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只見那波斯主持人抬步上前,張口便是純正的官話:“諸位上元節大安,今日波斯為李朝獻禮,請來十二位波斯藝女,賀李朝與波斯互市五年。也祝各位來年生活順遂,平安幸福!”

“獻禮!”

隨着一聲高喝,景台邊上圍着的禮樂團開始奏樂,除了絲竹琴瑟之外,李如意還聽見幾聲未曾聽過的琴音。

“咦?”她探了探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可底下人頭攢動,越來越多的人往這觀景台過來,根本看不見。

她有點着急,抿着唇問:“阿言,你可聽到什麼沒有?”

對周樂言這種混跡樂坊的人來說,早就聽出了不同,她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也沒瞧見台下的禮樂奏的是個什麼樂器。

“人太多了,這波斯人,花樣百出!等表演結束了,我親自去瞧瞧!”

李如意只好忍了下來繼續觀禮,時值冷冬,那十二個異邦女個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上了台,隨着異域音樂,舞女慢慢地解開大麾。婀娜多姿的舞蹈,容貌昳麗的番邦女子,穿着裹胸長裙,雪白的胸脯露在外面,腰肢細得像是一掐就能斷。

奏樂又從舒緩變為激昂,舞娘們一改溫順柔美舞姿,在那台上舞得熱辣又香艷。裙擺飛揚,好似一朵朵牡丹盛開。

周樂言看得都呆了,嘴裏嘟囔:“乖乖,這般下血本啊。”

李朝風氣開放,女子衣物雖也清涼,但也講究風度。似這些藝女般穿着打扮的,那絕是沒有的。那雪白的胸脯露在外頭,藝女們舞動時裙下時隱時現的大白腿,更是看呆了一群金陵人。

周樂言一個小娘子,勾着脖子,比那些郎君還興奮。

李如意被她這色鬼投胎的模樣弄得頭疼,她雖然也驚訝這舞,但也沒周樂言反應這般大。

“你怎麼比那糙漢子還急切,她們有的你沒有嗎?”

“嗨,這怎麼能比!”,周樂言急道:“樂坊里的小娘子可人柔順,哪有這般嫵媚動人!”

她又瞧了一會,實在是忍不住,“我上面看得不清楚,我下去瞧瞧!”

說罷拉着月牙急匆匆的下樓,如意目瞪口呆的望着秋雅姑姑:“姑姑,周樂言確實是小娘子吧?不是哪個小郎君冒充的吧?”

秋雅姑姑瞧着這個總愛搞事的小娘子走了,總算吐了一口氣,臉上也帶了些笑:“那必是小娘子的,只是與旁的小娘子不一樣些。”

李如意轉頭又瞧了瞧那舞,看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看了。

她蔥白的手指又執着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品着。

一杯又一杯,如意千杯不醉,秋雅姑姑抬眼看了看,公主除了臉微紅些,眼神清明,便不再阻攔。

直到這壺周樂言心心念念的秋月白都進了如意一個人的肚子,她才皺眉詢問,“周小娘子還未上來嗎?”

她都坐這兒喝了一壺酒了,周樂言這個棒槌!竟把她丟下不管了,活活地把如意給氣笑了。但她對周樂言頗多寵愛,也不計較,只站起了身,拿着她的馬鞭,準備下樓去瞧瞧她被哪個番邦女子勾了魂。

秋雅姑姑忙跟在後頭,一眼不錯地盯着。

這會兒表演剛結束,但波斯人還安排許多其他的活動,觀禮的人還未散得開,坊市裡人還有許多在瞧着波斯商人售賣的物件兒。李如意慢悠悠地下了樓,往那觀景台邊走。

天已黑了,李如意心裏還惦記着那未曾聽過的琴音,想着去問問那波斯人到底是個什麼樂器。

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句,“前頭的郎君,等等。”

這一聲喊得如意立刻停了腳步,這郎君喊得是不是如意,她可不管,她聽見這嗓音就渾身打了個顫。清脆如竹,咬字又獨有一種韻味,實在是迷人得很。

想來,嗓音這般好聽的小郎君必是有一張好面孔。

她站定轉身,眼一抬,呼吸差點都停了。手一松,馬鞭“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馬鞭前頭金鑲玉磕在了地上,發出的悶響嚇了如意一跳。

實在不怪如意如此不爭氣,便是秋雅姑姑都倒吸一口氣,這小郎君長得也太好看了些!

瞧着不過二十的年紀,整個人站着宛如青翠挺拔的竹子。八尺多高的郎君穿着一身白衫,玉冠束髮,只腰間配了一塊翠玉,再無其他配飾。劍眉星目,鼻樑高而挺拔。薄唇微抿,唇色極淡,讓人想揉下去染上別的顏色。

郎君容貌過人,五官單拎出來挑不出任何刺,合在一塊兒看,頗為艷麗。但又氣度不凡,一張臉冷着,讓人望而卻步,彷彿多看幾眼都是褻瀆。

此刻,小郎君骨節分明的細白手指捏着如意的羊脂白玉配飾。如意瞧了一眼,那羊脂白玉本來是她近來頗為喜愛的一塊,此刻與小郎君手指一對比,瞧着那手比那玉還白還細膩。

如意瞧見這小郎君實在是歡喜得很。

大麾墨色的滾邊毛領托着那巴掌大的小臉,街邊的花燈早已點亮,熒熒燈光映在她眼底,像是盛滿了星光。

她抬着頭,嘴角是壓不下的笑:“郎君可是叫我?”

