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醉酒
離去的嬌柔身形微頓,她充滿期待地轉過身,嘴角還要彎起最得宜的弧度,微笑道,“大殿下有話直說無妨。”
簫似墨修然起身,無波的眸子凝視眼前這個顏若朝華的女子,誠摯地道,“朝初是個好男人。”
韻涼一愣,笑容有片刻的凝結,言外之意,是把她和簫暮回送做堆么?
到底,是她會錯了意。
他的話語是冰做的錐,準確無誤地在她的胸口一刀扎進。
有這麼一瞬間,韻涼很想要衝簫似墨大吼,簫朝初是不是個好男人與她何干?難道你看不出,我的心潮,起起伏伏,宛宛轉轉全都因你而起,因你而落么?你怎麼能夠,將我推到另一個人的胸膛!
唇畔張了張,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若你的心裏沒有住着一個我,我的深情與你,有何意義?
終有一天,她會在他的心底刨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裏頭只住着她一個人!
她只給自己一低頭的時間悲傷。眉目微垂,眼裏泛起一抹冷光,一掠不見。
櫻唇微啟,絕美的女子眉眼含笑着抬頭,微頷了頷首,輕柔地道,“韻涼明白。”
簫似墨放心了,他看得出皇弟對這位韻涼姑娘的心思,卻一直拿不准她對朝初的情誼。如今經韻涼這麼一允諾,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冷淡的面容有了些許的暖意,他關切地開口,“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若離一定竭盡所能。”
我要你的心,你給不給得起?
韻涼在心裏冷哼。
抬起絕塵的艷麗臉龐,笑靨如花地道,“多謝大殿下,若離告辭。”
蓮步微移,搖曳身姿地轉身離去。
出門的那一刻,笑容在臉上凝結。
如果不曾相問,她綺麗的夢會不會做得更長久一些?
那天以後,韻涼每每回憶這一段問話,懊悔就會像銳利的刀鋒,一刀刀地劃過她的心窩,刀尖上滴着血,他看不見。
“大殿下,二皇子中意韻涼姑娘么?”
南榭動手收拾棋具,望着韻涼的背影消失在茶室門口,邊將棋子放入棋盒,邊抬頭問自己的主子。
二皇子鍾情於韻涼姑娘,為何他一點也不知道呢?
“多言。”
冷漠的男子淡淡的斥責,走到一簾之隔的書房,站在書架前,隨意地取出一本書來翻看。
簫似墨喜歡品茗,也中意下圍棋,更喜歡啜飲着香茶,捧一卷墨香。
因此特地命人打造了這一間茶室,書房與茶室之間,僅用垂落的輕紗作為隔斷。
習武之人要戒驕戒躁,而品茗、閱書,最是能夠陶冶性情。
“那……”
南榭不識趣地追上去,想要問,那是不是代表宮裏頭即將有喜事要辦呢。
“若是收拾好了,就去命人準備晚膳。”
埋首書卷的男子頭也不抬地吩咐地道。
經主子這麼一提醒,南榭斜眼桌上的計時沙漏,窗外天色尚且明亮,竟已是卯時三刻。
“屬下疏忽,南榭這就去命人準備晚膳。”
躬身告退。
書桌前的男子將書卷輕輕放下,背手踱步至窗前,目光悠遠地凝望着滿院的高大梧桐。
凰女現,伏龍吟、鳳雛鳴,終只是個上古的傳說。以他和凰女兩人之力當真就能抵禦皇叔們的百萬精兵?長老在此時提出與韻涼姑娘合練離恨劍法,變相地肯定韻涼姑娘的地位……
別的不怕,就擔心,長老們和皇叔們的想法一樣,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偏北庭去打探消息音信全無,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風吹着梧桐的樹葉沙沙作響。
樹欲靜,而風不止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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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斂風清。
月移花影,悄悄爬上玉砌欄杆,人未眠。
夜晚庭院的植物凝一層微露,簫似墨披一件外袍,抬頭看天上的圓月。
世間世,大抵都如這月,難免會有陰晴圓缺。若想要事事都可以圓滿,是不是就會如同水月鏡花、水中撈月,空歡喜一場呢?
他想要離恨王朝千年不衰,卻不知道該拿如今這局勢奈何。帝都,長老們把握權政不肯下放;封地,皇叔們步步逼近;邊境,又免不了要與司空逐兄弟殘殺。
處處都是懸崖。
得凰女者得天下。一個傳說,一名女子,真的擔負得起一個朝代的榮辱興衰么?
嘆息聲淺淺地溢出,簫似墨苦笑着搖了搖頭,他何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的了?
“一個愁人有誰瞅睬?已自難消難受,那堪牆外,又將這輪明月推來。嘖嘖,離離,你又不是嬋娥,不需要這麼深情地望月吧?”
一道打趣的聲音在夜色里想起,伴隨一陣酒香。
纖瘦的身影手執酒壺從太湖石砌就的假山後頭走出,左手遞交酒杯,右手執壺,倒一杯玉液,“噥,給你。無花無酒不成夜。”
她朝他淘氣地眨眨眼。
簫似墨微微一愣,爾後淡淡笑開,伸手接過酒杯,輕拂杯麵,純正的清香緩入鼻尖。
仰面一飲而盡,“口感醇香、綿甜味長,是上好的杏花村汾酒。”
“啊!原來這就是杏花酒啊 ̄ ̄ ̄很是好喝呢!”
霓花搖打了個酒嗝。月光下,她的雙頰酡紅。
“多謝,霓姑娘。”
將杯子遞還給霓花搖。
“搖搖。”
她不厭其煩地糾正。
“霓姑娘深夜了,怎麼還會在這裏?”
他和以往一樣地岔開話題。
眼泛琉璃,她唇角彎彎地笑道,“深夜采香呀。”
他眉毛微挑,等着她的進一步解說。
拿着酒杯的小手在他的面前晃啊晃的,微醉的女子坦白招供,“本來吧,想夜探你的閨房,來個深夜竊香來的。結果去你床前,撲了個空。心情有些小鬱悶,就去宮裏的酒窖順手摸了桶酒出來。總不能抱着桶酒亂晃吧?於是我就去你房裏借了酒壺和酒杯,想說邊喝邊等你回來。等啊等啊,也不見你人影,我都打算打道回府了,不曾想,嘿嘿 ̄ ̄ ̄得來全不費工夫。”
標準的採花大盜式口吻,尤其是末句的嘿嘿 ̄ ̄ ̄深得資深採花賊真傳。
近了,才知初時問到的酒香,不是她手中執着的酒壺,而是來自她的身上。
簫似墨拿過她手裏的酒壺,在手裏搖了搖,眉頭微微蹙起,裏面的酒竟所剩無幾了!
“這一壺的杏花酒都是你喝的?”
霓花搖咧開嘴笑,用力地點了點頭,“很好喝呢!甜甜的,有杏花糕的味道。”
星眼微眯,粉舌沿櫻桃唇畔舔了舔,意猶未盡的酒醉憨態。
簫似墨幽深的眸子一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