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離的第十四天

只想和離的第十四天

唐老三臉色不太好,礙於甄家在泰和縣的地位,他不敢得罪甄玉棠,但是被甄玉棠一個小姑娘出言阻攔,他頗是沒有面子。

按理說,甄玉棠只是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身上沒有什麼氣勢,他不應當害怕。可甄玉棠不輕不重的那句話里,暗含着攝人的威儀。

他訕訕的嚷嚷着,“我是唐苒的爹,要讓她做什麼,她都得聽我的話,你們管不着。”

唐苒雙拳握緊,剋制着心頭的害怕,“爹,我要參加院試,我不要跟你回家。”

甄玉棠和謝夫子攔在她面前,為她出頭,她也不能軟弱的躲在甄玉棠的身後。

唐老三臉色越來越黑,他二話不說,上來拽着唐苒往外走,“是不是欠打了?敢不聽老子的話。”

見狀,韓晚以及其他幾個學子趕緊過去攔着唐老三,一些學子拽着他胳膊,另一些學子使勁踩他的腳,合力將唐苒從唐老三手裏解救出來。

唐老三踉蹌後退幾步,腳背上的陣陣疼痛傳來,他痛吸了一口氣,發怒的聲音似是能將屋檐上的瓦片震落下來,“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兒,哪有你們插手的資格?我今個就算是將她打死了,也輪不到你們說話。”

“甄家學堂不是官府,我唐老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謝夫子你也不是唐苒的老子,用不着你瞎操心。”

謝夫子是讀書人,說不出這樣不講理的話,他氣的直摔袖子,“你,你好不講理。”

阮亭正在學舍里習策論,聽到這幾句粗鄙之語,眉頭微蹙,他在侯府長大,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這樣的話。似唐老三這樣的市井小民,當真是蠻橫無理。

他將狼毫搭在筆架上,起身出了學舍,甄玉棠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甄玉棠冷笑一聲,不疾不徐的開口,“不錯,我甄家學堂確實不是官府,但我伯父和張縣令交情尚可。櫻桃,你這就找幾個小廝過來,唐老三故意在學堂里鬧事,讓小廝將他綁起來送到縣衙去。”

聽到這話,阮亭不由得哂笑,甄玉棠還真是出人意料,一般人不會直白的顯露自家和張縣令的關係,可她不走尋常路,直言甄遠山和張縣令交情不錯。

這話一出,不需再多費口舌,唐老三勢必不敢繼續鬧騰。

看着幾個朝他走來的小廝,唐老三身子一抖,他當然不敢將事情鬧大,要是到了縣衙,勢必要吃苦頭的。

他趕緊擺手,“別,別。這都是些小事,唐苒想要讀書,那就隨她的意,甄小姐可千萬別讓小廝將我送到縣衙那裏。”

甄玉棠冷冷看他一眼,“唐苒這次去蘇州府參加院試的一切費用,由我給她出銀子。”

唐老三一喜,臉上堆出笑,甄玉棠要給他女兒掏銀子,他當然樂意,這樣一來他可省下了不少銀子呢。

他生怕甄玉棠反悔,趕緊道:“多謝甄小姐,那就這麼說定了。”

“別急,我還沒說完。”甄玉棠輕輕掃他一眼,唐老三脾性暴躁,一有不順心就在唐苒身上發泄火氣,時不時對唐苒又打又罵。

甄玉棠擔心唐苒回家后,唐老三會對她動手,“既然是我給唐苒掏的銀子,她去參加院試一事就與你無關,從今個起,你不能不讓她讀書。她回到家,你也不可打她罵她,若是讓我知道你動了她一根手指頭,我甄家這麼多小廝,可不是吃素的。”

唐老三臉上的笑容凝固,他看了看甄玉棠身邊幾個皮粗肉厚的護衛,有些發怵,忙不迭答應,“好,好,她是我女兒,我捨不得打她呢。”

甄玉棠懶得再看見唐老三這個人,拉着唐苒回到了學舍。

阮亭就在學舍門口,他側了側身子,讓甄玉棠進去屋子。

一直以來,甄玉棠給他的印象是一個驕縱的大小姐,甄家家境富裕,而唐苒身上的衣衫總是帶着補丁,依照甄玉棠的性情,她不會和唐苒這樣家境貧寒的人玩在一起。

可今日甄玉棠為唐苒出頭,並沒有因為唐老三的無理而疏遠唐苒,還貼心的考慮到了許多事情,令阮亭意外。

回到學舍,唐苒提到嗓子口的心終是落下來,心頭的恐懼也漸漸散去。

她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哭起來,“玉棠,謝謝你為我出頭,謝謝你幫我。”

甄玉棠輕輕一笑,用帕子擦着她臉上的淚珠,“我爹娘離世之後,你對我說,你娘就是我娘,我們是好姐妹,你遇到了事情,我當然應該站在你面前。”

哽咽聲漸漸降低,唐苒心裏一暖,感激的看着甄玉棠,“剛剛我爹說了很多冒犯你與謝夫子的話,玉棠,我不求你不和我爹計較,他就是那樣的人。”

