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阮亭成了狀元,每日要上值,無法繼續給阿芙啟蒙。他特意找了一個名聲還不錯的私塾,把阿芙送進去讀書。
私塾授課的李夫子有些真才實學,也教導出幾個秀才和舉人學生。
頭一年,阿芙在私塾里待得好好的,然而,到了第二年,這個私塾新進來幾個刺頭兒學子,上課時不是大聲說話,就是呼嚕通天響,還敢與李夫子頂嘴。
阮亭看重李夫子的才華,才把阿芙送進去,沒料想裏面竟然有這般讓人頭大的學子。自己不聽課,還打擾其他人,長此以往,其他學子如何讀書?
阮亭不欲讓阿芙繼續待下去,“阿芙是姑娘家,繼續在私塾待下去,便是不曾受到打擾,也會影響她的聲譽。況且,我看阿芙是真心向學的,留在私塾反倒是耽誤了她。”
甄玉棠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剛好明個你休沐,你再出去打聽打聽,給阿芙重新挑一個學堂。”
阮亭已拿定主意,“我打算把阿芙送到國子監。”
“國子監?”甄玉棠面露驚訝,“國子監是官學,授課的夫子無一不是大儒學士,規矩又森嚴,如果能去那裏讀書,是阿芙的造化。只是,常去我鋪子裏的一位官夫人,她的夫君是正六品,比你的官階還高一些,她也沒能找到門路把自己兒子送進去。你踏入官場不久,阿芙應該也進不去吧?”
“憑我現在的官階,確實不能把阿芙送進去。不過,許淮的父親是侯爺,我託了許侯爺幫忙,國子監祭酒總要賣許侯爺面子。”
甄玉棠驚喜的露出笑,“真的?你什麼找許侯爺幫忙了?”
“下值回府前,我去許府走了一趟。”望着甄玉棠的笑靨,阮亭也不禁勾了勾唇,“阿芙雖是姑娘,可她讀起書,踏實又認真,練大字的時候,能待在書房裏一動不動幾個時辰。有些聰明,又有韌性,去到國子監,許是能充分發掘她身上的才能和天賦。”
“夫君,你真好!”甄玉棠撲到他懷裏,環着阮亭的脖子,在他臉上啾啾親了幾下。
阮亭現在是從六品翰林院修撰,阿芙又不是他的親妹妹,他本不必為了阿芙欠下許侯爺的人情。可是,他對阿芙沒有存一點私心,是真的把阿芙當親人對待的。
甄玉棠明白,阮亭願意為阿芙做到這份兒上,歸根究底還是為了她。
阮亭攬上她的腰,讓甄玉棠坐在他的腿上,“用得着為夫了,玉棠姐姐就喚我一聲夫君,用不上為夫的時候,可沒見你對我這般親熱。”
好像是這樣的,甄玉棠有些心虛,然後抬起眸子,“我都親你了,你還想怎麼親熱呀?”
阮亭聲音低下來,“你之前在話本子上看到的那個姿勢,今晚我們可以……”
感情在這裏等着她呢!甄玉棠咬着唇,嗔了他一眼。
翌日,甄玉棠領着阿芙去了國子監,“在國子監讀書的學子,多非富即貴,不過你別怕,若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姐姐和姐夫,千萬別一個人忍着,知道了嗎?”
阿芙點點頭,“知道啦,姐姐!”
去唐學錄那裏辦理入學手續,又領了書籍,阿芙被領着去了丙班。
即便這裏的學子多出身權貴之家,可也要按照功課分出等級,丙班為最末等,甲班最優。
唐學錄道:“你今個才入學,尚不知你水平如何,先把你分進丙班,若是你成績不斷進步,綜合多次考核,還有機會去到甲班。”
阿芙點點頭。
唐學錄又叮囑道:“進了國子監,不代表可以一直待下去。國子監規矩嚴苛,光學訓就有二百六十條。這些學訓,就在剛才給你的書籍裏面,你一定要牢記於心、時時遵循。若是數次犯錯,屢教不改,就算是李閣老的女兒,國子監也要把這樣的學子趕出去,知道了嗎?”
好嚴厲呀!阿芙乖巧的道:“我會聽話的。”
望着她這般乖巧的模樣,唐學錄臉色緩和幾分,“丙班有幾個頑劣學子,你進去后只管用心讀書,莫要招惹那些潑皮猴。若是受了欺負或是不公,可以告訴夫子,也可以來找我。”
正說著話,唐學錄腳步一頓,伸手指了一下,“那就是丙班,我帶你過去。”
還未進去學舍,吵吵鬧鬧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唐學錄加快腳步,臉色沉下來,“這是國子監,不是東門口菜市場,都嚷嚷什麼呢?”
學舍的後門站着兩位學子,其中一個穿着一身藍色的袍子,見到唐學錄,也絲毫不怵,還敢嬉笑着頂嘴,“唐學錄,夫子剛出去,給了我們一刻鐘的休息時間,我們這是趁着休息時間互相交流,增加同窗情誼!”
阿芙順着說話聲看過去,眨了眨眼睛,她以為只有私塾才會有這般不聽話的學子,原來,國子監也有頑劣的小郎君呀!
