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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罪惡的開始

Chapter4

王川的小酒吧里很快就擠滿了人,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也派來了法醫和技術員,在刑偵現勘人員的指揮下,到第一案發現場王川的辦公室採集證據和做初步屍檢。

先前叫囂的小混混們,在現場做了簡單的問話,就被送上警車。

外間,服務生、酒保和保鏢都在接受盤問。

據服務生所說,上晚班的原本不止他一個,還有兩個人,一個習慣性遲到,另一個生病請假了,但這會兒整個酒吧都被圍住了,估計也進不來了。

兩個保鏢說,王川的辦公室門鎖有點問題,這兩天都鎖不上,索性就掩着,反正一般也不會有人闖進去。

王川的辦公室里,方旭和許臻正在組織現場勘查,痕檢這邊主要由孟堯遠主導,法醫是陳勛,照相和測繪也都是老熟人。

等陳勛做完了初步驗屍,先一步離開,要先回實驗室做詳細屍檢,孟堯遠這邊也剛進行完第一輪物證和痕迹提取,準備休息兩分鐘,再檢查第二輪。

方旭這時湊過來,說:“可真是奇了,像是這種夜班出現場,十次有八次都是薛芃來,今兒個怎麼換你了?”

說起薛芃,那可是整個市局最有名的夜貓子,她好像就沒在晚上睡過覺,但凡是夜間報案,基本都是她一馬當先帶人到現場,而且每次都精神十足。

孟堯遠說:“她啊,上禮拜連着破了兩個案子,老師怕她累壞了,打算讓她放假。正好她年假一直攢着沒用,這兩天就回去休息了。”

方旭:“薛芃也會請假?我還以為她已經把實驗室當家了。”

孟堯遠:“具體的我也沒細問,就聽說是家裏有點事,等處理好了,明兒就回了。”

隔了兩秒,孟堯遠又道:“哦,不過話說回來,就今天這個現場,等明兒個薛芃知道了,肯定後悔沒來。尤其是這種跟毒品沾邊的,她肯定盯住不放……”

刑事技術裏面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理化檢驗,但凡是和毒物、毒品相關的物證,都要經過這一輪篩選和鑒定。

薛芃和孟堯遠都是痕檢,按理說和理化檢驗不相干,可就是從一年前開始,薛芃突然“性情大變”,也不知道怎麼就跟理化死磕上了。

既然工作上不該她插手,那麼她就私下裏研究,還會去進修這方面的課程,和關係比較近的法醫季冬允請教各種問題。

薛芃這人本來就不愛笑,那段時間更是生人勿進,還白加黑連班倒,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私人時間都搭進去,要不是後來因為疲勞過度在實驗室暈倒了,被人送去醫務室,恐怕還不會回家睡覺。

這事後來也有人開玩笑,說不出三年,刑技實驗室就要出個女科長了。

*

同一時間,酒吧大堂靠近吧枱的角落裏,林岳山正黑着臉訓斥陸儼。

但這現場比較特殊,刑偵支隊就在另一邊做筆錄,林岳山也不好發揮,就只得壓低嗓子,這火氣都堵在胸口亂竄,憋得都要炸了。

林岳山:“我說你是怎麼回事?我給你發的微信看見沒有,我讓你別再碰那個案子,你聽見沒有!我問你,你跑到這裏幹什麼,你明天就去刑偵支隊報道了知不知道!”

陸儼站得筆直,表情嚴肅,目光如炬,他明顯是很尊重這位老上司的,但回話時卻一點都不留餘地。

“林隊,王川是我的特情線人,一向是單線聯繫,今天是他約我過來的,說有……”

“你!”林岳山頓覺有點上頭,“他是你的特情線人?那他購買毒品的事是你批准的?你別忘了,你是有對他控制交付的責任,可要是查出來他有參與販賣毒品,連你都得判刑!這事兒你得有分寸吶!”

安靜了兩秒,陸儼抬眼,對上林岳山憤怒的目光:“王川沒有參與任何販賣毒品的活動,他也不吸毒,更不會購買氯|胺|酮。”

林岳山:“現在人都吸毒吸死了,你還睜着眼睛說瞎話,你能替他做擔保嗎!”

