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不是曉曉認為,是無羨哥你便是這樣一個值得讓人信任的人,饒是千難萬險,你也一定能夠克服挫敗勇敢的站起來,昂首挺胸的站在天地間承受雨雪風霜的考驗。因為你是魏嬰,天底下獨一無二,沒人能夠打垮的江家大弟子,雲夢江家未來的軍師,晚吟哥最為堅強的支柱!”
“曉曉……”
聶曉堅定的點了頭,卻是因着後背火燒火燎的痛意終是忍不住垂首擰了眉峰。
真的很痛啊,不知道是否因為血痂乾涸導致後背皮肉粘結,稍稍動作之下,聶曉便能感覺到硬邦邦血痂被牽扯崩開的撕裂感,讓她甚至不敢大口呼吸隨意動作。
“怎、怎麼了,傷口疼了是不是?”
還兀自沉浸感動之中的魏無羨驟然白了臉色,見懷中小姑娘埋下頭去掩飾神情,他當下再次手足無措起來,一如昨日抱着她離開那方血池后,他卻只能漫無目標的在屍山陰靈中穿行時一般。
若非那個東西引路,魏無羨甚至沒辦法帶聶曉回到他們已經棲身了十來天的山洞。
被少年緊緊抱在懷中須臾後方才緩過勁兒來,聶曉從魏無羨胸前抬起頭沖他安撫一笑,“沒事兒,傷口結痂是這樣的,過兩天嘶……過兩天……掉痂就好了。”
分明深可見骨卻只在一天一夜便乾涸結痂,按照她身體素常的復原速度來算,聶曉身上這些傷在不感染的情況下,保守估計也頂多七八天便能脫痂癒合。
“真的沒事?可你背後傷可見骨還那麼多處,這裏又沒有傷葯……”
“無羨哥不是幫曉曉處理過傷口了嗎?你放心,只要不發炎感染,這種皮肉傷不過是時間將養的問題而已。”
輕笑着拉開少年慌亂間探過來的手,聶曉一再安慰比她自己都着急的魏無羨,卻不料她此話未落,便見原本滿臉擔憂的少年倏爾莫名紅了臉頰,他眉宇之間,也騰上幾許局促又羞赧的神色來。
“曉曉,我……我……”
“怎麼了?”
“羨哥哥不是有意要輕薄你,只是昨日……你的傷太嚴重,還有……那方血池裏煞氣濃重池水又很臟,我是擔心……我……我只是怕……”
越解釋越慌亂,從來都是伶牙俐齒、不拘小節的魏無羨,這會兒竟破天荒的似個犯了錯的孩子般局促不安。
微微垂了頭扯了自己的衣擺眼神亂瞄,少年眼角的餘光,卻是不由自主的偷轉向歪了腦袋疑惑看他的聶曉。
“輕薄?無羨哥沒有對曉曉言行不端,舉止亦是沒有不莊重啊?你帶曉曉離開血池,把我抱回來細心的替我清洗了傷口又徹夜照料,哪裏算是輕薄了?傷勢在後曉曉又自己處理不了,難不成,你要把曉曉丟在一旁任由我傷口惡化而死?若是那樣,無羨哥才是冷血無情、忘恩負義呢!”
小嘴微微撅起,聶曉覺得魏無羨似乎有些捨本逐末抓錯了關鍵,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幫她清洗傷口及時止損,難不成,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須得忌諱?
雖說男女有別,可也該視情況而定不是嗎?
“啊?”
魏無羨微愕,便見面前小姑娘搖搖晃晃的趴回先前的位置淺淺抽氣,也不知是否扯疼了傷口卻還在兀自強撐。
少年無聲嘆了口氣,他怎麼又忘記了,小姑娘雖說聰穎無雙卻偏生在某些方面一竅不通、風情不解,在她心中永遠都是生死比明節重要多了。
也罷,便是永遠這樣,她依舊是他魏無羨最可愛的姑娘。
“無羨哥還沒告訴曉曉,我們到底是怎麼從那方血池裏逃出來的?對了,你有沒有見到一條丈余長蛇,通體烏黑只在眉心有一點金色的斑點?曉曉昏迷前,好像是有看見它竄到你的身後……”
“你說那條蛇?”
