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最終彌亞也沒能解釋清楚。
反正無論彌亞怎麼說,薩爾狄斯都是一副‘我看透你的謊言了’的表情。
他從心底里篤定彌亞就是喜歡他,對他一見鍾情。
彌亞被薩爾狄斯那副拽拽的模樣氣得夠嗆,為了避免自己控制不住一拳揮過去,徹底崩掉人設,他賭氣說自己吃撐了,甩下薩爾狄斯自己去花園裏溜達。
實際上他也已經憋屈得吃不下去了。
當然,他這種做法,又被薩爾狄斯視為因為心思被揭穿而落荒而逃,於是心情越發愉快。
薩爾狄斯自覺要體貼地給‘失戀’的彌亞一點緩衝的空間,也就沒揭穿他,繼續側躺在樹蔭下喝着消食的冰鎮酸梅汁。
嗯,今天的酸梅汁尤其好喝,應該給做它的下仆一點獎賞。
金髮少年如此心情舒暢地想着。
…………
在一名僕從的引領下,彌亞來到這座府邸一側的花園。
他覺得頭疼。
其實對於薩爾狄斯的想法,他多少能夠理解。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喜歡的話,這世上有誰會為了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人豁出性命?
可他真的冤。
且不說他自知性向非常正常這一點,就說薩爾狄斯這傢伙現在才十三歲——再怎麼是個美少年也只有十三歲,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未成年小鬼,他能動什麼心思?
但是,就算不承認也沒用,那個自戀的傢伙估計心裏認定了自己暗戀他。
彌亞使勁揉着太陽穴,發愁不已。
所以他到底用什麼方法才能打消薩爾狄斯這個想法呢?
被強行‘一見鍾情’的少年一邊苦惱地思索着,一邊在花園之中隨意往前走,錯落有致點綴在庭院之中花木、還有一側流淌着的清澈小溪他都沒什麼心情去觀賞。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但太陽尚未完全落入地平線下,庭院中還有光。
風輕輕颳了起來,搖晃着庭院中的樹木,樹冠晃動着簌簌作響。
彌亞坐在水池邊上。
他走累了,正坐在清涼的水邊休息。石制的池子裏白色的睡蓮盛開着,碧綠的荷葉在水面上被風吹得不斷起伏着,水面一道道波紋擴散開來。
他看着有趣,就彎腰摘了一朵白色睡蓮。
白色的花瓣簇擁着鵝黃色的花蕊,他拿在手中轉一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細小的花蕊跟着輕輕一抖。
心情稍微好點了的少年正看着手中的蓮花,突然有什麼東西從他肩后伸過來。
那東西張嘴啊嗚一口。
他手中的睡蓮慘遭分屍,瞬間被咬得殘了一半。
彌亞被驚得哇的叫了一聲,嚇得差點一頭栽倒在水池裏。
幸好他反應迅速,左手猛地撐在石地上,這才穩住身體,沒成為落湯雞。
右手還攥着那缺了半截的睡蓮,他驚魂未定,抬頭就看到剛才嚇了他一大跳的大東西又湊過來,吭哧又咬了睡蓮一口。
彌亞:“……呃,鹿?”
嚇到他的是一頭火紅色的幼鹿。
之所以叫幼鹿不叫小鹿,是因為它的個子真的不小,估計有一米五六,幾乎和彌亞一樣高了。
但它此刻還處於幼年期,因為它頭上的小鹿角才剛剛鼓出來。幼年期就這麼大,讓人難以想像這頭幼鹿成年之後到底會高大成什麼樣。
這隻幼鹿有着一身如火焰般赤紅色的皮毛,細絨光滑,點點白斑點綴其中。夕陽餘暉照在那身皮毛上,泛着漂亮的赤色光澤。
它低着頭,吭哧吭哧地啃着彌亞手中的睡蓮。
就在彌亞錯愕地看着眼前愉快地啃着睡蓮的幼鹿時,一隻手伸過來,動作輕柔地撫摸了一下赤色幼鹿的後背。
那是一隻柔軟而又白皙的手,手指纖細,肌膚通透潤澤,如白玉雕琢出來的一般,指尖的指甲點綴着豆蔻般的粉意。
它輕輕地撫摩了一下小鹿,然後就收了回去。
“嚇到你了?”
