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白衣男子的臉上是和煦的笑容,他看到面前的小女娃衣着樸素,小身板卻站得筆直,不太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余嬌嬌笑眯眯的說道:
“我家的妖仆多少錢都不賣,要是你們真的很想要不如就跟我打個賭。”
“打賭?”白衣男子倒沒想到這一層。
“對。你今天來是為了參加筆測?”
“不錯。”
“我家公子也是。如果你在筆測中排名比他高,那這妖仆公子便送給你。”頓了頓,余嬌嬌不忘補充道:“如果你們輸了,海明珠歸我。”
赤松原本哭喪着臉,一聽打賭立馬樂了。
白衣男子略微思襯,余嬌嬌卻指向淮英,道:“他便是我家公子,怎麼,你們不敢賭嗎?”
小女孩瞧了過去,那邊站着一位俊俏的青年,身着墨色衣裳,更襯得肌膚如雪。漆黑的眼睛,帶有一絲厭世的感覺。
這便是她家公子?妖仆真正的主人嗎?
“二哥哥。”小女孩輕聲道:“跟她賭。今天的選拔,不可能有人超過你。”
白衣男子原先還在猶豫,聽到小妹這樣說,便答應了下來。
“好,一言為定。”
余嬌嬌聽到人群中有人笑出了聲,不用回頭,也能聽到他們的“談論”。
“不知道從哪來的鄉野村夫,竟然敢跟徐公子比試。今年的選拔里,他一定能夠入北斗宗。”
“是啊,徐家重金栽培,他從小便是吃着靈丹妙藥長大的。今年還不滿二十歲,就已經踏入“真體”階段!在場怕是無人可超越?”
“海明珠換妖仆不好嗎,非要打賭,真真是血本無歸。”
“我看啊,就是這小丫頭片子貪婪。給自家公子攬下這個活,這要是輸了,她家公子不得把她一起賣了?”
“怎麼,你想買啊?”此話一出,一陣鬨笑。
“也不是不可以……”
那邊說的話,淮英都聽到了。他是沒想到這小東西竟然把自己搬出來。
“下一位,徐白。”
徐白,一個簡單到極致的名字。白衣男子走上前,眾人圍繞的筆測台上,有一個巨大的石柱。
以念力揮舞着半人高的毛筆,在石柱上寫字。
這極其考究個人實力,一分一毫都做不得假。前面的人,大都寫了兩個字便堅持不下去。即使寫了的,也是歪歪扭扭。
但徐白不同。
他抬起的右手指尖在空中揮舞,巨大的毛筆便隨着他的動作,在石碑上寫下了一句詩——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①
毛筆在石柱上寫字,墨汁很淺,但細看也能察覺到徐白的念力深厚,才會寫出如此娟秀的字跡。
周圍的人都露出了驚嘆的神色。
“不愧是徐公子,寫出來的字跡就是卓爾不凡!”
“這每一筆都孕育着念力,今年的筆測他一定是排第一!”
“不用想了,他們肯定是賭輸了,白賠了一名妖仆。”
赤松有些鬱悶。
他從人堆里擠到了淮英那邊,小聲道:“公子,您真的要把我白送給他們?”
“留你何用?”淮英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小少年瞪大眼睛:“我可以保護嬌嬌啊!”
公子把它從山裏帶出來,也不止是想讓它駕車吧。
這次負責筆測的三名考官,都露出了讚揚的神色。徐家真是英傑輩出啊,這一代有了徐白,何愁出不了頭。
他們評斷道:“徐白,真體五階。”
“恭喜恭喜!徐公子,您這次可以直接進入北斗宗了!”
“替我向家父道喜啊。”
“小鈴兒,你的二哥哥可真厲害。”
小女孩一臉得意,她看了余嬌嬌一眼,故意放大聲音道:“那當然,二哥哥不僅厲害,還很疼我。但凡是我想要的,他都一定會買來給我!”
切。
余嬌嬌心裏撇嘴,表面上倒沒什麼變化。
她記得的,淮英在原著里,犁山筆測是第一名!
管他什麼階級,反正沒有淮英厲害。
可又怕淮英的性子真不在乎這個……
她也學着赤松擠到了淮英的身旁。
小女娃踮起腳尖,拽了拽他的袖子,輕聲道:“淮英,你可要加油呀,我相信你一定行。”
“我不行。”淮英扯出自己的袖子,他勾唇道:“你打的賭,你自己上。”
赤松面色一白,嚇得臉上皺紋都多了一些。
他維持“小少年”的形態需要耗費妖力,這心緒混亂,自然臉上也出現了痕迹。
小女娃又拽住了他的袖子,她軟軟糯糯的嗓音,像是含了糖一樣甜滋滋:“徐白寫的字有什麼好看的,一點兒都不清楚。淮英寫的字,那才叫好看。這筆測的第一名,必定是淮英的,他們也只有嫉妒的份兒。”
她聲音很小,但在場的修行者不少,大都聽到了。
好個女娃娃,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再瞧一眼她身旁的公子,眼生的很,可能是什麼小門小戶,也沒人放在眼裏。
徐白倒不與小孩子計較。
可,跟他一同前來的徐墨倒是饒有興趣的看着余嬌嬌。接着,便在徐白的耳邊說了什麼。
“下一位,淮英。”
“且慢。”已經筆測結束的徐白突然開口。
淮英走上了圓台,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聲音淡漠:“有事?”
