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葯
天剛擦黑,白硯秋連問了好幾個人才問清楚路,提着一籃子瓶瓶罐罐裝的靈藥,到了後山腰一條小瀑布前。
小瀑布旁邊是間簡易茅草屋,屋前開闢了小塊菜地,煙囪上飄起裊裊炊煙。
這就是梁斐在千鶴峰的住所。
白硯秋感受到了作者深深的惡意——
堂堂華清宗一峰之主的弟子,居然只能自己結廬而居,還得親手種菜。
白硯秋深吸了口氣,假意咳嗽了聲,方才推開門,環視一眼,屋內處處透着寒酸。
和原主雕樑畫棟的居所相比……這就沒法比。
白硯秋提着籃子往旁邊廚房走去,掀開草席帘子一看,只見梁斐正光着上半身,就着灶火光,往身上塗草藥汁兒。
連根蠟燭都捨不得點。
不過這身材,寬肩窄背還挺有料。
梁斐沒料到白硯秋真會來,連忙背過身穿上衣服。
白硯秋擔心他傷勢,只來得及把身上帶血的衣裳換了,沒顧得上吃飯,他聽見鍋里咕嚕咕嚕響,肚子也有些餓:“煮的什麼?”
梁斐穿好衣服回過身,站起來,頓了頓:“蘿蔔燉雞。”
白硯秋掀開鍋蓋,看了眼支棱出水面的仙鶴爪子:“這雞……”
原主自稱“梅妻鶴子”,酷愛仙鶴和梅花,別說殺鶴來燉了,就是傷了千鶴峰數千隻仙鶴中某隻的一根羽毛,都會被嚴懲不貸。
白硯秋看了梁斐一眼,不愧是主角,行事作風就是這麼別具一格。他忍住笑,蓋上鍋蓋:“這雞——還挺大一隻。”
梁斐沒有說話,半垂着頭,姿態十分恭順。
白硯秋在這小小的廚房裏轉悠了一圈,看了看梁斐的儲備糧,天可憐見的,米缸只剩了個底兒,框裏放了幾個奄巴巴的地瓜和蘿蔔,房樑上掛了半截黑乎乎看不出原材料的臘肉,擱他那年代妥妥一留守兒童不畏艱苦奮發學習,能賺一盆眼淚那種。
白硯秋把籃子提起來:“你先出來。”
梁斐抬頭看他。
“為師給你上藥。”
*
幾根竹子拼接成的竹床前,梁斐半垂着頭,干站着一語不發。
白硯秋見他不脫衣服,摸摸鼻子,把籃子遞給他:“那你自己先上藥,背後塗不到的再叫為師。”
他鑽進廚房,左右看了看,一屁股坐小馬紮上,給主角當燒火小弟。
鍋里已經冒出香味來了。
白硯秋餓得直吞口水,眼睛在一動不動的草席帘子和咕嚕嚕響的鍋之間來迴轉了轉,決定先偷吃兩口。
他揭開鍋蓋,夾了塊“雞肉”往嘴裏塞,剛沾唇,還沒進嘴呢,那邊草席帘子被掀開了。
梁斐:“……”
白硯秋:“……”
白硯秋夾着“雞肉”,放回鍋里也不是,吃進嘴裏也不是,訕訕道:“為師……幫你嘗嘗看熟了沒有。”
梁斐沉默地看着筷子上的肉。
白硯秋猶豫片刻,夾着肉的筷子往他面前一遞:“那要不你先吃?”
梁斐看了眼白硯秋,白硯秋覺得那一眼裏面是大寫的一句“這人腦子有病吧”。
梁斐的小破屋裏連張像樣的飯桌也沒有,平日裏他在灶台上隨便對付完就成了,也沒想過會在這裏招待什麼人,更沒想過會招待白硯秋。
白硯秋端着缺了個口子的碗,拿着雙柴火堆里臨時削出來的筷子,坐在小馬紮上,吃的津津有味,連雪白的衣裳下擺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也毫不在乎。
梁斐一邊吃,一邊用眼尾餘光警惕的看着白硯秋。
白硯秋把大爪子夾出來,本來想放灶台上,一會一起收拾,轉念一想,順手把爪子扔進灶火里,毀屍滅跡,挺好。
【叮咚!大美上線了。宿主大人,大美給你帶了兩個消息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白硯秋滿腦袋問號:“玄冰洞情節不是被我阻止了嗎,還能有什麼壞消息?你們系統是不是有BUG?”
【上一個質疑係統的宿主,現在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呢~】
“……”白硯秋咽下一口惡氣,識時務者為俊傑,“先說壞消息。”
【大事不妙,梁斐他黑化值漲到82了!系統按照懲罰機制已經開了罰單,您注意簽收喲。】
白硯秋臉皮一抽,不抱什麼希望的問:“好消息呢?”
