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頂大梁左徒負重 履商約王親走險(4)
“哎哎,甭急,還有一事!”子啟攔住他,“各地回收的犁頭,到貨多少了?”
“二萬五千。”
“其他呢?”
“不足一萬。”
“打總兒是三萬五千!”子啟自語一聲,沉思有貫,“你先回家吧,不可亂走,休息幾日,候我的話!”
昭鼠走出府門,上車之際,回身狠唾一口,疾馳而去。
昭鼠沒有回家,直驅昭陽府宅。
昭鼠不期而至,昭陽驚喜有加,讓昭睢安排酒菜,呵呵樂道:“賢侄呀,阿叔昨晚還在與昭睢念叨你,他說你在宛城混得不錯,真正好哩。阿叔老嘍,你們幾個年輕人能夠立事,阿叔死亦瞑目矣。”
“阿叔,”昭鼠抹淚,“您給小侄安排的這個差事,苦哩!”
“哦?”昭陽驚愕,“說說,出啥事了?”
昭鼠將那隻陶壺的事扼要述過,恨道:“鄂君啟,還有射皋君與彭君,除斂財之外,狗屁不通。他們仗着是王親,任誰也不放在眼裏,包括景叔!”
“是呀,是呀,”昭陽嘆道,“人家是王親,這是沒有法子的事兒。那隻壺,他們要,你給他就是。這個世上好東西多的是,對不?你回來得正好,咱叔侄說說宛城的事。近些日朝里鬧大事,多與你的宛城有關。關於這烏金,阿叔早想問問你呢。”
昭鼠將他所知道的犁鏵諸事詳細稟過。
“十萬隻犁頭,”昭陽屈指算計,“一隻犁頭重約三斤,烏金總重當是三十萬斤。一隻煉爐一個月產出三千斤,三十隻爐產出九萬斤,三十萬斤需要三個月……”閉目。
“阿叔呀,”昭鼠接道,“這是不可能的。煉爐雖多,礦石卻難。礦地在東南山,少說也離鄂地二百多里。”
“咦,為何不將煉爐直接放在礦地?”昭陽倒是驚訝了。
“阿叔有所不知,”昭鼠作細介紹,“礦地沒有石炭呀,尋常木炭燒不化礦石。石炭的產地在魯關外面,那兒有個平頂的山,山下面埋的凈是石炭。石炭也叫煤,火力猛,但運到礦地就不合算了。鄂地剛好位於烏金礦地與石炭礦地的中間,所以適合修建煉爐。石炭好運,運來也都好用,只那礦石,好不容易運來一車,砸碎熔化,運氣好的能出個三斤兩斤,運氣不好,多少能出一點兒就算不賠,最倒霉的是一點兒也熔不出呢。好在這烏金,一旦煉出來就不會報廢,可以反覆使用,就像黃金一樣,只要不丟,只會是越來越多。”
“呵呵呵,原來如此呀!”昭陽捋一把鬍鬚,“看來這幾年賢侄長進不少。”斂笑,傾身,“賢侄呀,就眼下情勢,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子啟召你回來,不只是為那隻壺,一定是為你手裏的犁頭。你等着看,好戲在後頭呢。”
說話間,昭睢報說酒菜備好了。
昭陽剛要吩咐開宴,家宰邢才進來稟道:“主公,陳大人喜得公主,下人送來喜帖,小人已經打賞過了,這是喜帖!”呈上喜帖。
“呵呵呵,今兒是個好日子哩!”昭陽指着酒席,看向昭睢,“昭鼠呀,陳大人有喜,阿叔就不陪你了。睢兒,把族上幾個兄弟召來,為昭鼠洗塵!”
昭睢應過,召來昭魚、昭蓋、昭翦、昭應等幾個昭門兄弟,陪昭鼠飲酒。
昭陽出得門來,讓邢才弄個禮箱,使下人抬起,直入離他家不遠的陳軫府宅。
陳軫滿面春風,迎出府外,將昭陽讓至客堂,喜滋滋地從內室抱出一個襁袍,遞給他,呵呵樂道:“老哥呀,你這個小侄女剛到世間,在下誰都捨不得讓看,要先過過老哥的眼!”
昭陽接過,審視嬰兒。
孩子睡著了,兩眼眯着。
昭陽抱一會兒,遞給陳軫,捋把鬍子:“嗯,咋看都像陳兄,只是這鼻子、顏色稍稍不同,鼻樑子要高些,顏色要白些!”
“呵呵呵,”陳軫樂了,“不瞞老哥,在下要的就是這個。剛出來那辰光,嘿,一聲不哭。穩婆說,不哭不成呀,讓我打屁股。我哪能捨得打呢?終了是穩婆狠,照她的小屁股啪啪啪啪連打幾巴掌,她這才哭。一哭不打緊,聲音那個響呀,好聽死了。還有她那眼珠子,一邊哭,一邊滴溜溜兒亂轉,藍顏色,跟她娘的一模一樣!”
“她若長大,一定是傾國傾城哩!不知是哪家的小哥有福氣娶她!”
