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言行粗鄙//
跟在隊伍最後的是一隊十位身穿玄衣的侍衛,也騎着高頭大馬。
這一隊人馬陣仗赫赫,人流聲勢浩大。
人雖多,但除了琵琶笛聲和不疾不徐的馬蹄聲之外,所有人皆未語。
領隊的侍衛長距離紫江苑門前的踏跺大概還有二十步之遙時便勒馬。
只見領頭的鎮南將軍府侍衛長抬手一揮,後面的人全部陸陸續續停下,隨即往左右兩旁散開,讓出一條道。
立即有人開始鋪紅地毯,地毯從後面奢華的華蓋馬車那兒蔓延至如意踏跺的硯窩石下。
“就連太皇太后都沒有這般大張旗鼓過。”人群中忽然有人嘀咕了這麼一句,語氣中滿含怨氣。
來紫江苑遊玩的達官顯貴們在私下裏對此議論紛紛。
“這般聲勢廣大的出現在人前,究竟是什麼意思?是為了顯得鎮南將軍府的門戶可望不可及嗎?”
“火涇城的權貴眾多,和那些個王爺公主相比,鎮南將軍府算個屁呀?”
奢華的華蓋馬車上,有侍女掀開一側緋色幔紗。
這時,在場眾人皆屏息靜氣,好奇的伸長了脖子觀望。
來了,來了,鎮南將軍家那位神秘的小女將要踩着紅地毯來了,大家馬上就能看見她究竟長什麼樣了。
一個曼妙的緋色身影從緋色的幔紗中出來,在馬車上站了一會兒,由於距離有些遠,她的容貌看得不甚清楚。
“大家好呀,都吃過午飯了嗎?”
咋咋呼呼的聲音從紅衣女子的口中傳來。
沒人回應她。
她也不覺得尷尬,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
注意,她是直接跳下來的……
火涇城的女子講究溫柔含蓄,貴女們下馬車一般都是搭着侍女的手,踩着矮凳緩緩下馬車。
堂堂鎮南將軍府嫡小姐的這個舉動實在是……不雅觀,莽撞粗鄙。
眾人遠遠看着她從丹紅的地毯上走過來,身姿玲瓏,蠻腰盈盈一握。
不過嘛,那一襲火紅的曳地長裙與她那豪橫的步伐真的很……不搭。
步調大步流星,模樣氣勢洶洶。
混搭啊混搭,將軍府嫡女真真是在混搭!
有人心想,看來,她原本是想模仿火涇城的某些女子,卻模仿得四不像。
所謂的“東施效顰”便是如此。
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她離門前的如意踏跺還有十步之遙左右時,眾人終於看清了她的容顏,不禁扼腕嘆息。
臉上的膚色焦黃,皮膚粗糲。
鎮南大將軍的小嫡女容貌真的不顯,這是實話。
有心儀於劉小滿的女子頓時對鎮南大將軍的小嫡女不滿,內心替劉小滿感到傷心,傷心得肝腸寸斷。
那麼俊帥守禮的一個男子卻要娶這個莽撞的無顏女為妻。
真的太可惜了!
暴殄天物!
舒淺鈺走至劉小滿面前,簡單的行了一禮,嗓音略顯嬌柔造作,“奴家乃是鎮南將軍府小女,舒淺鈺,這廂有禮了。”
***
舒淺鈺和劉小滿一起從紫江苑的門口入內。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辰,一路無話。
一路走來,周圍還有其他官家子女,皆對這對多年後再次見面的未婚夫婦充滿了好奇心,趁他倆不注意時,伸長了脖子觀望。
舒淺鈺的步伐很快,走在前面,劉小滿走在後面。
在火涇城,妻子應當走在夫君的後面,不能僭越。
劉小滿有種被她牽着鼻子走之感,並沒有興緻和她搭話,只是一直默不作聲地走路。
還未走至紫荊林,舒淺鈺看見路旁邊有一個池塘,便往池塘邊走去。
這池塘名叫澄蔭大池,面積很大,可在裏面泛舟。
舒淺鈺和劉小滿站在湛榕亭中。
劉小滿一直未語。
舒淺鈺看了看澄澈的池水,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五香瓜子遞過去,“劉公子,奴家方才出門時帶來的,你嘗嘗。”
劉小滿睨了眼舒淺鈺的舉動,回應道,“不用。”
他的聲音淡漠如風。
舒淺鈺也沒多管,站得有些累了,便坐在坐凳欄杆上,一隻腳踩在坐凳上面,背靠在柱子上,悠閑自在的磕起了五香瓜子,隨手將瓜子殼丟棄在潔凈的地面之上。
這行為舉止同鄉野粗俗丫頭並無多大不同。
劉小滿站在一旁,斜睨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武安侯府的侍從們才將將打掃過,舒小姐如此這般,恐是有傷大雅。”
“劉公子此言差矣。”舒淺鈺明顯不贊同。
劉小滿疑惑看她。
舒淺鈺吐了口中的瓜子殼,才繼續道,“舅舅他養侍從便是專門讓他們來為他處理這些事務的,若他們在府中無事可做,舅舅便不必再養着他們了,奴家這麼做,才能彰顯他們繼續留下來的價值,他們應當對奴家感恩戴德才是。”
劉小滿不再發一言。
舒淺鈺緩緩開口,轉了話鋒,“奴家自小生長在外,對火涇城中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於丰神俊朗的劉公子的了解也知之甚少,但是,既然令尊和令堂以及家父早些年就已定下了這樁婚事,奴家便把劉公子看做是自家人了,今有些話要說在前頭。”
“洗耳恭聽。”劉小滿道,寡淡的語氣中多了几絲涼薄。
舒淺鈺狀似沒有察覺出他的不耐煩,不緊不慢的道,“奴家聽火涇城裏的傳言說劉公子英俊瀟洒,今日奴家見到劉公子的英姿,覺得劉公子實乃火涇城眾多女子心中標準的良配也!”
