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01
“滴答滴答,彌助今天又聽到了這個聲音,自從他從海邊回來以後就一直會聽到這個聲音,就像是水滴在木板上,就在他的床頭,他甚至感覺到了濕漉漉的風夾雜着海水的腥味......”
“等一下為什麼又是彌助?”
“這樣感覺彌助很可憐。”
“你們到底聽我講還是聽彌助講?”
“你你你,繼續吧。”
“不許再打斷我了。”
“不會了不會了!”
“咳咳,他感覺到那陣腥臭的風已經從門扉外邊吹進來——就吹在自己耳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彌助死死閉着眼睛,他祈求發出這個水滴聲的傢伙看不見自己,把頭蒙進被子它就看不見自己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彌助漸漸地聽不到水滴的聲音了,是它離開了嗎?彌助鬆了一口氣,他悄悄把眼睛從被子裏漏出來,然後慢慢睜開眼睛——他看到自己的枕頭邊多了一雙腐爛的腳,他不受控制地順着這雙腳往上看去......”
有人咽了咽口水。
“他看到了!那是一個女人!那雙慘敗的眼睛只有眼白,還有大張的嘴巴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死死地看着彌助,就像這樣——哇!彌助已經嚇得開始尖叫,而那個女人卻還是站在那裏,無論彌助怎麼逃跑,只要他一回頭,就會看到女人臉上的黑洞看着自己,形影不離......”
“哇!”聽故事的女孩驚恐地捂住自己的頭。
“噫真的太噁心了。”男孩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如果阿青你的鬼故事主角不叫彌助會更好。”
“你不覺得更有代入感嗎?”被男孩叫做阿青的女孩子,也正是講鬼故事的人,女孩嫌棄地看着男孩,那頭白髮在黑暗中的燭光渲染下染上橘紅的色彩,“彌助你的名字真的不錯,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下次換成一太郎怎麼樣?哦對,一太郎也不錯。”
“一太郎會哭的!”另一個女孩子弱弱道,“一太郎是村裡出了名的膽小。”
“你和他比起來好不到哪裏去,”阿青拍了拍她的頭,“現在膽小的珠該回家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珠膽子很大,珠敢聽阿青的故事,一太郎看見阿青就害怕地跑了。”
“好了好了,珠最勇敢了,”男孩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他背起女孩轉向阿青,“時間不早啦,今天我們就先回去啦。”
“小心滴水的女妖哦~”阿青臉上帶着燦爛的微笑。
男孩腳下一滑,背着珠惡狠狠地重複着不知道說了幾次的話:“阿青你以後絕對會被鬼纏上的!”
他狠狠地“哼”了一聲,留給阿青的只有向著夕陽的方向離開的背影,瘦小但是很堅強。
哦,希望你今晚不會做噩夢。
阿青這麼真摯地祝福着。
彌助和她都不知道的是,人的名字裏藏着“靈”,重複多次的話語,“靈”就是一種契約,叫了阿青,與“鬼”沾染,在多年以後,一語成讖。
傍晚的餘暉撒在村落里,不遠處的樹林卻像是被一層漆黑的幕布罩着,偶爾飛出來幾隻慘叫的烏鴉,看着十分滲人。阿青在門外發了會呆,見出門勞作的人已經回來,有人在看到她時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惡,說了一句“妖怪”后匆匆離開。
阿青毫不懷疑要不是這會時間不對,這人甚至都要朝自己扔塊石頭。
傍晚,夕陽西下,逢魔之時。
這是人鬼共生的年代,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每到夜晚就會出來惹是生非。見過百鬼夜行的人們,能清醒着活着回來的寥寥無幾,大多數人要麼被妖怪吃了,要麼就是被吸走了精魄,變得痴傻一生。
妖怪吃人,人類懼怕妖怪。
這個村子因為附近有一個神社的原因,多年以來倒是很少有妖怪來打擾。
阿青自從出生有意識起就被人叫做“妖怪”,母親難產而死,父親姓氏不詳。只留了她一個“青”字作為名字。小時候頭髮還不明顯時倒是被村子裏的婦女們接濟着長大,等她這頭白髮明顯了,就再也沒有人願意和她友好地交流。
他們認為白頭髮的“阿青”的妖怪,與他們不同的異類。
人類總是這樣,為了掩蓋自己的無知,把不能理解的事物就當做妖魔鬼怪。
主要是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白化病的概念吧......又不是什麼特別的病,最多活的時間短一點不能曬太陽就是了。
至於為什麼腦子裏會有白化病這種概念來解釋自己的白髮和蒼白的皮膚,阿青覺得自己人生的信條就是活得簡單點,不需要去考慮那麼多的為什麼。
她喜歡溫暖的感覺,但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她長久地暴露在太陽的光芒下,所以只能趁着夜晚太陽快落山的這會曬一下。
今天的夕陽帶着一絲不太尋常的氣息。
阿青縮了縮脖子,感到一陣冷風吹過自己的後頸。
她趕緊進屋,關上了勉強能遮擋住冷風的木門。
這個時代能有自己的房子已經是及其幸運的事情,不能奢求更多了,至少她還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只是需要在食物上下點功夫。
而且冬天就快來了。
阿青看着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件衣服,嘆了口氣。
她年紀小,身體又虛弱,沒有人願意給一個白頭髮的“妖怪”修繕房屋,僅有的食物是村子裏愛聽故事的小孩們給她悄悄拿過來的。
阿青腦子裏總是裝滿了奇奇怪怪的故事,她也很樂意和其他人分享。偶爾太陽不那麼曬的時候她會把自己母親留下的唯一一件斗篷——當然是改良過的,披在自己身上,然後去附近的小鎮變賣自己編織的裝飾品,去換取不多的食物和故事。
沒有手機電腦脆皮鴨的時代真是好無聊啊。
奇怪,手機電腦脆皮鴨是什麼?