終是從擔憂、局促又羞澀的複雜情緒中平靜下來的魏無羨歪頭,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落及聶曉傷痕遍佈的背脊上,略顯破碎的衣衫掩映下,聶曉單薄的身子看上去越加的叫人心疼起來。
眸中痛楚蔓延,魏無羨傾身撿起滑落在一旁的外衫小心蓋在聶曉身上,又摸了摸她凌亂的發頂這才柔情開口回應,“的確有一條玄蛇在你昏迷后出現,也是它將我們托着送出了血池,我原本不知道回這裏的路,那條玄蛇便一直竄行在我前方給我引路,可等我將你安頓好后卻再也沒有看到那條蛇的蹤跡了。”
魏無羨挑了最重要的講給聶曉聽,至於一路回來時,那些凶屍、陰靈見到玄蛇就四下逃竄的事情他卻並未詳細贅述。
一則玄蛇來歷不明魏無羨不知它此番舉動有何目的,二來對先前十來天根本沒什麼記憶的他,對於那漫山遍野的邪祟亦是看的毛骨悚然,自是不願意讓小姑娘擔驚害怕心生恐懼。
魏無羨可是記得的,自家小姑娘幼年曾經歷過不為外人所知的非人折磨,對凶屍可是該有很嚴重的陰影,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聶曉永遠都不用再與那些猙獰醜陋的東西正面交鋒。
“是它……救了我們?”
“你認識那條蛇,它在這亂葬崗里似乎挺吃的開?”
魏無羨想到那些對玄蛇退避三舍的邪物,腦中忽然浮現出‘地頭蛇’三個字,如此倒是巧得很,它還當真是一條生活在亂葬崗中的地頭‘蛇’呢!
“嗯,幾天前的確有打過交道,不對……”微微語頓,聶曉雙臂交疊努力半撐起身子望向魏無羨,沉默須臾斟酌了最為簡潔的說辭后,她方才繼續開口,“確切的說,是屠戮玄武和它打過交道,還打的挺凶連天雷都招來了。”
“屠戮玄武?!”
魏無羨一驚,剛剛從篝火邊端過來的骨碗一抖,半數溫水便都被他撒到了地上,少年慌忙放下骨碗又轉身去溫了碗新的,驚愕的眸子卻是盯着聶曉欲言又止。
知他疑惑的緊,聶曉當下撐着胳膊勉強拉開自己的左臂給魏無羨看,“屠戮玄武在這裏,當初玄武洞我強行契約了它,本以為它本體消散也就徹底解決了,卻沒想到它將靈識寄居在我身體裏了。”
更甚至的在這怨念滔天的亂葬崗里,它還能短時間的凝華出比本體小上數倍的實體,來與玄蛇打架。
或許是因為魏無羨順手將那柄玄鐵劍‘破障’帶了回來,聶曉臂上的封印圖紋此刻竟難得的安穩,只在魏無羨驚訝湊過腦袋看向它時,威脅似的,在聶曉白皙的小臂上扭動了它細長的脖頸目露凶光。
赤色雙瞳微閃,似是在瞪着旁觀它的兩人,又似在表達它內心對於眼前愚蠢人類的不屑與鄙視。
“它……竟然寄生在你體內?有沒有影響到你,會不會難受,它會不會報復?”