劉小滿的眸色中掠過一抹冷意。
舒淺鈺對他的冷漠之態視若罔聞,繼續淡淡的道,“今日過後,奴家便不把劉公子當外人了。素來,奴家的眼裏容不得沙子,成婚後更是要求夫君生時不二,從一而終,是以,待劉公子與奴家成婚後,劉公子不可再有除奴家之外的任何女子,否則,屆時,在奴家看來才有傷大雅,是為不妥。”
“舒小姐所言恐怕有些為時過早。”劉小滿的眼中劃過不耐煩,穩了穩情緒,隱忍着,淡淡的說道,“紫荊林中的紫荊花正盛開,與在下一起前去看看,舒小姐可願?”
舒淺鈺並未拒絕,同他一起前往紫荊林。
兩人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抵達紫荊林。
一路走來,表面上其他人該賞花的賞花,該吟詩作賦的吟詩作賦,該飲酒吃茶的飲酒吃茶,實則上,總有人頻頻轉頭瞧着這對容貌不搭配的俊男醜女。
紫荊林中,地上淺草沒馬蹄,紫荊樹上的葉色綠油油,紫荊花奼紫嫣紅,芳菲爛漫,嫵媚鮮麗。
目光所及之處,一大片紫荊花,棲滿枝頭的繁花一望無窮盡。
紫荊樹並不太高大,樹上的紫荊花觸手可及。
“奴家頭一回見到這麼大的紫荊林,真美!”舒淺鈺感嘆,那模樣像足了一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鄉村丫頭。
用墨文卿的話說:這叫做農村裡來的土狗,上不得街。
話一剛落,舒淺鈺伸出一隻纖纖玉手,要去折下一支紫荊花。
寬大的紅袖從手腕處往手肘落去,手臂上肌若凝脂的膚色赫然呈現。
劉小滿並未過多注意,只見到她這個采|花的舉動,慌忙提醒她,“舒小姐,不能摘!”
“這是為何?”舒淺鈺立即收手,玉色的肌膚復又被硃色長袖掩去,但她神情中未見要罷手之色。
“舒小姐請看。”劉小滿指着一旁的禁止摘花警示牌。
只見警示牌上寫着禁止摘花警示語:紫荊妖嬈,何忍摘下!
舒淺鈺欲要開口,卻聽見劉小滿淡漠的聲音灌入耳中。
“舒小姐,武安侯最是愛惜這片紫荊林,他曾交代過,可觀賞,但不可採摘。”劉小滿的聲音很低。
舒淺鈺輕笑一聲,略顯傲慢的緩緩回應道,“這支花入了奴家的慧眼,便說明它福氣深厚,今年不枉盛開這一遭,何來忍心不忍心一說?更何況,雖說舅舅愛惜這林中的紫荊花,但花始終不能與人相比。舅舅素來疼愛奴家這個外甥女,不過是一支紫荊花罷了,若是舅舅知道了,必不會阻攔於奴家,相反,他定然會……”
劉小滿終歸是忍無可忍,不待她繼續說下去,便客套的行了一禮,低聲道,“在下有件要事須得去處理,不能再繼續同舒小姐遊玩賞花,先行一步。”
劉小滿隨便尋了個借口,未待舒淺鈺挽留,便不滿地悻悻提腳走了。
——簡直是雞同鴨講,不可理喻!
周圍的遊客見劉小滿先走了,心中疑惑又好奇。
好脾氣的劉家公子被氣走了,看來這對未婚夫婦貌似相處得不是很愉快。
舒淺鈺並未流露出憤懣之態,相反,她的嘴角微揚,若無其事的理了理衣衫,獨自一人在紫荊林中悠然自得的閑逛。
遊玩了一番,差不多要將這片廣闊的紫荊林逛完了,舒淺鈺才折返。
出了紫江苑的大門,便見許多人在竊竊私議,時不時看一下她。
舒淺鈺視而不見,權當自己是個聾子,徑直往將將排好的陣列走去。
來時如何大張旗鼓,走時便如何大張旗鼓。
陣仗浩大的隊列啟身返程,奢華的華蓋馬車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