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黑暗的山洞裏伸手不見五指,白硯秋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道外面今夕是何夕。
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一聲粗重的喘息自山洞深處傳來,那聲音在石壁間來回折射,像某種織網一樣,把人困在裏面。
白硯秋試探着往前走一步,那喘息聲再度響起,聲音的主人似乎經受着巨大的折磨,每一次的喘息像是竭盡全力才能勉強呼吸一口。白硯秋不敢再往前走,悄悄站在一邊,豎著耳朵想聽見一些訊息。
“來看我死沒死?”喘息聲的主人冷聲道,“讓你失望了,我還死不了。”
白硯秋沒有回復,反而更加屏氣凝神。
“不說話以為我就看不到你?”那聲音嗤笑一聲,道,“你可知龍族天生可夜視?我龍族億萬年傳承,豈是爾等可以比擬。若不是你們使出卑劣手段,就憑你們那點道行,能把我困在此處?”
白硯秋仍是一聲不吭,悄然站立。
心中卻是浪潮翻湧,居然是龍王!他這是又時空穿梭了嗎,穿回多年前,那具巨大神龍皮囊還活着的時候?
什緊接着無數疑問湧上心頭,什麼人會把龍王囚禁起來?要知道掌管一方水務的龍王,已經算半隻腳踏入仙道,誰會沒事給自己弄一個這麼大的敵人?
囚禁了龍王,那這片地方的雲雨江河誰來掌管?如果沒人掌管,下雨的地方會一直下雨,乾旱的地方會一直乾旱,江河湖渠不再運轉漸漸成為死水,這麼大的後果誰能承擔責任?
白硯秋心道:“這麼狗膽包天的傢伙,不常見啊,有機會還真想認識一下。”
“龍兄消消氣,在下也不是有意為難龍兄,你我同為妖修,本應該互幫互助,奈何龍兄執迷不悟,小弟這才迫於無奈,不得不把龍兄請到舍下做客……”一個清亮柔轉的聲音道。
“我還以為你把自己真當人看了。”龍王嘲諷道。
“小弟……哎龍兄,做人是小弟平生最大的心愿,不知龍兄可否幫幫小弟。”
“做人?呵!”龍王譏諷道,“青丘居然出了你這麼個不肖子孫,不去修鍊本門秘法,着魔似的琢磨起變成人。不也怕祖墳里的那些老傢伙半夜託夢抽死你個蠢貨!”
“青丘九尾狐一脈的族規不勞龍兄費心,小弟只想要一點點令妹的東西,一點點即可,小弟願以三次驅使為代價——”
“這事不必再說,想要我小妹的蹤跡,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龍王冷聲道。
“龍兄,你這是何必呢,我只要一點點,令妹現在道行尚淺,小了一點點東西,不過只是損耗幾年道行而已,並不危及生命——”
“殷香玉,你不必說了,我不會答應,”龍王冷笑道,“只取一點點,哈,還當我是傻子嗎,一旦我說出小妹的行蹤,你會捨得只取一點點?滑天下之大稽。”
居然是殷香玉,龍王居然是被殷香玉囚禁在這裏的!
短短一句話,裏面的信息量大得白硯秋腦子差點沒轉過來,這都什麼跟什麼?若干年前,殷香玉因為想要龍王妹妹的妖血之精以修鍊成人,囚禁了龍王,若干年後,他和梁斐誤打誤撞闖入囚禁之地,見到了妖異的食人花和已經死去只剩空殼的龍王——
等等,若干年後,殷香玉和岳正陽在客房也提到要那個“東西”來徹底變成人,難不成他們嘴裏的“那個東西”就是龍王妹妹的東西?
龍王妹妹的東西,又是什麼東西?
殷香玉和岳正陽重回易水城找“東西”,是不是也說明,那個“東西”就在山洞裏?
可山洞裏除了那具龍屍和食人花,還有不知名的小黑點,就沒有其他了,那個東西會藏在什麼地方嗎?
白硯秋想不出來,也越來越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漸漸摻和到這件事情里來的。從莫名其妙穿到易水城,再到枯井山洞,再到現在的二次回溯,就像有什麼推手在後面操控一切,故意把他弄進來。
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他,這些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嗎?可他完全看不懂自己和這些事情能有什麼聯繫。
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回溯,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成想要自己去把龍王救活?可他現在修為全失,和普通人一樣,別說救龍王,他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搞丟了。
“龍兄,不管你信不信,小弟只會取一點點,”殷香玉語氣誠懇,“我可以起誓,若是我殷香玉違背這個諾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要跟我玩把戲,你是只用一點點,其他人呢?”龍王冷冷道。
殷香玉:“我必竭盡全力保護令妹。”
“不必了,任你說得再好聽,我也不信你們這些偽君子的話。”龍王寒聲拒絕。
殷香玉:“小弟看在你我同是妖族,祖上也曾有交情的份上,在才多番禮讓,你這樣執迷不悟,非鬧到刀劍相向,有什麼意義呢?”
