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那廂如意和周樂言聊得投機,這邊崔甫剛出了宮門,一撩長袍,輕巧地跨上了馬背,墨色長袍邊綉着的金線迎着光線一閃而過。

崔甫面容冷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挽上了韁繩,座下是難得一見的汗血寶馬。金馬在陽光的照耀下,身上泛着光澤,矯健有力的身軀看得守宮的侍衛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另一隻手把玩了兩下松青遞過來的馬鞭,不似如意那鑲金戴玉的馬鞭,卻也是上等的材料所做。

松青看到崔甫上了馬,忙也翻身上馬。看着主子不曾邁步,立馬猜到主子有事吩咐。忙輕駕着馬上前,側身詢問:“郎君有何吩咐?”

崔甫盯着馬鞭上的細密的紋理,輕聲道:“去府里將我前日裏寫的文章拿出來,還有,去我私庫里取那座和田玉觀音,包好了。今日要去拜訪房公。”聽聞房公老妻信佛,只希望這份禮能送到對方心裏去。

松青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崔甫,道:“郎君,近日未曾給房公送過拜帖,如此上門可會唐突了房公?”

不怪松青如此驚訝,房公脾氣他有所聽聞。他們入京多時,崔郎君都未曾與房公通過信,更別說拜訪。如今招呼都不打一個,他頗有些擔憂會被視為慢怠,若是被人掃地出門,可就尷尬了。

崔甫側首深深地看了一眼莊嚴肅穆的皇宮,搖了搖頭,神色莫測道:“去辦吧,我去戶部一趟,拿了東西,去戶部找我。”

“是。”松青忙拱手行了個禮,調轉了馬頭往宰相府里去。

崔甫移回瞭望着皇宮的目光,拍了拍身下的馬背,馬兒頗為靈氣地往前慢慢悠悠地走。過了好些會兒,終於到了戶部門口。

崔甫翻身下馬,立刻有侍從上前牽馬。

他彷彿是隨意回頭一般往街角賣炊餅的那裏瞥了一眼,也未曾說話,只輕撩起長袍,跨過戶部門口的門檻。

街角的阿九一身冷汗,長年習武又在宮裏接受過嚴苛的訓練,他清楚知道崔甫剛才必然是發現他了,眼神里儘是警告。他皺着眉頭,暗嘆大意了。瞧着崔大人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卻不想嗅覺如此敏銳。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往常之聞崔甫文采極佳,從未聽聞過他習過武。

但公主交代的事必是要好好完成,想到這裏,他只能硬着頭皮翻上了戶部的牆頭。

正在戶部翻閱着文檔的崔甫耳朵動了動,聽見屋頂上輕微的聲音,輕笑了一下,眼裏卻是嘲弄。

他細長的指尖慢慢翻過一頁,頗悠閑地想,不枉他失禮地上門拜訪房公,小公主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待得松青趕來,崔甫便領着松青帶着禮到了房公府上。

崔甫站在府門口的台階下,松青拾步上前去叫門。

有門人聞聲而來,只開了一些門縫,小門人瞧着十四五歲,頗為機靈的模樣,探着個腦袋出來問道:“何人叫門?”

松青連忙拱手行了個禮:“清河崔甫來訪,想與房公請教。這是拜帖,叨擾了。”忙掏出崔甫在戶部剛寫下的拜帖。

小門房瞧了瞧拜帖,本不欲收,房公不見客已久,這人也不曾提前送來拜帖。他心裏翻了個白眼,張嘴就說要見房公,哪裏是那麼好見的。

只是聽見了“清河崔甫”,素聞崔甫才子盛名,便又朝門外崔甫看去,一看,小門房便張大了嘴,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可沒聽誰說過崔郎君有如此好相貌。

松青瞧着他愣神的模樣,忙把拜帖塞到他手裏,小門房如夢初醒般,低着頭捏緊了手裏的拜帖,想了一會兒,才遲疑道:“我家大人本不見客,但既然是崔大人來訪,我便去問一問,還勞煩兩位在此稍候片刻。”

“應該的,應該的。”松青笑着回道。

小門人說完便又把腦袋縮了回去,關上了門。

崔甫自始至終不曾露出過旁的表情,只低着眼立在馬旁。

沒一會,門內便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小門房忙跑回來打開了府門,笑着道:“房公有請,二位請進。”

崔甫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溫聲道:“多謝小郎君。”便邁進了府里。被領着到了前廳,便見穿着素袍的房公出來。

他連忙行了個禮:“晚輩崔甫冒昧登門打擾,還望房公勿怪。”

房公留着花白的鬍鬚,瞧着精神健碩,笑道:“崔郎君無需如此客氣,久聞崔郎君大名,有幸一見,確是氣度非凡。”

崔甫誠懇道:“不敢當,早聞房公賢名,一直有意拜訪,今日登門實在冒昧,還請房公勿怪。”

房白林豪爽一笑道:“崔郎君太客氣,快請坐,來人,看茶。”

松青在門外候着,聽着二人在門內對崔甫的文章交流得頗為和諧的聲音,才舒了一口氣。幸而房公大度,不在意這些虛禮。否則今日被房公掃地出門,明日便會傳遍整個金陵城。

只是他還是有些奇怪,今日郎君本是上午去完國子監,下午要去戶部與戶部侍郎商議要事,為何突然又如此冒昧拜訪房公?