“哈哈哈哈,”陳軫笑道,“在下早想好了,待娃子生下來,若是兒子,就娶老昭家的閨女。若是閨女,就嫁給你們老昭家,這不,老哥怕是想推也推不掉嘍。”
“哈哈哈哈,”昭陽大喜,“你給我的兒媳婦取個啥名?”
“玉。”
“啥玉?”
“當然是我陳氏家的玉嘍!”陳軫詭詐一笑,“不是你老哥家的那塊寶璧!”
“玉”字也勾起當年被陳軫丟進雲夢澤中的那塊和氏寶璧,昭陽不免一陣心疼,老眉皺起。
“唉,”見到昭陽這個表情,陳軫如演戲般做出個苦相,發出一聲抑揚頓挫的長嘆,“好老哥呀,軫弟這心裏苦哇。”
“哦?”昭陽抬頭,“賢弟還有何苦?”
陳軫將嬰兒遞給女僕,讓她抱走,誇張地搖頭:“唉,軫弟折騰幾年,竭盡股肱之力,好不容易弄出個崽子,卻又終歸是你們老昭家的,唉,嘆只嘆我這……陳氏一門,唉……”
“呵呵呵呵,”昭陽樂了,“賢弟再加一把勁兒就是!”
“也只能如此呀。”陳軫兩手一攤,“怕是又得折騰幾年!”盯住昭陽,“觀老哥喜氣衝天,不會僅僅是為得了這個兒媳婦吧?”
“是有個好事情哩!”昭陽壓低聲音,將犁鏵及王禁諸事略述一遍,末了道,“不瞞賢弟,那幫王親,在下早就看不順眼了。”
“老哥為何看不順?”
“貪哪!”昭陽恨道,“上至五金、下至油鹽,在大楚這塊土地上,凡是能夠生財的東西,沒有他們不想占的!”
“哈哈哈哈,”陳軫長笑幾聲,湊近昭陽,神秘兮兮道,“在下得個准信兒,不知老哥想不想聽?”
“你說就是。”
“在宮前大街,就離你此處不遠,近日新起一個香樓,聽說裏面貨色不少哩。”
“香樓?貨色?”昭陽眯起眼,“什麼貨色?”
“美人呀!”陳軫聲音更低,“在下逛過一次,又使人逛過一次,嘿,裏面是活色生香哩,列國美女,各色各樣,有滋有味,還有幾個小白妞兒,雖說趕不上你的弟妹當年,卻也是異域風情,引得楚國男人翹首以盼哪。”
“這……”昭陽吃不准他想說什麼,眉頭皺起,“陳兄呀,今朝你得公主,是大喜日子,哪能講起那些青樓里的齷齪事來?”
“不是青樓,是紅樓呀,樓里樓外,那顏色真叫個一片紅呀。就連門楣上的三個字,也是脂粉色的,聽說是用膠膝拌香粉、脂粉糊上去的,大老遠就能嗅到香呢!”
陳軫越解釋,昭陽越發不解,眉頭凝得更緊。
“哎呀呀,老哥您怎麼不開竅呢?”陳軫急了,湊近他,“軫弟這再講給你,香樓里的女人不僅香,活也做得好啊。甭看老哥御女無數,但軫弟敢說,您真還沒有品過這等風情!”
“什麼風情?”
“天竺風情!”
“天竺風情?”昭陽愈加不解。
“天竺六十四大法術!”
“這……”昭陽懵了,“什麼六十四大法術?”
“就是男女房中的法術呀!”陳軫越發來勁,“嘿,細品起來,與咱這《易》學有得一比呢。譬如說,抓撓,”比劃抓撓動作,“有八種抓法,就是八種撓法,老哥沒有聽說過吧?還有咬啃法術,也是八種。再有就是擁抱,八種法術;體位,八種;親嘴,八種;還有那個交合……”
“這這這……”昭陽毛了,咳嗽幾聲,肅神,“陳老弟呀,這不是你的風格呢。你究竟想說什麼,這就直說出來!”
“哈哈哈哈,”陳軫大笑幾聲,“老哥果是痛快人!”湊前,“在下不想說什麼,只想與老哥搭夥做筆生意!”
“什麼生意?”
“也立一個樓。”
“什麼樓?”
“元亨樓!”
“元亨樓?”昭陽眯眼,沉思一時,一拍腦袋,“在下想起來了。聽聞當年魏之安邑有這麼個樓,說是樓中有鬼,老白家的金子全被這個鬼吸進去了,後來,是龐涓……”想起龐涓是陳軫對頭,止住。
“呵呵呵,”陳軫豎起拇指,“老哥好記性。老哥可知,那個樓是誰開的嗎?”
昭陽搖頭。
陳軫指指自己的鼻孔。
“哦?”昭陽瞪大眼睛。
“如何?老哥肯搭夥不?”
“這……”昭陽急道,“錢是好,但咱不能這麼賺呀!再說,就在下所知,陳兄理當不差錢!”
“啥人能嫌錢多,是不?”陳軫笑道,“譬如那些王親,他們差錢嗎?他們的錢十輩子也花不完,他們還有封地,只要封地里的人不死絕,他們就會一直有錢,可他們為什麼還要賣犁頭呢?為什麼還要立這個品香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