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欽天監得了東宮的授意后,就把吉日交到了禮部。禮部拿到吉日就眼前一黑,先是把一聲不吭的李淳豐罵了個自閉,也沒有立刻就去辦。趙享明他阿耶,禮部侍郎趙大人得了消息,想都沒想就入了宮。
這不是他不給中書令和公主面子,實在是超出他能力之外了。就這一兩個月的功夫就是逼着他不眠不休也走不完這禮啊。更別說皇太女大婚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李朝多少年沒有這麼大個盛事,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
那些繁瑣又一項都少不了的禮儀便罷了,距離聖人下旨這才多久,宮裏尚衣局的綉娘們怕是連公主喜服的樣式還沒定下來。大婚當日,公主還要同駙馬花車遊街,這裏裡外外的守衛又是需要耗費時日安排。李朝皇太女大婚,必會引萬邦來賀,那些異邦人來后,全都是禮部和鴻臚寺的事啊。
趙侍郎深深覺得還是放心得太早了。他還以為欽天監就是再蠢也該知曉其中利害,沒想到李淳豐是上位了,卻把他害苦了。
他急得嘴裏都燎上了泡,入了皇城,腳步一頓,又往後宮走去。這些事和聖人說,怕是依聖人的性子,只會讓戶部給他們砸錢砸人,什麼都願意依公主。但余皇后掌管宮事多年,就不同了。
果然,余皇后聽聞后就斥聲:“胡鬧!堂堂皇太女大婚,豈可這般兒戲!”又對春榮姑姑說:“去把公主給我叫來。”
趙侍郎感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娘娘,臣思來想去,公主的婚日還是得您來拿個主意。”
余皇后皺着眉沉默了一會,才道:“明天開春罷。”
趙侍郎頓了頓,“開春好,三四月正是風和日麗的好日子。”雖然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期限,卻也能讓他喘口氣了。
余皇后看了一眼放鬆了臉色的趙侍郎,這位是明得不能再明的皇太女黨,家中兩個孩子都為公主辦事,且還是聖人親自挑的。她說話也就少了兩分顧忌,淡淡地看了一眼對方問道:“說起來,禮部還未研究出頭緒嗎?怎麼遲遲未見章程?東宮聘禮早已備好,只等着禮部把納徵的日子拿來了。”
趙侍郎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可如今是他自個兒送上的門,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知道怎麼說。
余皇后本來是隨口一問,也沒當回事,可一瞧趙侍郎臉色都變了,心也一沉。這等小事也能出問題,也太無用了些。
“到底怎麼了?”余皇后話音未落,春榮姑姑的聲音又在外頭響起,“娘娘,公主到了。”
長樂宮離東宮着實有些遠,按理說這麼會功夫,春榮姑姑怕是還沒到東宮呢。如意來得這麼快,全是因為趙侍郎踏入宮門后便立刻有人報予她。她原也不打算阻止對方,但奈何對方太雞賊了些,都快走到太極殿了,腳一拐又去了長樂宮。
她阿娘余皇后可不是好相與的,如意進來時先是小心打量了一眼余皇后的面色,才開口:“兒臣給娘娘問安。”
“起罷。”余皇後面色不大好,一個兩個都看她閑得不成,凈給她找事做。
如意站直了身子,先是隱晦地瞥了一眼趙侍郎,成功把對方嚇得面露苦色。又轉頭問道:“方才阿娘和趙大人在說什麼?”
余皇后瞪她一眼,打算回頭再同對方算賬,才說道:“正說你的婚事,既然來了,你也聽聽禮部的章程。”
趙侍郎剛打算眼一閉心一橫說了,卻沒料到公主點點頭,開口道:“此事我已同趙侍郎商議過了。”
余皇后和趙侍郎都驚訝地看向她。尤其是趙侍郎,見對方面色坦然更是奇怪。他可什麼都沒有同皇太女商議啊。
“說來這事兒臣早該同娘娘說,只是這幾日一直忙於政事,抽不開身。”如意端坐着身子,低頭道:“兒臣思來想去,都覺得無論是依公主婚儀還是太子婚儀都覺不妥。駙馬是中書令,若依太子婚儀,顯得輕慢。若依公主婚儀,兒臣是皇太女,又不妥。”
余皇后沉沉地看了對方一眼,“那依你,是如何打算的?”
“既然無論是嫁娶都不合適,便不談嫁娶,只成婚便是。”
余皇后輕嗤一聲,“荒唐。”
如意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反而轉過臉對趙侍郎說,“還請趙侍郎先退下,我與娘娘有些話要說。”
趙侍郎連連點頭,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他一走,如意就毫無顧忌,一掀朝服的下擺跪了下來。不顧余皇后變化的臉色,低着頭道:“阿奴長這麼大,從未求過阿娘一件事。今日只求阿娘,看在阿奴的面子上,莫輕賤了崔郎君。他是阿奴的心上人,瞧着他受委屈,阿奴着實不舍。”
余皇后氣得站起身子,“誰輕賤他了?這是皇家的恩賞,多少人求之不得。他若不願,那便換一個人!世上願意被這般‘輕賤’的人何止千萬!”