站在藍色袍子一旁的小郎君比他高出一頭,穿一身黑色綉金勁裝,“走了。”
藍色袍子的學子趕緊跟上去,“延哥,等等我。”
唐學錄氣得夠嗆,“你們幹什麼去?”
那身量高挑、着黑色勁裝的小郎君,懶洋洋的道:“人有三急,當然是去恭房。唐學錄可要跟我們一道去?”
唐學錄喘着粗氣,嘴邊的鬍鬚都要飄起來了,“江延,這是你對本官說話的態度嗎?待會兒你站在外面反省,不必進來聽課了。”
名叫江延的小郎君,腳步停都不停,一個字沒有應,徑直從學舍後門出去了。
阿芙下意識看過去,想要看一看這位潑皮猴的樣子,好以後避開這人。
不過,江延個子高,腿也長,腿長的人走得快,阿芙只看見他的背影和一身黑色勁裝。
唐學錄深吸幾口氣,方平心靜氣,“夫子不在,你先找個位置坐下,待會兒直接聽課就是。”
說完這話,他又特意叮囑一句,“方才那個學子叫做江延,跟在他身邊的,是張茂,丙班不聽話的學子,就是他們那一群人。你可不要和他們多加往來。”
阿芙收回視線,淺淺一笑,“唐學錄,我記下了。”
唐學錄還有事情要忙,沒有多停留,學舍里其他學子,有些打量着門口的阿芙,有些則不在意,和其他好友說著閑話。
阿芙抱着書,靜靜的看了一圈,找尋着空閑的位置。
丙班的人不少,只在倒數第二排靠右側軒窗處有一個空位置,阿芙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桌子上乾乾淨淨的,連張紙條都沒有,應當沒有人吧?
她不放心,朝前走了一步,趁着前面座位上的小姑娘不再與其他人說話時,阿芙抿唇一笑,“你好。”
那個小姑娘臉圓圓的,她微微一愣,很快應道:“你是新來丙班聽課的嗎?”
“是。”阿芙點了點頭,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打擾你一下,這裏有人嗎?”
“沒有人,只是”,小姑娘說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她前後看了看,無奈的撓了撓腦袋,“算了,別處也沒有空位置,你先湊合著坐吧。”
說到這兒,圓臉小姑娘聲音低下來,朝阿芙擺擺手,“坐在你後面的那個學子,脾氣可大呢,你千萬別招惹他。”
脾氣大?阿芙不太明白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兒,但她不好多加打聽,只是笑着應道:“好呀。”
阿芙拿着帕子,仔細擦了一遍書桌和板凳,這才坐下來,整理書籍。
邊整理書籍,阿芙心裏在想,國子監和她想像的好不一樣,先是有一些潑皮猴兒,接着又來了一個脾氣大的學子,國子監的學子並非全是知禮懂事不鬧騰的。
只是,唐學錄明明說過,如果犯錯了,就算是李首輔的女兒也不能網開一面,那些潑皮猴兒怎麼還在國子監呀!
這時,圓臉小姑娘扭過頭,準備和阿芙說話,不料,夫子剛好進了學舍,她只好轉過身,把話咽進肚子裏。
*
從恭房出來,院子裏一片寂靜,張茂道了一句,“延哥,看來咱們回去遲了,夫子都進屋了。”
被稱為“延哥”的江延並不在意,“唐學錄罰我在外面站半個時辰,我又不需要聽課。倒是你,還不快一點兒?”
張茂這才想起這一茬兒,他哭喪着臉,“延哥,我也想和你一起罰站。”
江延道:“快去學舍吧,不然夫子又該說是我帶壞你了。”
身為江延的小弟,張茂自是十分聽話,“延哥,那需要我幫你拿本書出來嗎?”
江延慢悠悠的走着,“不用。”
“延哥,我太羨慕你了,不用聽課。”
江延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快去。”
*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江延進了屋,來到位置上,直接趴着睡覺。
“延哥……”,其中一人喚了一句,一見江延要睡覺,便趕緊噤了聲。
坐在他前面的阿芙,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她低着頭,情緒有些低落。
在私塾讀書的時候,那裏的學子不正經聽課,凸顯的阿芙的功課還不錯,她也能聽懂夫子講解的內容。
可來到國子監,授課的進度不一樣,這些內容她都沒有學過,夫子講解得也更深奧一些,一節課的時間,阿芙手忙腳亂,很難跟上夫子的思路。
阿芙是個好學上進的小姑娘,可是,現在她可能是丙班最差距的學子了,她豈會不難過?
圓臉小姑娘轉過來,終於有了機會開口,“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阿芙,芙蕖的芙。”阿芙打起精神,淺淺笑起來,“你呢?”
“我叫杜雨。”圓臉小姑娘打量着阿芙,“你多大了?”
阿芙回道:“我八歲了。”
“你八歲呀?”杜雨驚訝的道:“我比你大一歲,丙班大多人都要比你大一歲。”
阿芙“嗯”了一聲,杜雨是第一個主動向她搭話的學子,阿芙對她產生了一些好感。
阿芙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感覺到坐着的板凳被人踢了一下,一道聽起來不怎麼和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話太多了,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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