“廢話少說,落在你手上是我倒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龍王道。
殷香玉:“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就為了拖延一些時日,但到最後令妹還是會被找出來,龍兄何必呢。”
“呵,不用詐我,你們不可能找得到。”龍王冷冷道,“小妹是唯一繼承了上古燭龍妖血之力的龍族,別說你要殺我,就算是把我們兄弟幾人全殺了,也別想從我們嘴裏知道小妹的下落。”
燭龍!妖血之力!
這不是梁斐身上的繼承的東西嗎——難道龍王的小妹就是梁斐的母親?!
白硯秋驚訝到有些暈眩,撐着牛腿骨才勉強站穩,難道這一切都和妖血之力有關?
妖血之力,梁斐,梁斐才是最危險的!要儘快找到梁斐,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思及此處,白硯秋再也待不住,摸索着就要往外走。剛走兩步,忽見前面有隱隱微光傳來,接着聽見有細微的腳步聲。有人進來了,他只好屏氣凝神,躲進旁邊一處凹陷里。
“殷先生恕罪,時間太急,只來得及抓一個人。”幾人捧着一把明珠做成的“火把”,拖着一個人進來。
梁斐勉強睜開眼,見到前面的人後怔了一下,居然是殷香玉,他又看了兩眼,隨即發現不對勁,眼前的殷香玉和在客房見到的殷香玉不太一樣,似乎更妖性一些。
緊接着他看到殷香玉背後巨大的陰影,是那個神龍石像——不對,是活的龍!
梁斐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那條龍,奄奄一息的,滿身傷痕的龍。
難不成石洞裏那個神龍石雕不是石雕,而是正真的龍,那為什麼最後會成為那種空皮囊一樣的死物?
他是又被卷到更前的時光里了嗎?
白硯秋呢,還活着嗎,也一樣穿過來了嗎?
梁斐望着巨龍,腦子裏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先將就用吧,一會你們小心些,那些花兒嬌貴得很,食物不好吃會鬧脾氣。”殷香玉淡淡道。
“是,小的們明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殷先生放心。”
梁斐被拖着往前走了幾步,才看清巨龍是被無數鐵鏈和符術封印在此處,巨龍腳下是一大片紅艷艷的花,花上停着一些小黑點,無數的小黑點落在巨龍身上,不停蠕動。
食人花!
“這些細蠱特別難養,只能和食人花共養,食人花呢生存的環境又要求特別苛刻,也就是龍兄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這樣的待遇。細蠱最愛鑽進肌膚里,一層一層順着肌肉啃食,直到把宿主啃食完了,才肯離開,那時你就只剩一張龍皮和骨架。”殷香玉笑道,“龍兄可別怪小弟啊,小弟也是沒有辦法。”
龍王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你省省吧,少在那兒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就算再弄上十倍之於此,我也不會鬆動半分。”
“既然龍兄如此堅持,也別怪小弟心狠了。”殷香玉面帶微笑,說出來的話卻殘忍萬分,“去吧細蠱都喚醒,統統趕到龍兄身上去,不必照拂他了。”
說完一甩袖子走了:“龍兄,忍不住了便叫人,小弟隨時恭候。”
“滾!”龍王發出怒不可遏的低吼。
幾人把梁斐拖到食人花前,正打算扔到一株大花的花蕊里,忽聽甬道處有動靜。
其中兩個走過去查看,什麼也沒發現,正準備轉身回去,後腦勺一痛,軟身倒地。
緊接着,留在原地的幾個人也都突然悶聲倒地。
白硯秋杵着牛腿骨匆忙走出來,那頭梁斐也解開身上的繩子,兩人一照面,均是眼眶微紅。
“你怎麼也來了?”白硯秋摸着梁斐的胳膊,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梁斐焦急問:“你呢,那些寄生的食人花呢?”
白硯秋拍拍他手背,安撫道:“沒事了,你走沒一會兒,我發現食人花特別怕火光,就把火摺子點燃了,那些寄生花被光線一照,自己就死了。”
梁斐有些不太敢相信:“真的嗎?”
白硯秋索性解開衣裳,露出胸口那片給他看。見上面果然什麼痕迹都沒有,梁斐才放下心來。
“你們倆是誰?”聲音從頭頂傳來。
兩人同時仰頭看向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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