陸儼:“王川的死有蹊蹺,我認為,氯|胺|酮不是他自願注射的。”

林岳山依然很生氣,可他畢竟是禁毒支隊的隊長,毒品案見了多了,而且也十分了解陸儼的性格和為人,他這人是有點執拗,不知變通,認準的道理,絕不會輕易動搖,被他咬住的毒品線,也輕易不會撒嘴。

今天的事要是換做別的下屬,早就被林岳山的臉色和怒火噎的不敢吭聲了,就算自己再正確,那也不着急非要在這個時候頂撞上級,完全可以等事情緩和之後再慢慢說。

可陸儼卻是個“睜眼瞎”,無論林岳山有多火冒三丈,他好像全都感受不到,反而只專註在自己的分辨當中。

就是因為了解陸儼的脾氣,林岳山知道生再大的氣也沒用,反正所有的訓斥到陸儼這裏就只是屁,最終氣的頭疼的就是自己。

林岳山索性深吸了兩口氣,等剛才那股勁兒過去了,這才看向依然面不改色的陸儼,只問:既然現場你已經看過了,你倒說說看有什麼蹊蹺。”

陸儼抬眼,緩慢道:“王川對氯|胺|酮的成分過敏,他幾年前試過一次,很少量,吸食之後沒多久就長了急性蕁麻疹,喉嚨和眼結膜出現水腫,不僅呼吸困難,當場休克,還差點喪命。”

一聽這話,林岳山的眉頭擰起來了,兩眉中間出現一道很深的印痕。

林岳山:“這事是他告訴你的?你就信了?”

陸儼:“我原本也不相信,也許只是他隨口一說,但是剛才我檢查過屍體,王川的脖子上的確有大量蕁麻疹的痕迹。而且窗戶虛掩,無撬痕,窗檯和地板上還有明顯的足跡,留下的足跡還沒有完全乾涸,這說明在我之前有人從窗戶進來,而且離開不久。再說,王川明明約了我七點見面,為什麼要在見我之前吸食氯|胺|酮?就算他不過敏,吸食過後也會產生幻覺,失去思考能力,知覺輪換。難道他約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他吸毒后怎麼飄?”

陸儼的分析和推斷,所有邏輯都嚴絲合縫,如果真是王川自主吸毒,這件事怎麼都說不通。

而且王川既然知道自己吸食氯|胺|酮會有生命危險,自然就不會在辦公室放這個,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氯|胺|酮是別人帶進來,目的就是要給王川注射,顯然這人知道王川的體質,也知道注射的量會要了王川的命。

林岳山聽了許久沒有接話,他眉頭依然緊皺,垂着眼皮,彷彿正在思考陸儼的話。

就像林岳山了解陸儼一樣,陸儼也了解這位領導的脾性,林岳山是急脾氣,可他也足夠睿智,禁毒支隊隊長的位子可不是誰都能做的。

陸儼見林岳山已經消了氣,便繼續說自己的分析:“至於辦公室里的足跡,我也想過,是犯罪嫌疑人不夠時間清理呢,還是太過粗心大意所以忽略了?我也從王川辦公室的窗戶往外看過,前一天下過雨,這裏巷的比較窄,有些地方平日照不到陽光,還有點潮,他窗外的小路上有很多泥土,泥土吸收了雨水,泥濘未乾,犯罪嫌疑人從後窗進來,難免會粘在腳上。也就是說,就算他想到要擦拭屋裏足跡,也有充足的時間,外面小路上的也不可能處理的毫無痕迹,所以他就連屋裏的也放任不管。”

說到這,陸儼停下了。

一陣沉默過後,林岳山開口了:“不管怎麼樣,現在人死了,你和他的特情關係也解除了。我還是那句話,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堅守好你應該堅守的崗位,不該你管的不要管。明天,你就去刑偵支隊了,以後好好表現,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以你的能力,等你想明白了,再多立幾個功,我很快就申請把你調回來,你……”

“是,林隊。”結果,還沒等林岳山說完,陸儼就不卑不亢的應了。

林岳山一愣,他這才剛開始發揮,後面才是正題,而且按照經驗來說,就算他把嘴皮子都說爛了,陸儼都未必聽勸,這回怎麼這麼快就想明白了?