她的腦子裏會時不時冒出這樣奇怪的名詞,但是她卻說不上來歷。偶爾還是會困擾到她。
女孩又把簡陋的屋子裏唯一一張小凳子搬到門口,抵住木門。好像這樣就能把夜晚的危險和恐懼一起全部擋在門外。屋子裏的地爐上掛着一口鍋,牆角兩個木箱,一個裝着她的衣服,另一個裝着一些其他的小玩意。
這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
她人小,就把箱子當做書桌來用,沒人會教她識字看書,所以她都是對着小箱子上的鏡子,自己對着自己講故事,力求每次說出故事時能流暢完整,當然,附近的神社也沒什麼人去,那裏也是她練習的好地方。
小桌上的一盞青燈是除了不多的蠟燭外唯一的照明。
青燈是她又一次在鎮上講故事,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個男孩隨手拿過來作為聽她故事的報酬,被她放在家裏。
“反正隨便撿來的,我不喜歡佔人便宜,尤其是女人的。”
那個一臉驕傲的男孩這麼說著。
阿青就收下了,一直仔細小心使用着。
窗外的風聲變大了,風聲里似乎還夾雜着其他的聲音,有唱歌的,又有像是石牆晃動一般的巨響,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阿青趕緊吹滅了燈,以最快的速度鑽進單薄的被子裏瑟瑟發抖。
難道這就是村人說的“百鬼夜行”?
儘管張口就能把怪談順手拈來,但對於真的妖怪,年紀這麼點大的孩子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阿青縮在被子裏,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漸漸地就睡著了。
醒來時是被餓醒的。
昨天晚上自己好像睡得比往常久一點......阿青鑽出被子撓了撓自己的一頭白毛,打着哈欠推開了木門。
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這是忙於生計每天要下地勞作的人們討厭的天氣,可對於她來說是難得的不用披着斗篷出門的好天氣。
要不是門口有一排雜亂無章的腳印一直延伸到遠方,阿青會以為昨晚的“百鬼夜行”是自己在做夢。
她哼着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奇怪的歌謠,用破破爛爛的掃把打掃着門口的痕迹,妖怪們的腳印有的深有的淺,有些甚至看不出是腳印,更像是有什麼被拖過去的感覺。
“阿青!阿青!——”
尚在打量地上的腳印之時,遠遠地彌助的聲音就傳過來。
男孩子揮舞着胳膊朝她跑來,身後跟着氣喘吁吁的小女孩喊着:“笨蛋哥哥跑慢點啦!”
“喲,早上好。”阿青朝跑過來的男孩伸出手。
“真是的阿青你偶爾也要自己解決早飯嘛。”雖然這麼說著,彌助還是大方地從衣服里掏出一塊乾巴巴的椿餅遞給阿青,“希望母親大人不會發現。”
“嘿嘿,彌助真好。”阿青接過椿餅咬了一口,多年以來她早已經吃慣了沒有味道干硬的食物,在這個平民都吃不飽的年代彌助能從家裏悄悄帶一些食物給她已經是十分難得了,也因為有彌助的幫助她才不至於餓死。
這個時代的人們都是一天只吃兩頓,阿青卻下意識的覺得一日三餐才是正道,但是她也不太好意思所有的食物都讓彌助幫助,所以她都會在早上和彌助約好一起進到森林裏。
小孩子也要幫着家裏撿些乾柴,畢竟冬天就快到了。
珠喘着氣總算跟上了不等等自己的哥哥,她的背後和彌助一樣背着一個小框,跑過來時差點踩到昨晚妖怪們留下的坑洞,阿青喊了一聲“小心”,下意識地拽住珠的胳膊。
“咦?”年幼的女孩發出疑問的聲音。
阿青感到陰冷和不安從後背爬上來,她意識到一件事情,地上這些痕迹可能彌助和珠看不見。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臉色蒼白。
不過好在阿青本來就皮膚蒼白,倒也看不出什麼不對。
“珠慢點跑小心摔倒。”
對着疑惑的小女孩,阿青笑道。
沒等珠說什麼,彌助就喊道:“時間不早了!阿青你快點!”
“你是哥哥,至少要好好關注一下自己的妹妹。”阿青白了他一眼,從屋子裏找到那個破舊的竹筐背上,那明顯就是大人用的,女孩一背上更像是竹筐背着她。
她小的時候還是背不動的,現在倒是勉強用得上了。
出去的時候她小心地避開了地上的坑坑窪窪。
彌助不耐煩地已經往森林的方向走了一小段,回頭看了一眼阿青后,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阿青你真的沒問題嗎?”
阿青握着小拳頭道:“我可以的!”
“如果背不動,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啦。”
“珠更需要你的幫助。”
被提到的珠不高興地癟嘴:“珠的力氣也是很大的!”
“是是是,我們小珠最厲害了。”阿青摸了摸她的頭。
三個背着竹筐的小身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盡頭的森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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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高亮】
本文所有怪談故事均來自於百度,《畫圖百鬼夜行》以及參考部分夢枕貘《陰陽師》,世界觀日本平安時代,小部分人設參考遊戲
我知道yys遊戲不能寫,本文世界觀也不是遊戲的,謝絕ky,本卷大綱重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