“還好,也算是因禍得福吧,當初強行與它結契時吸收了屠戮玄武修行千百年的真氣,我想就算沒有金丹,曉曉日後也不會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小姐!”連連搖頭,聶曉斂眸勾唇笑得有些慶幸,“這幾日我丹府之間玄武真氣似乎被煉化了幾分,雖說和以前所修靈力不同,卻也是觸類旁通應該很快可以控制二三,日後三人同行衛道除魔的話,也該是少不了曉曉的份的。”
語畢啞然,因禍得福重獲力量的聶曉這才想起魏無羨將金丹換給江澄,自己如今靈力低微惆悵滿滿,她卻無所顧忌的在他面前提及重回修道之事。
聶曉還在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間,魏無羨卻已經滿心歡喜的捧了她的臉開心的似個孩子。
“真的?那太好了,以前常聽老人說否極泰來、禍福相依我總是不屑,可如此陰差陽錯之下,竟讓曉曉你得到屠戮玄武千百年的修為當真是機緣。羨哥哥就說嘛,我家曉曉這麼好,老天爺怎麼捨得讓你一朝修為盡散,太好了!”
少年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若非聶曉重傷在身,他怕是要當下將她抱起在這山洞中連連轉上十幾個圈兒來。
“無羨哥?”
“羨哥哥不難過,只要曉曉無傷無痛快樂如初,羨哥哥就很滿足了!”少年臉上笑容猶在,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聶曉,觸上她挺翹的鼻尖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魏無羨唇角揚笑柔聲呢喃,“沒有金丹也可以用腦子打天下,沒有修為,依舊可以用別的方式來成就自己存在的價值,這話不是你說的么,羨哥哥都記着呢。曉曉對我說的每一句話,羨哥哥都會裝進這裏,永遠不忘掉!”
拉過聶曉清冷的手指壓在自己胸口,魏無羨璀璨的眸光中獨獨倒映着她雖略顯狼狽,卻依舊天下無雙的清麗臉龐。
“等出去以後,羨哥哥還要仗着曉曉來保護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是不是?”
唇角微彎,少年盈亮的某種劃過一抹燦爛的流光,隱隱透露出幾分狡詐的意味來。
“曉曉一定會保護無羨哥的!”
少女滿目堅定,末了還似是怕魏無羨不相信自己而豎起兩指做發誓狀。
魏無羨更是眉眼彎彎笑,當下又毫不客氣的捉住她立誓的小手裹在掌心故作柔弱,“所以,我們以後必須要寸步不離不可以分開了對不對?不然等哪天曉曉不在身邊,羨哥哥遇到什麼強大的邪祟攻擊,就只能等死……”
“不分開不分開!”慌忙直起身子卻忘記自己還有傷在身,聶曉齜牙咧嘴間又用力的反握住魏無羨的手,她眸光噌亮信誓旦旦的盯着他倏然緊張的臉,一字一句說的鄭重,“曉曉一定永遠保護無羨哥!”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也抵不過此刻的柔情繾綣,卻偏生有些不開竅的榆木疙瘩愛不合時宜的煞風景,“對了,還有藍二公子……”
聶曉猛然想起,當年一頭磕在月亮面前發誓要共同進退的人,還有一個修為高深的世家楷模藍忘機,有他在的話保護魏無羨定然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不要藍二!”
小伎倆得逞本還頗為得意卻忽聞‘情敵’的名字,魏無羨臉上的笑容倏然垮塌,他哀怨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不滿嘟囔,便見聶曉果真又是一臉茫然的朝自己看了過來。
不等她開口再追問緣由,魏無羨便急切切的打斷了聶曉,“就算羨哥哥沒了金丹,小可愛也不許選他!”
“不選不選,曉曉不會和藍二公子雙修的,就算無羨哥以後都不能修行了我也不會毀了盟約另選道侶的,道侶只能有一個,我們不是早就說好的嗎?反正自己修鍊和與道侶雙修,也不過是速度上的差別而已,現在能有些真氣傍身我已經很滿足了,不着急提升的!”
哄娃娃似的安撫着倏然不高興的魏無羨,聶曉捧着他的臉莞爾勾唇,“羨哥哥不生氣,給曉曉笑一個好不好?”