崔甫前些日裏剛回金陵,閉門謝客了幾日。只等年關一過,就進宮述職。他雖曾踏遍國土,但金陵城他也就生下來的時候待過一月,滿月之後就被抱回清河由祖父教養。

這幾日回來一直在府中陪着久未見面的家人,上元節是盛事,他阿娘鄭夫人早早地就安排了隨侍護衛,讓他帶着小妹去觀禮。

他也不推辭,如今絲綢之路已步入正軌,李朝與各番邦互市成果頗豐,他得親自瞧瞧如今金陵城貿易中心西市。

他阿妹乖巧聽話,此刻正在樓上吃茶。

波斯他也是去過的,自然也見過這些大膽奔放的舞蹈,只是他阿妹,性格單純,剛剛看得臉都紅了。也不知是哪個門人擬的觀禮單,不懂避諱。

自然,這會他想去瞧瞧剛才聽到的樂器也不便帶着阿妹一起了。

他只帶了一個常跟他身邊的松青,留下了護衛,出了客棧,便瞧見前面一位裹着大麾的小郎君身下遺落了一塊玉佩。

他挑挑眉,彎腰撿了起來,瞧了瞧,四四方方的羊脂白玉上面刻着“意”字,細膩潤滑的觸感昭示着這塊玉佩價值連城。

於是出口喚人留步。

望着衝著他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的如意,他心裏已有了幾分猜測。他斂了斂神色,再抬起頭,手裏捏着玉佩,輕聲問道:“這塊玉佩,可是郎君遺失的?”

李如意裝模作樣地上前瞧了瞧玉佩,哪裏是去瞧玉佩的,分明是瞧那小郎君的手去。

她瞧完仰着頭看着崔甫,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胡扯:“多謝郎君,這確實是我的玉佩。此乃我家傳世寶玉,若遺失,我心必難安。還未請教郎君尊姓大名,我好日後感謝。”

崔甫看着如意彷彿盛滿了星光的眼睛,輕輕笑了一聲。

瞧着那玉佩上的字崔甫心裏就有所猜測,再看到如意這張勾人的臉,崔甫已然能夠確定面前站的就是當朝公主,李如意。

“意”字可不是誰都能刻在如此昂貴的羊脂白玉上的。

他心裏頗覺得好笑,以往只聽說公主才名美名,可沒想到公主說起謊來也是順口就來,他可從未聽過皇族有傳世寶玉之類的。羊脂白玉珍貴,但李朝公主要多少有多少。

他將玉佩遞給如意,未曾收斂笑意,輕語道:“郎君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說完便邁開了步子,只幾步便消失在人海中。

可憐如意被他一笑,笑得魂兒都飛了,愣着接了玉佩,還傻站在原地。等回過神來,人早不見了。

她攥緊了手中的玉佩,上頭還有郎君的留下的餘溫,心頭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秋雅姑姑側目,心道不好。

果然,直到周樂言像只花蝴蝶一般飛過來,嘰嘰喳喳地說什麼樂器,李如意也是心不在焉地“嗯嗯”兩句。像是失了魂一般。

等回了宮,連着幾日李如意都不曾笑過一回,只日日裏把玩着玉佩,玉佩的穗子都被摸得有些散了。

公主如此無精打採的模樣,余皇后豈能不知,摘星宮的宮人全都被拎去長樂宮敲打了一番,整個宮裏的氣氛都變得更加肅穆。如意自是不會吐露一個字。秋雅姑姑哪能不知道自個兒的主子到底是誰,主子不說話,她必是不敢提。

直到三日前,公主喚她近前,先是一句話不說,只盯着秋雅姑姑看。看得秋雅汗毛倒豎,盯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問她:“姑姑知道我找你來所為何事嗎?”

秋雅姑姑只把頭低得更低,卻不敢隱瞞:“略能猜得公主的一兩分意思。”

李如意滿意的笑道:“去吧,只三日。”

“是。”秋雅回了話便退下了。

可是三日裏找一個人哪裏容易,這偌大的金陵城,上元節三天有多少人來金陵?外邦來朝,海外商人,異域使團。派放外地的官員回京述職,又有多少人在節日後便離開金陵?

公主只交代給她這事,必是不想旁人知曉。

就算有路引可查,但除了那極為俊美的長相,一字半姓都無,如何能查。

找這麼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三日秋雅姑姑都睡不安穩。可秋雅姑姑既然能穩坐摘星宮掌事女史的位置,到底是有手段的。

這般困難的事兒,硬是叫她在三日內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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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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