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冥蝶將至
從金融區返回沃金區必須要途徑下城區，雷傑穿過那一整條破爛的街道，感覺全世界的悲傷都流入耳中。
僅僅和金融區一牆之隔，他便從現代化的城市來到了中世紀的小鎮。
作為整座城市最貧窮的區，這裏的每寸空氣中都充斥着腐爛的氣息，在雜亂無章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低矮房舍間，張着獠牙的家豬正快樂的在泥漿中打着滾，不遠處被截肢的退伍老兵張着手向來往的行人乞求着施捨，在他的對面滿臉愁容的女人正在掩面哭泣，她被自己的賭鬼丈夫毒打了一頓且身上僅有的錢都被搶走，而她的孩子們則在歡快的奔跑着渾然不知晚飯已無着落。
轉角的光明會牧師站在高台上高聲預言中世界末日的降臨，而一無所有隻剩虔誠的信徒們則手牽手呼喚着光明王的救贖。
明天就是7月1日，光明王所謂的升天日，信徒們相信這唯一的真神會在這一天降臨拯救世人。
救贖？我現在自身難保。雷傑苦笑着搖搖頭，從他的‘信徒’身邊快速走過。
這個城市中似乎只有他沒有信仰，至於美狄亞，她絕對是死神在這個世界的投影。
“賣報！賣報！最新出爐的《阿斯卡特拉哨兵報》！！今日獨家，來自《國家地理》特約記者華倫斯坦先生的專欄《末日已至：揭秘不沉的幽靈船與隕落的西風號》！”
報童聲嘶力竭的吶喊聲回蕩在整條街道上，但是他的聲音被更大的哭聲所掩埋。
兩個打鬥的小孩從雷傑身邊跑過，他們似乎注意力都放在對方身上，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撞到了雷傑身上。
“對不起。”孩子們很有禮貌的道歉，但他們正準備跑走時，卻被雷傑一手一個提起。
“小混球，你們以為靠做個撞牆配合就能偷我東西還不會被察覺嗎？把東西給我交出來！”知覺為8的他早就看出這兩個孩子假裝打鬧就是為了偷他口袋裏的東西。
看起來遇到了高手，一個孩子無奈的攤手，另一個這將他偷雷傑的東西拿了出來——一塊懷錶和那根屬於自己的魔杖。
“窮鬼，快放我們下來。”
雷傑也沒興趣將他們交給警察，沒想到將小孩一放下來，那兩個小東西便抄起地上的泥巴朝他砸來，“狗雜種巫師，下地獄去吧！”
當然沒有人會相信一名高貴的巫師會來到這種骯髒的地方，所以他們的咒罵也沒有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但是在拐角中，卻有兩雙漆黑的眼睛在注視着他。
雷傑將從伊麗莎白那帶來的衣服全部平鋪到桌子上並努力將其壓平。
“這就是明天你要穿的衣服，總算是搞定了，今天早點休息吧。”
美狄亞依然對他的話無動於衷，躺在沙發上的她已經哼起了歌，還是那首熟悉的旋律以及無法辨識的歌詞，她似乎根本沒有將雷傑所說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說她根本沒有興趣知道雷傑想說什麼。
不過雷傑對她這樣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我看看能不能從鄰居那借份報紙，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關於西風號最新的消息。”說完他的手就放在門把手上準備出門。
美狄亞那柔和的歌詠音調陡然提高，雷傑突然發現自己的聽力大幅提升，連木牆裏白蟻的動靜都一清二楚。
“你對我做了什麼？”雷傑詫異的轉過身，發現美狄亞垂下的手中握着魔杖，她剛才對自己施了法，可是還沒搞清她為何這樣做雷傑的心跳驟然加速，因為一連串陌生而危險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他立刻已最快的速度撲到門口，拜美狄亞施法所賜，現在他對門外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
一個嘶啞的男聲率先響起：“是這裏嗎？”
而一個幹練冰冷的女聲回應道：“沒錯，雷傑.平克頓.格里芬就住在這裏。”
正在門口偷聽的雷傑幾乎嚇的昏厥過去，他最壞的預想實現了，真的有人找上了他！
但是自己是怎麼暴露的？
“雷傑.平克頓.格里芬，西風號乘客名單上有他的名字，但是卻在事故現場沒有找到他的屍體，而且他離開巨山精神病院的當天晚上那座精神病院就被放火燒毀，無人倖存下來。”
這個情況雷傑倒是第一次知道，但是他明明記得雷傑多走的時候還是院長送他上的車，而且精神病院也是好好的啊！