甄玉棠笑了笑,“我知道,苒苒,他是他,你是你,你和他不一樣。”

她從小被寵到大,可唐苒不是這樣的,攤上唐老三這樣的父親,甄玉棠也為唐苒覺得難過。

唐苒恢復情緒后,又去向謝夫子賠了罪,韓晚以及其他學子也湊到她身邊安慰了她幾句。

等到午時,甄玉棠仍不放心,特意讓甄府的一位小廝陪着唐苒回家,有小廝在,唐老三不敢再撒野。

唐老三好沒面子的回到了家,憋了一股怒火,他坐在門口,手邊放着一根粗棍子,等着唐苒進屋門的那一刻,用棍子好生修理她一頓。

他看到唐苒進門,拿起棍子準備往唐苒身上招呼。待看到唐苒身後的小廝時,他臉色一變。

那小廝瞪看着他,“唐老三,莫非我家小姐吩咐的話你已經忘記了?從今兒個起,你若是敢動唐姑娘一根手指頭,我家小姐讓我直接將你綁起來,送到縣衙里去。”

唐老三賠笑着,“沒忘,沒忘,我拿着棍子是去灶房裏燒火呢。”

一直到晚上,那小廝才離開甄家,唐老三鬆了一口氣,進去唐苒的屋子,瓮聲瓮氣的道:“甄家人有錢,既然甄家小姐願意出銀子讓你參加院試,你可得多幾個心眼,到時候實際用了多少銀子,甄家小姐又不知道。你多說一些,讓她多給你點銀子。”

唐苒皺起眉,難以置信的盯着唐老三,“爹,玉棠拿我當朋友,她願意幫我,我豈能做這種無恥的事情?”

唐老三不以為然,“泰和縣大半的商鋪都是甄家的,甄家小姐頭上的一根釵子都要大幾十兩銀子,她不差那麼點兒錢,但咱們家需要啊!你從她手裏多拿點銀子,她又不會知道。”

唐苒深吸一口氣,“爹,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唐老三嘴唇動了動,剛想訓斥她幾句,可是想起甄玉棠,他熄了火,嘟囔着低罵了一句,出去屋子。

阮家,晚上用膳時,阮嫻眼珠子轉了轉,“大哥,這次院試需要不少銀子吧?”

阮亭看她一眼,沒出聲。

阮嫻也不在意,繼續道:“大哥,我和娘整日做綉品,也掙不了幾個銅板。你連去蘇州府參加院試的銀子都拿得出,娘好久沒添過新衣服了,不如你拿些銀錢出來,讓娘買幾匹布回來做些衣裳穿!”

阮亭眼眸半垂,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取下腰間的荷包,將裏面的碎銀倒在桌子上,“我並無多少銀子,去蘇州府花銷頗大,只有這麼些。”

說完這話,他站起身,回到了自己屋子。

阮嫻迫不及待的將碎銀撥到自己面前,一看,不滿的嘟着嘴,“還不到五兩銀子,大哥也太小氣了。”

“五兩銀子不少了,咱們娘倆辛苦一年也才掙這麼多銀子。”王娘子插了一嘴。

阮嫻眼角吊起來,帶着幾分刻薄,“娘,這怎麼一樣?陸侯爺肯定給了大哥不少銀錢,他卻不和咱們親近,也不願將這些銀子給您。您是大哥的親生娘親,他手裏的銀子應該由您保管的。”

“大哥還要考科舉,科舉可是燒銀子的事情。若是最後沒有考上功名,這些銀子不就浪費了?要我說考什麼功名啊,這都是沒影的事兒,還不如用他手裏的銀子盤個鋪子。娘你勸勸大哥,讓他把銀子拿出來。”

王娘子嘆口氣,“他又不聽我的勸,我有什麼法子?若是遇兒在,不用我開口,他就會將手裏的銀錢交給我,為什麼遇兒不是我的親兒子?”

阮家地方不大,又不隔音,王娘子和阮嫻的對話,斷斷續續傳到阮亭耳中。

他立在窗牖前,凝望着窗外翠綠的枝葉,神色淡漠。

儘管他已經清楚王娘子和阮嫻的為人,可聽到這樣的話,他也會覺得有些失落。

身世突變,他不再是侯府公子,阮亭經歷了人情冷暖,他的心腸漸漸冷硬下來。

在沒有回到阮家時,他也曾幻想過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待在一起是什麼樣子,他是王娘子的親兒子,他會孝順王娘子。

可回到阮家后,他不再有任何期待。他的親生娘親和妹妹,心裏只有陸遇。

唇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沒來由的,阮亭突然想起甄玉棠。

若是此刻甄玉棠在,她會像為唐苒出頭那樣,站在他這一邊嗎?

唐苒很幸運,有甄玉棠站在她面前。

可阮亭不那麼幸運,不管是王娘子,還是甄玉棠,她們的心裏裝的是其他人,沒有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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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夫人只想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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