一個女性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如豎琴撥動琴弦時發出的聲音,動人的,就像是夏日裏在萬花叢中掠過的和煦的風。
“別怕,它不會傷到你。”
彌亞循聲抬頭看去。
他失神了一秒。
站在他身前的女子如沐浴着世界上萬千光華降臨在大地上的象徵著美的女神的化身。
無需任何語言去描繪她的美麗。
她只需安靜地站在那裏,就讓她周身的一切、甚至於天邊燦爛的晚霞都黯然失色。
女子輕輕抬手,點綴着豆蔻粉意的指尖隨意將散落在身前的金色髮絲撩到身後,她的金髮就像是最純粹的金子流淌而下。
她寶石綠的瞳孔只是輕輕一瞥,就透着世間萬般的瑰麗,漾着驚心動魄的水意。
櫻花般的唇微微上揚,含着一點笑意。
她是世間美的化身。
她匯聚着這世上一切的美好。
她是被神所寵愛着的瑰寶,世間萬物無可比擬。
……
啪嗒一下,臉上又熱又濕噠噠的觸感讓失神中的彌亞回過神來。
眼前放大的鹿臉又把他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一縮,原來是幾口啃完他手中的睡蓮的小鹿或許是因為想要表達自己對彌亞的感謝,湊過來舔了彌亞一口。
見彌亞向後縮,它繼續湊過來,繼續追着舔。
臉頰被舔得痒痒的,彌亞想推開它,可是這頭幼鹿體型太大大,彌亞怎麼都推不開,想了想,他趕緊又俯身拽了一朵白白的睡蓮,將它舉到幼鹿跟前。
果不其然,小鹿水潤的眼一亮,立刻轉移目標,高高興興地再次辣嘴摧花,嚼吧嚼吧地啃起睡蓮。
彌亞這才鬆了口氣。
輕輕的笑聲響了起來,美麗的女子輕笑着,如冰種綠寶石的眸彎起一點弧度。
當她的眸微微彎起來的時候,她的眸底就彷彿有一抹碧色如水般蕩漾着,波光漾動,美不勝收。
“小孩子?從哪裏來的?”
她問道。
“為什麼會來這裏?”
除了上階祭司有特製的祭司服之外,一般的祭司以及神殿工作人員並沒有特殊的服飾,和普通人的衣着差不多。最多只會在外出的時候,在外面套上一件綉着海神殿符文的披風外罩,表露他們來自海神殿的身份。
彌亞亦是如此。
只是他那件披風外罩在進房間之後就脫了下來,現在身上的穿着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貴族小孩,所以女子才如此詢問他。
“我是塞普爾的祭司,是特勒亞將軍邀請我過來的。”
彌亞回答,他手中還舉着睡蓮,赤紅幼鹿還在開心地一口一口地咬下去。
“祭司?”
女子怔了一下,然後又笑了起來。
“有像你這麼小的祭司嗎?你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唔……我其實也不能算是。”
按照神律的規定,只有在十六歲成年後才能成為祭司,所以他現在最多只能算半個祭司。
“我是少祭。”
“原來是這樣。”
女子眼帶笑意,微微俯身,看着他。
“那麼,可愛的少祭閣下,你為什麼會到這裏來呢?”
“我……”
彌亞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面響起,由遠而近向這邊逼近。
“薩爾狄斯,我說過,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擾你的母親。”
男人渾厚的聲音伴隨着腳步聲響起。
他說:“你可以退下了。”
話剛落音,語氣肅冷的特勒亞將軍已經走到跟前,他低頭一看是彌亞,原本神色冷峻的臉上露出意外之色。
剛才他遠遠看到一個少年站在奧佩莉拉跟前,因為大半個身子和臉都被奧佩莉拉擋住,看不清楚,他還以為是薩爾狄斯。
現在走近了,這才看清正在和他妻子說話的少年不是他兒子薩爾狄斯,而是那位叫彌亞的少祭,不由得眉頭皺了一下。
彌亞錯愕地看着特勒亞。
他很吃驚。
雖然他已經知道特勒亞對薩爾狄斯的態度並不好,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作為一個父親,特勒亞竟會對自己的孩子說出那樣的話。
“你在這裏做什麼?”