時人頗為守禮,若是登門拜訪不曾遞帖,就算人家大門都不給你開,你也無處說理。

不過郎君做事必有他的道理,郎君不說,這便不是他該知道的事情。松青低着頭,靜靜地等在門外,不再胡思亂想。

客廳裏頭,崔甫飲了一口茶,慢慢的把茶杯放下,心裏斟酌了一番,才誠懇的開口道:“還望房公海涵,今日登門拜訪,不僅是仰慕房公想與您討教一番,更是有一事需麻煩房公幫忙。”

房白林剛瞧了崔甫的文章,作的極好,與崔甫一番交談,更是對其欣賞得很。頗有相見恨晚之意。此刻崔甫言有事拜託於他,他倒是很樂意幫幫忙。

房白林摸了摸他花白的鬍子,笑道:“崔郎君不必客氣,請說。”

崔甫從座上起身站了起來,對其躬身行了個師禮,誠懇道:“房公之名傳揚於李朝上下。人人皆知房公愛才,滿城桃李,對學生一視同仁。經師易遇,人師難遭。相必在李朝,沒有任何人比房公更懂得教書育人,更愛惜學子和讀書人。”

房白林聽到這裏,微微肅了臉。

崔甫又道:“在下知房公三年前因身體之故,便從國子監致仕,不再收弟子,也不再傳道。實乃大憾!今日臣領聖人旨意,協公主要於城縣之中開設學堂,男子與女子同學。在下懇請房公出山,論起讀書育人,沒有人比您更適合做這個主事人。”

房白林聽到崔甫的話,連手裏端着的茶都忘記喝了。他望着微微欠身的崔甫,眼裏有些恍然。

“你方才的意思,我已經懂了。”房白林擱下手裏的茶杯,嘆了一口氣道:“只是這個忙我屬實幫不上,我欠內人良多,老來已應了她好好安享晚年。我可以與崔郎君舉薦幾位大儒,他們也能幫到你的忙。”

崔甫聽到這裏,便沒有再勸,掩去眼中的神色,只客氣道:“多謝房公。”

松青在門外豎著的耳朵聽見了這話,眼裏滿是詫異。他家郎君竟與公主一道領了差事。

待崔甫與房公告辭,出了房府後,松青便湊上前低聲道:“郎君,方才我聽房公與郎君交談,言及公主。可是公主當真要入朝參政了?那...”

松青話還沒說完,就被崔甫打斷:“出門在外,不得隨意議論皇家之事”,他停頓了下,睫毛輕眨了一下,又添了一句:“聖人今日提及皇太女,過幾日怕是便有旨意。”

松青聽到這話愣在了原地,雖然皇上只有這一位子嗣,但畢竟是女子,竟當真要立皇太女,傳位於公主!無論是本朝還是前朝,從未有過女皇,若是李朝當真有位女皇,那可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這李朝大臣百姓能心甘情願地接受女子為皇嗎?

他騎着馬跟在崔甫的馬後頭,心裏頭琢磨着崔家與公主頗有淵源,崔相為公主之師,若是公主登基,必會善待崔家。但崔家也毫無選擇地被拉入到公主的陣營里,往後立儲之事必然波及到他家郎君。

崔甫半天不見松青說話,回頭就見他苦大仇深地皺着眉在思索着什麼。他慢悠悠的在前面道:“你今日心神不寧已久,人家跟了這麼久,你都未曾察覺。可是金陵的好日子把你養得懈怠了?若是再這般,我只能把你送回清河了。”

松青聽見這話立時便打了個激靈,收了神思,仔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阿九耳力過人,聽見崔甫這般說,恨恨的捶了一下牆角,再不敢靠前,只遠遠的後綴着。

崔甫騎着馬不疾不徐地往宰相府去,今日在殿內瞧見他阿耶臉色不好,想來對此事阿耶必是有一番打算。

阿九眼看着崔甫進了宰相府,便守在附近,直到快要宵禁,瞧着崔甫不會再出門,才冷着個臉回了宮。今日他丟了大丑,差事沒辦妥,公主必是不悅。

李如意前腳剛送了周樂言出宮,後腳秋雅姑姑便湊上前來稟告阿九回宮有事稟報。

李如意勾了勾唇:“讓他去我書房等着。”

等如意用了晚膳,悠閑地邁着步子進了書房坐下,便見阿九立時跪在地上:“問公主大安,阿九未能完成任務,請公主責罰。”

聽見這話,如意的臉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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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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