林岳山狐疑的掃過陸儼:“你這回倒是配合,早這樣多好啊。”

隔了兩秒,陸儼才回應,神情已經不似剛才的肅穆,唇邊還露出一點笑意:“可是林隊,現在出了命案,按規矩,這得歸我們刑偵支隊負責,所以繞了一圈,這案子還是我的。”

林岳山:“……”

嘿,這還沒正式過去呢,就開始“你的”、“我的”了。

林岳山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丹田裏的氣都提到半路了,正準備來個獅子吼,直到餘光瞄到不遠處的李曉夢正好奇的朝這邊張望。

林岳山又只得把那股火兒強行壓回去,說:“王川是你的線人,就算調查,你也得避嫌。就算是他殺,就算找到真兇,這件案子既然牽扯毒品線,那就要移交給禁毒支隊。你等着,我明天就讓人打報告,你給我老實一點!”

陸儼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刑偵支隊的方旭就從通往走廊的小門裏出來了。

方旭來到兩人跟前,看了看林岳山的臉色,低聲說:“林隊,有些情況我想再詳細問一下陸副隊。”

*

等幾波人馬相繼返回市局,已經接近凌晨。

經過初步勘查,這個案子倒是不複雜,起碼根據現場痕迹和屍體情況來看,痕檢和法醫的初步判定都是他殺。

至於下一步鑒定和屍檢結果,最快也要一天以後。

王川的屍體已經被送回到刑事科學技術實驗室大樓,法醫陳勛要連夜屍檢,理化實驗室那邊也準備加個班。

另一邊,陸儼是跟着刑偵支隊的車,直接來了隊裏。

刑偵支隊和禁毒支隊平日裏交集不多,這還是陸儼第一次到刑偵支隊的辦公室,他打量了一圈工作環境,接過李曉夢倒的熱茶,就叫張椿陽和方旭進了詢問室。

按理說,陸儼是上級,應該是他分配好工作,指揮下屬去做事,但他也是案發現場的第一目擊者,按照程序要先做個詳細筆錄。

雖說大家都在市局的一個大院裏工作,分屬不同的部門,張椿陽、方旭和陸儼也打過照面,但像是現在這樣坐下來對話,還是頭一次。

新官上任,肯定是要講幾句話立一下規矩,讓大家熟悉他的脾氣,沒想到陸儼還沒正式接棒,就給刑偵支隊出了這麼一道難題。

張椿陽這人平日裏有點大大咧咧,還有點嘴欠,可他就算再神經大條,也知道這個差事不好當,要是一不小心沒注意措辭和語氣,把陸儼問的不高興了,趁機記他一筆,那這小鞋可就穿定了。

這邊,張椿陽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該怎麼“下嘴”。

旁邊,方旭已經放好筆記本,見張椿陽猶猶豫豫的,便透過筆記本朝對面的陸儼看了一眼。

陸儼坐的筆直,肢體卻很放鬆,就是表情有些嚴肅,而且即便坐着,那股強烈的存在感和氣勢也是不容忽視的。

等了一會兒,張椿陽還不開口,陸儼率先說道:“開始吧,不用顧忌。”

張椿陽一怔,“哦”了一聲,立刻問:“那就……姓名。”

陸儼:“陸儼,大陸的陸,儼然的儼。性別男,年齡二十七歲,住址是……工作單位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職務市公安局支隊副隊長。”

說完職務,張椿陽心裏就是一抖,別看他私下裏和李曉夢經常接下茬兒,但俗話說得好,會叫的狗不咬人,他也就是私下裏叫喚兩聲,真對上上級就沒聲了。

方旭也有些尷尬,推了下眼鏡,攥了攥有些汗濕的手心,眼睛始終盯着筆記本屏幕。

張椿陽輕咳兩聲,說:“其實詢問程序,陸隊您都清楚,接下來就請您交代一下情況吧。”

陸儼:“我和死者王川原本約在晚上七點,在他的酒吧里見面,微信上有我們的對話記錄。我大概是六點四十五的時候到的……”

前半夜,陸儼在陳述整個經過,把他所知道的,看到的細節,巨細無遺的全都提到了,而後在接過方旭遞過來的筆錄記錄后,又非常仔細的核對一遍,還指出兩點漏掉的地方,讓方旭補上,最後才簽字。

等離開詢問室,陸儼就把工作分配下去,這個案子和他有牽扯,他不方便插手,就移交給張椿陽負責,還讓他做這個案子的小組長。

張椿陽原本還以為自己就是問個話,最多也就是參與調查,沒想到陸儼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案子壓在他頭上了。

張椿陽心裏直打鼓,也不知道這是看重還是下馬威。

等交代完正事,支隊在場的人都湊了過來,正打算逐一跟陸儼介紹一下自己,走個過場。

誰知陸儼卻是一笑,還用手指着頭,說:“你們的資料我都看過了,都在這裏。今天太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案件調查明天開始。”

“是,隊長!”眾人整齊劃一的說道。

*

隊員們魚貫而出,都是一副疲倦的模樣,唯有走在後面的張椿陽嘀嘀咕咕。

等走出大樓,李曉夢才推了他一下,問:“你念叨什麼呢?”