如意將頭低得更深:“阿娘明白我的意思。清河崔氏有祖訓,從未有過入贅的郎君。若是今日他以太子婚儀被迎娶入宮,怕是明日便會被崔氏除名,今後讓郎君如何自處。阿奴只求阿娘開恩,心疼阿奴一回罷。”
說完,便將頭叩在地上,再不發一言。
余皇后見到她這般不爭氣的模樣就氣,她一沒讓崔甫坐花轎,二沒讓崔甫戴紅蓋頭。不過是個入個贅,怎麼就說得像是要了崔甫的命。
余皇后氣了半天見她還跪着不動,又覺得深深地無奈。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意說的話,確實不假。
清河崔氏孤傲,無論嫡支還是旁系,郎君小娘子的婚事都格外在意。親家要貴更要清,寧可拖着不嫁不娶,也不會隨意相配。更何況,崔甫還是嫡系嫡子,那地位,本就不能和旁人比。提到這些世家大族的苛刻,余皇后厭惡地扭過了頭。
余皇后心煩氣躁,如今清河崔氏的家主是崔甫的祖父,對他,她也沒有多少了解。萬一是個死腦筋的,一個鬧不好,說不定真不怕死,為著名聲祖訓也要將崔甫除了族譜。若當真如此,到時候受苦的還是她家阿奴。
旁人才不會管什麼內情,只會感嘆對方清貴,便是皇室,也敢相抗。余皇后想到這裏,就恨不得把這群牽掣她家阿奴的世家統統埋了。
“起來罷。我允了。”余皇後有氣無力道。
“多謝阿娘!”如意站起身就往她阿娘身邊靠,一改臉上方才可憐巴巴的表情,笑着道:“阿娘最好了。”
余皇后嘆着氣沒說話,任憑對方撒嬌賣乖。她想了想,疑心病又來了,奇怪地望着對方:“這話是不是崔甫讓你來說的?”
她的阿奴她知道,怎麼可能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如意連忙搖頭,抓着余皇后的手道:“是阿奴自己這樣想的,崔郎君沒有同我提過一句。”
自打那日和崔甫互通心意之後,她就琢磨着周樂言的話。什麼才叫□□護對方?那自然是想對方所想。便是今日余皇后不問,如意自然也是要說的。
余皇后見對方表情不似作假,有些心酸道:“阿奴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感慨萬千地摸了摸對方的頭髮,頓了頓又道:“婚期定在明年開春,此事你莫要胡鬧。人生大事,當慎之又慎。”
如意張了張嘴,沒敢再說。她許久不見余皇后,拉着余皇后說了好半天的話,哄了許久,終於將人哄得眉開眼笑。
等崔甫知道這消息時,已經是年底了。他與公主二人本就身居高位,手頭的事情忙都忙不完,雖日日在朝堂上見面,但難得才能在私底下見一面。雖婚期最終定在明年,他雖遺憾,卻也沒有再做什麼。禮部一直按部就班地安排婚儀,府中也是鄭氏在忙,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只讓松青在一旁盯着。
直到鄭氏滿臉糾結地找到他,問他:“怎麼宮中將下聘和陪嫁放在同一日?這是何道理?”她更想問,這到底算是娶還是嫁?她活了這麼多年,可從未見過這種禮數,簡直不成體統。
崔甫也被問得有些怔,他不意外禮部的安排,但無論是聖人皇后還是公主竟然沒有一個人有異議,這就讓他很驚訝了。他立刻着人去查,一查才知,原來是小公主向皇后討了旨意。
他啞然失笑。
他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想要什麼都靠自己去拿。這話,他從來沒想過要同如意說。卻沒料到,小公主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他留的后招顯得多此一舉。
崔甫心情實在太好了,舒坦的彷彿三伏天一口氣飲了碗冰水。他心情一好,就帶着禮物去了崔瑩的院子。出來時,臉上還帶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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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皇太女婚事會一直這樣妥妥噹噹地走到最後時,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近年底的東宮本來是氣氛極好的,開了春皇太女便大婚,來年東宮便要添喜事,個個將喜都寫在臉上。但此刻,宮人們都害怕得低下頭,一個都不敢說話。
皇太女摔了一地的碎片,屋裏能砸的全砸了。兩個容貌一般但身姿妖嬈的宮女跪在碎片上,瑟瑟發抖,嚇得魂飛魄散。連秋雅姑姑和幾個大宮女都跪在了門口,勸都不敢勸。
如意都要氣瘋了,手都在抖。她心心念念的小郎君自個兒還沒動一下,就要先讓這兩人去染指。
如意冷笑,“試婚?!就憑你們,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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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