特勒亞皺着眉問。
男人俯視着彌亞,目光銳利,如捕食的獵鷹一般,給人一種莫大的壓迫感。
彌亞剛要開口回答,旁邊那位金髮女子已經先一步開口。
“你嚇到他了,特勒亞。”
女子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特勒亞襲向彌亞的壓迫感立刻散去。他轉頭看向他的妻子,前一秒還銳利至極的目光瞬間軟化,渾身的氣息都柔和了下來。
“我知道了,奧佩莉拉。”
他目光溫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說,“我只是擔心他會打擾到你。”
特勒亞的妻子,名為奧佩莉拉的美麗女子搖了搖頭。
“這孩子沒有打擾我,我只是在散步的時候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池邊,覺得這孩子很可愛,所以過來和他說說話。”
眾人說話期間,那隻火紅的幼鹿已經啃完了第二朵睡蓮,再次湊到彌亞身邊,用剛長出兩個小鼓包的腦袋拱了拱彌亞。
彌亞下意識抬手,摸了摸拱他的小鹿的頭。
小鹿水潤的黑眸瞅着他,舔了舔他的手,低低地沖他叫了一聲,像是在對他撒嬌。
特勒亞看着那隻幼鹿,問:“這就是你讓人帶回來的那隻大角鹿的幼鹿?”
奧佩莉拉點一點頭,不再開口。
自從特勒亞過來之後,她似乎就沒什麼興緻繼續和彌亞說話,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那裏,目光落在黏在彌亞身邊的火紅幼鹿身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特勒亞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她的身上,見她如此,就對彌亞說:“天色已晚,彌亞少祭,如果你找不到路,我派人送你回薩爾狄斯那邊如何?”
他話中的含義非常露骨,就是要求彌亞離開。
“不用了,我知道回去的路。”
彌亞搖了搖頭,在禮貌性地向這對夫妻道別後,他轉身想要離開這裏。
只是剛一轉身,他的衣角就被什麼拽住了。
他回頭一看,哭笑不得,原來是那隻幼鹿咬住了他肩上的衣服,漆黑水潤的眸子眼巴巴地瞅着他,一副捨不得他的模樣。
但是彌亞敢肯定,這隻幼鹿之所以咬着自己的衣服不放,絕對不是捨不得自己。
而是因為——
他淡定地又去水池裏拽下一朵白睡蓮,幼鹿眼眸發亮地瞅着那朵睡蓮,見彌亞遞過來立刻就鬆開咬衣服的嘴,彌亞將睡蓮往它嘴裏一塞,然後轉身就走。
真是個饞嘴的小傢伙。
終於成功脫身的少年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趕緊跑路。
彌亞離開后,特勒亞就沒再注意他,而是低下頭,輕言細語地對身邊的妻子說話。
但奧佩莉拉沒有回答特勒亞的話,只是走到水池邊,輕輕撫摸着還在嚼睡蓮的幼鹿。
她看着幼鹿,目光寧靜,神色安然。
特勒亞沉默了一下,然後突然詢問道:“奧佩莉拉,那孩子……對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奇怪的話?”
奧佩莉拉抬眼,翠綠的眸看向特勒亞,搖了搖頭。
“他沒說什麼,我只是問他是誰,怎麼會在這裏而已。”
她回答了這麼一句,就不再多說,又垂下眼去。
她的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撫摩着幼鹿的後背,彷彿染着豆蔻粉意的指尖輕撫過小鹿頸上細密的火色絨毛。
“你喜歡那孩子的話,可以叫他來陪你。”
“不了。”
奧佩莉拉的神色看起來明顯沒什麼興趣。
“我只是覺得那孩子還小,居然就做了祭司,覺得有點新奇而已。”
她神色淡淡地說:“我不太喜歡小孩,太吵。”
“知道了,我會叫人注意一下,讓他別來打擾你。”
特勒亞眼底的銳色褪下去,他目光寵溺地看着他的妻子,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不見就是。”
男人話中的不見,除了彌亞之外,當然也包括府邸中的另一個少年。
奧佩莉拉沒有再說話,纖細的睫毛垂下,在玉石般的雪白肌膚上落下玫瑰色的影子。
睫毛之下,她的眼眸如世上最晶瑩剔透的翡翠,透着世間最迷人的光澤。
任何被這雙如一汪碧水凝結成的寶石綠的眼眸注視着的人,都會陷落其中,魂牽夢縈,萬劫不復。
特勒亞凝視着他的妻子,他的目光是滿滿的柔情,帶着深入骨髓的愛戀之情。
“奧佩莉拉。”
他溫柔地喊着懷中嬌妻的名字,一手握住對方的手,俯身,在對方的頰上落下一個滿是柔情的吻。
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着。
“我有你就夠了,我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不需要什麼孩子來打擾我們。”
細密的睫毛影子在寶石綠的眸上落下淺淺的陰影,那一汪碧水似乎微微漾動了一下,轉瞬間,又重新歸於平靜。
她抬眼看向天空。
天空晴空萬里,一望無際,映入她的瞳孔,映着她眼底波瀾不起的平靜。
…………
好奇怪。
在回去的路上,彌亞納悶地想着。
他之前曾想,特勒亞將軍對薩爾狄斯態度那麼嚴厲或許是因為他恨鐵不成鋼,可是現在……
怎麼會有一個父親阻止自己的孩子去親近母親?
