朗突然上前來抱住了他,將腦袋埋在了他的脖頸之間,姿勢親昵,可雲卿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倒是沒被嚇到,剛想要拍拍秦疏朗的肩說句‘抱歉我沒被嚇到不然你再來一次’的時候,就聽到秦疏朗陰測測的聲音。
“你敢說一個字試試?!”
雲卿閉上了嘴。
秦疏朗的呼吸粗重,就彷彿溺水的人獲得生機一般拚命的大口呼吸享受生命。
秦疏朗的呼吸在他的脖頸之間交換着空氣,他癢想伸手抓抓,手剛剛抬起來就被秦疏朗看也不看的直接摁住,雲卿只好一動不動充當人形空氣清新劑。
突然旁邊什麼東西被人踢到發出了一聲響動,兩人迅速抬頭,看到的是一直跟在唐輝身邊的小帥男,小帥男眼睛瞪得圓圓的看着他們,滿眼的難以置信。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是這種關係。”
“哪種?”剛開口兩個字就得到了秦疏朗一個眼刀,雲卿拉上了嘴鏈。
“什麼事?”秦疏朗面色不善,陰惻惻詢問,那表情生像是被打斷了進食的鬣狗,丑!
“能換個地方說嗎?”小帥男遲疑的開口。
雖然說是換個地方說,其實就是小帥男加入了打掃大廳的隊伍中。
“你們昨天聽到那個怪物的聲音了嗎?它有沒有進你們的房間?”小帥男問道。
雲卿不能說話,只能瘋狂點頭刷存在感,秦疏朗一把摁住了雲卿,嘴就像是撬不開的河蚌蹦不出幾個字:“有。”
“那怪物是不是在每個人的床頭都停了會兒?”
“恩。”
“怪物最後停着的地方是唐輝的床邊兒,我聽得很清楚,一開始其實那怪物想殺的人是唐輝,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嬌嬌突然從床上跑下去擋在了唐輝面前。”
“手上別停。”秦疏朗督促對方繼續幹活。
小帥男沉默了一瞬,邊拖地邊繼續說:“嬌嬌本來就膽小,根本不可能為了別人死,那種情況下她沒腿軟都不錯了,更別說衝到唐輝面前去了,嬌嬌從開始就很信任唐輝,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真心的想為唐輝去死,有些蹊蹺想問問你們。”
“昨天那個女人呢?”秦疏朗問道。
“怎麼了?”
“她是不是也很信任唐輝?”
“嗯,好像是的,那女人看起來不比嬌嬌好多少,一直都膩在唐輝身邊,後來唐輝要幹活,那女人才偷偷躲起來的。”小帥男瞥了一眼雲卿,雲卿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焦心的問着秦疏朗,“你們不和唐輝組隊,是不是有什麼理由?”
“你為什麼要選擇和唐輝組隊。”
“順勢而為吧?一開始我們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就只有他懂,他還很護着我們,對我們特別好,提醒我們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雲卿聽着聽着,就莫名覺得唐輝這人真的是賊好啊?這麼平易近人,哪像這秦疏朗和個刺頭似的。
“哼。”似乎是猜到了雲卿在想什麼,雙手環胸冷眼看着他,雲卿本能的一慫,然後梗着脖子一臉硬氣,看啥,說你咋滴,我說的不對嗎?
“那個,能不能給點意見?”小帥男打斷了兩人間的劍拔弩張。
“你想要什麼樣的意見?”
小帥男也是一懵:“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所以想聽聽不同的建議。”
“嘖。”秦疏朗一臉的不耐煩,“保持你現在對一切懷疑的態度,這就是我給你的建議。”
“哦。”小帥男一頭霧水。
“幹活!”
“……”
雲卿伸手去扒拉秦疏朗的肩膀,秦疏朗回頭,就見到雲卿在那兒指着自己的嘴。
“說。”
“店開了。”雲卿大喘氣。
“什麼?”
“店,昨天都沒開,今天開了。”雲卿指着在大廳中此時已經開了門的紀念品商店。
秦疏朗眉頭一皺,這才打量整個大廳,雲卿在旁邊看着秦疏朗,雖然大半張臉都被口罩遮着,可臉色蒼白是藏不住的,真的有那麼難受嗎?
秦疏朗帶着雲卿進入了紀念品店,四處觀察,雖然臉色蒼白可那雙犀利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紀念品店內本身應該用燈光在玻璃櫃中照耀出更加明亮的色澤,激發人的購買慾,然而現在整個空間卻因為過度明亮失去了原有的感覺,琳琅滿目的商品看起來過於普通。
“你聽到他說的了嗎?”秦疏朗突然問道。
“他就說陳嬌嬌保護了唐輝,還有別的什麼嗎?”
“沒什麼感想?”
“……沒。”雲卿覺得秦疏朗應該在大招讀條了。
“……”秦疏朗一咬牙,手指在玻璃上敲擊着,“昨天去死的女人,在說要主動倒垃圾的時候表情僵硬,瞳孔放大,肌肉畏縮,呼吸急促說話音調極其高並且帶有破音,她很驚恐,並且對自己的行為難以置信,她主動去倒垃圾的行為,並非本意。”
雲卿瞪大了眼睛:“這,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一開始懷疑和唐輝有關,剛才我確定了,讓你離唐輝遠一點是正確的。”秦疏朗捂住口鼻,“昨天那噁心的東西在我床邊,憎恨、痛苦、怒氣,這些味道摻雜在一起,我被熏的快要窒息。”
哦,所以從醒來開始秦疏朗的狀態就一直非常的差勁,一直貼在他身邊,是在緩和嗅覺創傷嗎?
“現在那味道更重了,一個是來自昨天的女人,一個是來自剛剛死去的陳嬌嬌,那兩個女人的味道全部沾在了唐輝身上!”
按照秦疏朗的說法,可能是唐輝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別人對他的信任度越高,被他操縱着死亡的幾率越大,畢竟最先開始因為他死去的是兩個女性,在危機時刻女性天生的弱勢自然是希望和男性相互搭配,這時候唐輝又展露了高超的親和力,自然會分給他過多的信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昨天的那個女人的死,豈不是唐輝故意的嗎?他這是故意殺人啊?”
“那又如何?有人知道嗎?”秦疏朗顯然對得到的這個結論沒有什麼興趣,“反正我們已經不需要和他打交道了。”
“對,聽你這麼說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和他打交道!”
“……你傻,特別傻!”秦疏朗磨牙。
“為啥啊?!”雲卿不服,他又怎麼了他?!
“我是說,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雲卿倒抽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