“剛才的賭注,可還作數?”
“你覺得呢?”淮英反問。
徐白又從懷裏掏出一粒海明珠,道:“我賭兩個海明珠,如果你輸了,除了妖仆以外,還希望你可以把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頭給我。”
他身旁的小女孩瞪大了眼睛:“二哥哥!你瘋了!那個小乞丐哪值這麼多錢?!”
“鈴兒,別鬧。”徐墨蹲下身將小女孩摟在懷裏,“是三哥哥想要。你有了妖仆,也得給三哥哥一個貼身丫鬟不是?”
徐墨的模樣還算清秀,可他並不是修行者,而且流連勾欄之地,身形消瘦,面上也沒什麼精神。
小女孩咬着嘴唇,一臉不願。
可見三哥哥喜歡,便只能應允:“那好吧。”
徐白再次問道:“你可願意?”
余嬌嬌眉心緊蹙,好端端的怎麼她被“看上”了?難道是身份暴露了?這徐家也想要玄門冰鑰?
可不對啊,冰鑰在余嬌兒的身上,這事也只有盛家知道。
他們難道四處宣揚?還不至於那麼蠢。
淮英漆黑的眼裏沒有半點情緒,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懶散:“兩個海明珠怎麼夠?”
“你想要幾個?”徐白愣了一下。
“除了兩顆海明珠以外,我還要十粒丹藥。你們寫個欠條給我,徐家葯庫,任我挑選。”
圍觀的人都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獅子大開口?!
要知道,這徐家盛產的丹藥,有市無價!多少修行家族都排隊等貨,他竟然提出讓對方拿十顆丹藥當賭注?
徐白面色一怔。
這,當眾打賭實為不妥,若真讓對方贏了……
徐墨冷笑:“好一個欠條,你還真以為自己能贏呢?長了一副小白臉的樣,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他後面的話忽然就噎住了,因為,他感受到了那道陰冷的視線。
淮英鳳眸微眯:“喲,犁山徐家什麼時候養了了喪門犬,見人就吠?”
余嬌嬌躲在淮英背後,她死死的憋笑。
本來吧,淮英好像對賭約不感興趣,這徐墨說什麼不好,偏說他是小白臉!
徐墨怒了:“你你!你說誰是狗?!二哥,跟他賭!!”
他還就不信了,三年來剛通靈竅的人里,有人修鍊速度比二哥還快!
徐鈴兒也跟着附和:“就是,少虛張聲勢了,我們徐家可不怕!”
修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進階更難。三年一次的招募,其實每次選拔的人都少之又少。
就拿今天的招募來說,二十多名都是剛通靈竅,進入犁山上的“初陽宗”。
清骨大概有八人。
至於真體,目前也就只有兩個人而已。其中一個便是徐白。
徐白應道:“好,我跟你賭。”
他是天子驕子,家世好,自己雖然靈竅通得晚,卻在短短半年從通竅跨越清骨,直接晉級真體!
這樣的資質可以說是萬里挑一。
更何況,徐家曾經還出過像“徐鳳”這樣的大人物。
眾目睽睽之下,淮英開始了他的筆測。
與之前的測試者不同,他連手都是懶懶的交叉在袖子裏,根本沒露出半個手指。
眾人便看到,這巨大的毛筆被風托起,搖搖晃晃的來到了高聳入雲的石柱面前。
淮英眸色淡淡,唇角還噙着一絲譏笑。
這毛筆在石柱上大肆揮舞,可石柱上偏不顯示半個字。
有人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因這人起了個頭,人群中的笑聲逐漸擴散,就連徐白的臉上都“鬆了一口氣”。
赤松的臉色微微變了,他看向身旁的小女娃,她的臉彷彿成了一塊豬肝。
如果淮英真輸了,自己可就被賣給徐家了啊……
怎麼會呢,淮英的實力明明那麼強,只要他想,可以控制在任何自己想表現的實力層面。
淮英,淮英——
余嬌嬌欲哭無淚,大魔頭他這又是怎麼了?
小女娃蹲到了地上,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滿心期盼着他能夠認真起來。
淮英微微側頭,看向蹲在最前面的小女娃。她立刻打起十足的精神,滿臉寫着“拜託拜託”。
見淮英不為所動,她使勁兒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眼眶泛紅,看上去楚楚可憐。
收回視線。淮英心想,也罷,不逗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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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張岱《金山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