被她一番單純的言論弄的哭笑不得,魏無羨終究還是綳不住笑了起來,心中卻是默默為自己擦了一把冷汗。
這小丫頭心思單純如斯,以後他定要看牢了才行,否則太容易讓人鑽空子挖牆腳了。
記不清是清醒過後的第幾次嘆氣,魏無羨拉下捧了自己臉的小手攏在胸前又垂眸輕笑,須臾后復才繼續先前的話題,又問及了聶曉所說的龜、蛇打架引來天雷的事情。
聶曉將這幾日來所發生的事情大概的與魏無羨講了一遍,略過初來乍到他昏迷不醒連吃喝都要自己嘴對嘴哺喂的事,將自己對屠戮玄武被那柄玄鐵劍鎮壓數百年彼此制衡的猜想提出。
包括她初到此處掉進一方神秘宮殿,后無意間踩踏生門來到亂葬崗中的過程,更甚至的,那條曾與屠戮玄武打的難解難分的玄蛇,它忽然出現將他們從血池中救出來的用意,也被聶曉羅列在了思考範圍內。
提及山澗中的血池,聶曉得知魏無羨是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那汪血水中怨靈的召喚,才身不由己的去了那裏卻又忘記如何浮於泉眼之上,期間少年始終處於混沌渾噩的狀態,直到聽見她在自己耳邊不斷呼喚方才拉回些許的神智。
而後,靠着強大的意志力破開障音重導主權,在她倒下的剎那,將那些企圖吞噬他身軀和魂識的怨念強行壓了下去!
跳過自己真實的身份,聶曉將此處本是當年被五大世家聯絞的薛氏埋骨地的事情也告訴了魏無羨,雖說已經過了數百年,此間怨念卻越加濃郁讓兩人皆是唏噓嗟嘆。
得知此間結界之精妙魏無羨更是目瞪口呆,想着以自己和聶曉此時的狀況短時間內怕是難以走出這片亂葬崗,他當下更是心急如焚。
畢竟小姑娘身上的傷拖延不得,江澄更是在等他回去重建蓮花塢,他這樣失蹤十幾天沒有音訊,師姐定然也擔心不已怕會傷了身子。
還有囂張的溫氏對百家的壓迫,如今卻也不知道成了個什麼樣的局面?
兩人商議之下,還是覺得若想離開亂葬崗只有兩條路可行。
其一,找到聶曉先前誤入的神秘大殿,從裏面的藏書尋找離開亂葬崗的方法;其二,便是從根源出發,削減或者鎮壓此間陰煞之氣斷了那道禁制的能源,而後攻其薄弱之處,方得以離開這座山崗。
尋找生門之法聶曉已經試過十來天卻是毫無頭緒,萬般無奈之下,兩人便只能暫時將主意打到鎮壓怨氣之上。
聶曉提及當年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曾看到藍忘機以琴聲鎮壓從冥室逃竄出來的凶屍,想來以音律度化甚至控制此間邪祟,便也該是能夠行得通的一條方法。
魏無羨雖不會彈琴,但吹笛揚曲卻也算得上世家公子中的翹楚,而且當年在姑蘇陪江澄聽學時,他也沒少打藍忘機那兒聽來他們藍家祖傳的降魔渡靈的調調,當下也對聶曉的提議表示贊同。
兩人這一聊便是整夜不停,直到天方放亮,聶曉才在魏無羨的安撫聲中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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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曉這天殘地缺的情商,尬得老母親我腳趾頭抓地~~~可憐的藍二要不要再掙扎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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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到那條蛇的身份了嗎?玄蛇是很重要的配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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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直好奇陳情到底是咋來的,腦補了好久終於算是有了個自認為比較有邏輯的‘身世’,既然是祖師,總不改和古龍大大的孩子一樣總是憑空得秘籍和寶器吧,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