張椿陽一臉的苦大仇深:“你說,這案子怎麼就交給我負責了?陸隊那是信任我啊,還是在給我挖坑啊?要說信任,也不能夠啊,這才第一次正式見面,話都沒說上幾句,完全沒有信任基礎啊……”

李曉夢:“你們說的還不夠多啊?一個筆錄做了兩個小時!”

張椿陽:“那說的都是正事,我說的是聊天,就是加深同事之間彼此了解的那種!”

走在後面的方旭說:“剛才陸隊說了,咱們的資料他都看過了,我想他已經很了解咱們了,分配任務也有他的道理。”

張椿陽更茫然了:“資料的話……我好像也沒負責過幾個案子吧,基本都是協助啊……”

唯獨許臻,一貫的沉默。

直到李曉夢把話遞過去:“臻哥,你也給分析兩句。”

許臻已經走下台階,站定了,回身朝樓上望了一眼,見隊裏的燈還亮着,再低頭時見張椿陽和李曉夢一起盯着他看,便問:“這意思你們還看不出來?”

李曉夢瞪眼:“啥意思?”

張椿陽搖頭:“看不出來。”

許臻嘆了口氣,和方旭對上一眼,說:“咱們只負責抓捕兇犯歸案,後面怎麼做,還得看禁毒那邊。”

張椿陽:“你是說,這案子最後會移交給禁毒那邊?也不一定吧,最主要還是要看案件性質,除非是重大毒|品案……”

方旭將他打斷:“你別忘了,今天林隊也去了現場。林隊是衝著誰去的?咱們這邊,陸隊明天才正式接手,能讓他上任前一天跑去和特情線人拿情報,這毒品案的牽扯肯定不小。沒準啊,禁毒那邊已經開始打報告了。”

方旭邊說邊轉向另一棟禁毒支隊的大樓,林岳山所在的三層也亮着燈。

方旭又看向張椿陽,說:“依我看,也許陸隊就是讓你交個棒,只要案子送到禁毒那邊,你也就算完事了。”

李曉夢:“哦,我在酒吧做筆錄的時候,還聽到林隊和陸隊嚷嚷呢,好像就是因為今天的事……可我看陸隊那樣子,也不像是妥協了,好像還在爭取。”

許臻:“爭不爭取都沒用,刑偵和禁毒一向壁壘分明,互不干涉,陸隊被調過來,就是不讓他再插手。”

李曉夢:“誒,我聽說啊,陸隊在那邊挺不受待見的,最近這幾個月林隊罵了他好幾次,大家都說,指不定哪一天,陸隊就要紀律處分了!”

方旭:“調到咱們這兒當副隊算是紀律處分么,你見過二十七歲就當上副隊的么?”

張椿陽越聽越沒底,跟上聊得起勁兒的三人,在後面追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傳來傳去也沒個準話……”

李曉夢白了他一眼:“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有本事問林隊去!”

張椿陽:“嘿,你個丫頭片子!”

※※※※※※※※※※※※※※※※※※※※

下章女主就出來了。

……

無用的知識又增加了:

1、稱呼:陸儼是副隊,但私下裏為了方便一般都叫陸隊,可是如果林隊或其它隊長在場,就不能當面這麼叫了,而要叫副隊。

2、毒檢:它算在理化檢驗里,指的就是毒物和毒品檢驗。

3、本章提到的足跡,所有腳印,襪印,鞋印,在刑事案件里都統稱為足跡,以後寫到後面案件的調查,會具體說的。

4、控制交付指的是,為了偵查進一步線索,掌握實據,有時候警方會批准特情線人少量的購買毒品。但特情線人絕對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去販賣毒品。

紅包繼續么么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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