那位美得如同女神降臨的夫人的態度也很奇怪,依照她丈夫對她的疼愛,只要她一句話,她丈夫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
感覺上,特勒亞將軍不讓薩爾狄斯接近她,就是因為她自己不願意親近薩爾狄斯。
而且,這對夫妻之間的氣氛也……
雖然看得出來特勒亞對自己的妻子的確是寵愛入骨,但是他的妻子對他的態度卻……彌亞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他只是覺得,她看特勒亞的眼神很淡很平靜,沒有太多的情緒。
身處那種詭異的氣氛中實在不舒服,所以就算特勒亞將軍當時沒開口讓他離開,他自己也想要找個借口儘快溜人。
“只是去散個步而已,怎麼去那麼久?”
彌亞剛一回到薩爾狄斯的住所,對方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薩爾狄斯靠在門側,雙手抱胸,仍舊是那副傲慢的模樣,微昂着下巴瞅着彌亞。
自從推斷出彌亞對自己一見鍾情並且暗戀着自己這件事後,薩爾狄斯就一直都是這種讓人不爽的態度,而且說話的語氣和眼神總是若有若無的透出一點得意的意味。
對此,彌亞很不爽。
非常不爽。
他很想叫這傢伙別太自以為是,但是明顯薩爾狄斯根本不會信他的解釋。
所以到底要怎麼才能讓這個持美而驕的自戀傢伙相信自己不喜歡他……
…………
嗯?
等等,或許承認這件事也不是不行。
彌亞的眼珠子一轉,某個念頭突然從腦子裏冒出來。
嗯,可以試試。
“薩爾狄斯,我在花園裏撞到你母親了。”
彌亞開口說道,一臉開心至極的表情。
“跟你說的一樣,奧佩莉拉夫人真美,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人。”
他抿着唇笑,笑中還透出一點小小的羞澀。
“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是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一個,沒想到,奧佩莉拉夫人比你美那麼多……真的,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的美麗了。”
少年眼中露出嚮往的神色,滿滿都是憧憬。
湛藍的眸中閃動着光澤,他彷彿發自內心地感慨道:“那就是所謂的,哪怕是降臨大地的女神也會對之嫉妒不已的美麗吧。”
薩爾狄斯雙手抱胸靠在門邊,聽見彌亞前半段話本不怎麼在意,對於他母親驚為天人的美貌,他早已習慣。
然而聽到後面,又看到彌亞的神態,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等等,你……”
“抱歉,薩爾狄斯,我對奧佩莉拉夫人一見鍾情了,她就是我夢中的女神——”
“!!!”
“抱歉,我知道她是你的母親,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心。不過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我只是會暗暗地愛慕着她,把這份愛戀永遠地藏在心中~~”
雙手握在胸前,少年臉頰微微泛紅,眼眸閃着光,那是墜入情網的眼神。
他說著彷彿歌詠一般的話語——哪怕這些話他自己說得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薩爾狄斯氣急敗壞:“給我等一下,你這傢伙!你明明喜歡我的——”
“可是奧佩莉拉夫人比你美啊。”
彌亞說,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我之前喜歡你是因為你好看,她比你美,所以我就轉而喜歡上她了,有什麼不對。”
見一個愛一個,誰美我就喜歡誰。
死忠顏控彌亞,渣得明明白白。
薩爾狄斯:“……”
完全無法反駁。
“而且是你叫我放棄你的,這不正好嗎。”
薩爾狄斯:“…………”
雖然無法反駁……
可是這種整個人都快要爆炸憋屈得快要吐血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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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而又傲慢的甩尾巴的波斯貓: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你的戀情不會有結果,所以你最好儘快放棄這段感情……
彌亞:好的,薩爾狄斯,沒問題,薩爾狄斯,我現在已經移情別戀了。
尾巴猛地僵住的波斯貓:!!!
瞬間炸毛氣成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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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更新的比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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