【大美嘻嘻笑道:為了提高用戶體驗,系統特意增加了兌換板塊,可以用好感度兌換積分商城內的物品和技能。】
“好感度?”白硯秋覺得前面是個無底大坑。
【大美嘿嘿兩聲:雖然‘最纏綿悱惻的愛情,盡在我家文學城’是我們喊了很久的口號,但只要是好感度都可以,您—懂了嗎?】
“你們這是什麼系統,”白硯秋一臉黑線:“我可是正經人。”
【大美委屈:您冤枉我們了,我們系統叫‘防黑化促和諧’,何況我們家可是堅決執行‘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政策呢。要不您先看看積分商城?】
白硯秋勉為其難,打開了積分商城界面。
一分鐘后,他屈服於現實的溫暖,笑眯眯指着其中最顯眼的酒瓶圖標問:“當真什麼酒都有?”
【只要是我家文學城浩瀚文海里出現過的酒,都有。大美知道您最愛喝酒,往日都礙於健康不能暢飲,大美還特別向系統申請,給您一個怎麼喝也不影響健康的身體呢。】
“有陰謀的味道。”下一秒,白硯秋安慰自己:“來都來了,反正也出不去。”
大美臨走前,友情贈送了他兩個積分,白硯秋當即兌換了瓶八二年拉菲。
八小時千刀萬剮體驗券半小時后才生效,白硯秋垂死掙扎,不抱任何期望的問:“阿斐,為師給你送葯來,你……”
“謝謝師尊賜葯,師尊對我恩同再造,我一定會極盡全力報答師尊。”梁斐跪倒在地,十分誠懇。
要不是有大美在,白硯秋就給騙過去了。
果然是能屈能伸的主角大佬。
燭光搖曳中,白硯秋眼尖的看到梁斐背後有血跡浸出來。
怎麼回事,那葯明明可以立刻止血的,難道……梁斐沒用自己帶來的葯?
白硯秋輕咳兩聲:“阿斐,為師帶來的藥效果怎麼樣?”
“回師尊,藥效很好,傷口都已經止血了。”梁斐又磕了個頭,額頭深深觸地,姿態更加服帖,恭聲回道。
小騙子!
白硯秋欲哭無淚,又不能直接扒了他衣服,硬給他上藥。他低頭,捧着碗憤憤的咬了一口肉骨頭,愁着半個小時之後那體驗卷怎麼破。
“師尊再添一碗嗎?”
白硯秋目光在自己碗和梁斐碗之間逡巡片刻,計上心頭,外敷藥不搽,只好偷偷下內服藥了。
“阿斐廚藝不錯,為師再來一碗。”
梁斐把自己碗放灶台上,來接白硯秋的碗。
遞碗的瞬間,白硯秋指尖輕彈,一顆小藥丸悄無聲息的落進灶台上樑斐的空碗裏。
梁斐轉身背對着白硯秋,作勢往白硯秋碗裏加湯,動作十分自然,臉色卻慘白一片。雖然白硯秋動作迅捷,但他一直提着十萬個小心謹慎,就怕着了白硯秋的道,即便下藥的動作極隱蔽極快,也全都落在他眼裏。
“阿斐,你也給自己添一碗吧。”
梁斐背脊一僵。
白硯秋接過碗,示意梁斐趕緊把自己那碗也添上,笑道:“不要拘束,你也吃。”
“好。”梁斐轉過身,往缺了個口子的碗裏加湯,他手很穩,眼神很穩,心也很穩。
兩個碗除了缺口大小略微不同,其他的一模一樣。
白硯秋注意力全在梁斐那邊,根本沒發現梁斐已經把兩人的碗交換了——他的第二碗,是梁斐那個放了葯的碗。
白硯秋沉浸在千刀萬剮體驗券的憂傷里,化悲憤為食量,吃着吃着,鼻腔一熱,兩行鮮血嘩啦啦流下來。
什麼情況?流鼻血了?
梁斐表面上端着碗喝湯,實際時刻關注白硯秋的狀況,見狀以為白硯秋放的那藥丸,外顯的癥狀是流鼻血。在白硯秋反應過來之前,他悄無聲息轉過身,狠狠往自己鼻子上來了一拳,頓時兩管鼻血流下來。
白硯秋懵逼中見梁斐也是鼻血飛流,驚道:“你怎麼流鼻血了?!”
梁斐假裝也驚道:“師尊您怎麼流鼻血了?!”
真懵和假驚目光相對,一邊白硯秋是完了保護動物吃了果然有報應,另一邊梁斐是有沒有紕漏會不會被發現。
白硯秋把筷子碗一放,捂着鼻子,語重心長道:“以後這‘雞’就別吃了,你可以吃兔子,兔子那麼可愛,多吃一點。”
梁斐擦掉鼻血,目送白硯秋背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