“但是沒想到他不僅活下來，今天下午還在我們面前亮出他的魔杖。”
那兩個小混球，雷傑沒想到是根木頭暴露了自己！
“……總之，現在不止是內務部的秘密警察，連我們軍方都得到命令要將他找出來。”
那個女人說出的這些話令雷傑困惑不已，看起來不止一伙人再找他？隨即他鼓氣勇氣將右眼貼在貓眼上朝門外看
出現在他視界裏的是兩名穿着軍隊外套的男女，他們身材性格相差甚遠，男人身材高大，冷若冰霜，再加上腰間斜胯的長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猛男。而女人則十分嬌小且手持魔杖，精緻的五官下蘊藏着波濤洶湧的奧秘，他們全身上下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那是殺了太多的人才有的氣息。
這個組合，是軍方的特別行動特工！
男人也就是聖武士用帶着手套的手放在把手上轉動了兩下，但是門紋絲不動，同時他們也注意到門前的縫隙上鋪滿了灰塵。
“看起來他不是住在這間房裏。”女人帶着掃興的語氣說道，軍方特工和內務部秘密警察向來不和，她很樂意是讓馬上到來的警察們撲個空。
門后的雷傑長舒一口氣，他不禁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萬幸自己在進門前又撒了點灰造成無人居住的假象，否則現在早已穿幫。
那兩名黑衣人似乎很趕時間，在確定房間裏沒人後便決定離開，不過就在他們即將轉身朝樓梯走去時，那個男人突然停了下來，他將目光轉向剛才沒有敲開的房間。
“那個門後面有股邪惡的奧秘之源，非常邪惡。”
這句話一說完，女人也同時朝門對面的看去，通過貓眼與躲在後面的雷傑對視，他們難道發現了逃犯的藏身之所！
雷傑立刻用身體抵住門，從天堂掉落地獄的巨大轉變令他整個人都慌了神。
“不用慌，他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
但是門外那恐怖的聲音已經響起，“開門！我們知道你在聽！”
這句話徹底打消了雷傑最後一絲希望，不過他並沒有被恐懼壓垮，既然最壞的預想實現，那他唯有接受和面對，在度過最初的惶恐后，他開始面臨抉擇，是戰還是逃？
在看到躺在床上依舊不為所動的美狄亞，雷傑立刻否定了逃跑的方案，如果出其不意的擊倒一個，以他現在的奧秘能力並非沒有勝算。
昨天才暴揍了十個流氓（雖然沒打過）的雷傑對自己的奧秘使用還是很有信心，他雙手像握棒球棍那樣握起門邊的鐵鉗，準備在敵人破門后先放倒一個。
但是就在他等待的手臂都已經酸麻，門外的人似乎也沒有想一腳踹開門衝進來的意思，直到一個不詳的聲音響起。
“乒乓咔嚓。”
雷傑每根汗毛都豎起——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一聲子彈出膛的咆哮打破了夜的的寧靜，在紛飛的木屑中，聖武士平舉槓桿式步槍大步步入房間，而他身後的女巫則手持一根魔杖做戒備狀。
聖武士舉着槍掃視了一下不大的客廳，這裏除了有一名躺在沙發上的女人外別無他人，他示意同伴進卧室搜查，很快便得到空無一人的回應。
“門后的人看起來是跑了。”
女巫指了指靠近街道大敞的窗戶，晚風將窗帘吹起，顯然是有人匆忙之下從那裏躥了出去。
“要追嗎？”聖武士也將手中的槍放下。
但是他的同伴卻搖搖頭，“不用着急，反正他也逃不了多遠。”
很快他們便將目光移到了被雷傑遺棄的女人身上，但無論是巨大的槍響，還是危險的逼近，似乎都沒有打消這個女人唱歌的性質，她睜着一雙清澈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眼眸看着窗外的弦月，天籟般的音符從她的嘴中飄出。
不過這美妙的旋律對鐵石心腸的烏鴉們沒有任何影響，女巫帶着得意的笑容一下子扯掉蓋在梅身上的床單，完美的猶如雕像的胴體完全呈現在月光之下，但是他們的眼神沒有放在隆起的部位，而是全都看向雪白大腿的根部，那裏，有一隻形如骷髏的蝴蝶被紋在那裏。
這是黃泉的冥蝶，她向將要奔赴地獄的人張開翅膀。
但是這個圖案似乎代表着某種身份，連一向毫無感情波動的聖武士都忍不住朝後退了一般，臉上帶着恐懼和一絲驚喜。
“這……這是，”他們對視了一眼，只是此刻眼中的恐懼已經完全被狂熱的喜悅取代。
“終於找到你了，報喪女妖，告死天使——美狄亞.達拿都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