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

愛琴海，君士坦丁堡南部海面，剛剛沉迷於阿格里帕長老的故事的年輕士兵們猛然發現，在旗艦本身就有的奇怪氣味之外，有濃烈到嗆人的灰白色霧氣開始在船隊附近瀰漫，並越來越濃。那種彷彿可以扼住人咽喉的嗆人濃霧讓這些年輕人十分恐慌，有人壯着膽子問：

“會不會又是海妖？像我們在黑海碰到的那樣？”阿格里帕聞言訓斥了他，“怎麼可能？你當塞壬是牛羊還是青草啊？這種神話般的海妖雖然不只有一個，但你們這輩子能見到一次已經是奇迹了。作為智慧超高的詭詐生物，它們剛剛死了一個同伴，絕無可能再威脅我們。”

這時，一直沉默沒有說話的阿提拉突然說：“會不會是...特洛伊戰爭之前出現的那個？”旁邊的路曜和他對視一眼，沒有回答，卻顯得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畢竟這個傳說的神話色彩太過於濃厚，又不像七神的故事一樣有系統的典籍和教會組織傳承，僅僅留存於史詩中，且沒有可靠的目擊證人，因此本身就很像史書里常見的誇張和虛構。

海面上的濃霧還沒散，一股狂風突然開始發怒，只一會兒的功夫就讓剛剛的濃霧無影無蹤。只可惜這狂風並不是專門來吹散濃霧的，船隊很快就被狂風和它捲起的巨浪輕易地玩弄，彷彿被拋起又落下。在這樣的季節，海面上極少發生這樣的風暴，尤其是希臘附近的愛琴海，因其水深不深，極少發生這樣的事件。

不幸的是，船隊幾乎遭遇了前幾天遇到海妖時一樣的遭遇。旗艦和副艦遭到狂風和海浪猛烈的衝擊，船長和水手們都在搶救像落葉一樣被大海拋來拋去的船隻，卻收效甚微，眼看着就要撞上面前的礁石。突然，眼尖的旗艦瞭望手看到了前方礁石上的一個物體，一個暗紅色的物體。

在船隊的正前方，與暗紅色物體出現的礁石之間，突兀出現了一道深邃的血紅色溝壑。準確地說，並不是現實存在的溝壑，因為它並沒有排斥四周的海水，只是阻止了船隊與礁石的相撞。路曜發現，風好像小一些了。

那暗紅色的物體只是出現了片刻，彷彿讓遊人看清它的真面目，隨即就突然消失。隨之消失的還有那道詭異的深邃血紅色溝壑，和殘存的霧氣與狂風。眾人被這“神跡”震懾，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路曜剛要回頭，向阿提拉感慨這種神話照進現實的事情的不現實感，突然發現阿提拉還在盯着那塊礁石，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肅穆。

為了安全的考慮，待風平浪靜之後，阿格里帕和屈達爾遵命令離開旗艦，前往各自負責艦隻，以防備可能出現的新的異變。路曜以檢查船隻受損情況為由跟着阿提拉進了船艙下層的儲藏室，讓衛兵都在門口守着。門剛剛關好，走在前面的阿提拉回頭，沖路曜低吼：“你看到了嗎約書亞？它就在那兒！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血王座！”

路曜只得安慰他，“冷靜點亞諾什，我們都還不知道那個傳說的真假，這裏面有很多問題，我們需要小心。還有，你忘了傳說里讓它出現的條件了嗎？這很危險，又太邪惡了。”“你沒聽明白嗎路曜？那是血王座，是統治，是征服，是眾神之下最強大的力量！”阿提拉十分激動，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按到了旁邊的亞麻袋子貨物上。

在一瞬間，他們同時感覺出了那袋子裏東西的異樣。那是在戰場上才會經常感覺到的觸感。緊接着，他們因血王座突然出現而緊繃的神經得到片刻放鬆，他們同時聞到了上船時就聞到的奇異的惡臭。

隨着衛隊對儲藏室的清點，他們共發現了儲藏室的亞麻袋子裏的七十五具遺體，還有部分殘肢，全部用海鹽腌漬保鮮。路曜忍者沒有吐出來，衛隊幾個小夥子已經忍受不住到艙外去嘔吐了。一個稍年長的衛兵強忍着噁心仔細查看這些人的穿着，發現這些人都是軍人打扮，盔甲下是腐敗程度不一軀體。而在他們的盔甲上都別著一個小小的徽章。

那上面只有一個羅馬數字，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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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城內，這座城市從來不會陷入真正的安眠。在內城的狄奧多西區，許多妓館和夜間營業的小驛館還在慷慨地接納來這裏揮霍的客人。一座小妓館的二樓，一個衣服松垮的男子正醉醺醺地走出來，站在陽台上醒酒。這男人面相蒼老，眼袋松垮，濃密的黑髮卻透露了他實際並不算大的年紀。

這種巷子裏的小妓館最經濟實惠，只需要一個金索里都斯，你就可以買到一個不算年輕的女子的一夜柔情，和不限量的劣質烈酒。常來的熟客們通常會帶一條幹硬的黑麵包來佐酒，而今天這個醉醺醺的守城士兵拿到了自己的周薪就連忙跑來了這裏，甚至沒來得及回一趟加拉塔的家裏。

這士兵正因酒精麻痹了意識，打算解開褲腰帶從二樓陽台往外解決個人問題，突然看到遠處城南一片電閃雷鳴。他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明亮的星辰和東方的魚肚白，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看錯了。

果然，當他再次睜開浮腫的眼睛，就看到南邊已經恢復如常。他被這意外嚇了一跳，酒已經醒了大半，自然也就沒有在陽台上解決個人問題。他正準備轉身回屋，繼續未履行完畢的契約，猛然發現南邊的天空又變成了完全的血紅色。

“瘋了...我一定是瘋了...願主治療我。”這男人嘴裏嘟囔着禱告，不再看那詭異的血紅色，轉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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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占庭區，聖宮天文塔，羅馬皇帝狄奧多西表情複雜地凝視着南邊的血紅色。片刻后，他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的手裏，拿着一卷樣式古老的羊皮卷。上面用已經失傳已久的希伯來文寫着：

“當太陽落下山坡，當大地陷落深淵；當血海淹沒人間，當至親遭遇背叛；血王座將從海里升起，被選者將被詛咒。

”當濃霧升起，當狂風大作，血王座將從血紅之淵裏升起，帶來神的詛咒和毀滅。祂將作為最後的審判者，成為災禍之源。

“血王座曾為阿伽門農顯現，曾侍奉哈德良皇帝（1）。最後的血王座將為上帝之鞭保留，他將摧毀歐洲，降下神最終的懲罰。”

注1：羅馬安東尼王朝皇帝，羅馬“五賢帝”之一，曾率軍鎮壓猶太人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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