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親人
夕陽漸沉。
川元城南老舊小區。
“就在這裏了。”黑狐一如既往的恭敬，拉開車門將陳玄機引下了車，微微低頭，很好的掩飾起眼中的愛慕，道：“王，您確定要住在這裏？”
“嗯，你們自去吧。”陳玄機點頭，邁開大步徑直拐上一個樓梯。
昏暗的樓道，搖曳的燈光。
伸手撫摸着一扇斑駁佈滿銹跡的鐵門，陳玄機心中顫抖，沙場之上千錘百鍊出來的強悍神經，在這一刻也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
良久，他終究是敲響了門。
“誰呀？”
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響起，伴隨着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鐵門被往外推開。
站在門內的，是一個看上去五十齣頭的中老年女人，穿着半舊不新的短衣，套着圍裙帶着濃濃的油煙氣。
熟悉的臉上帶着明顯的疲憊，以及那陌生的皺紋和刺眼的銀髮。
“你……是……”女人抬起眼睛看着陳玄機，原本渾濁的眼中逐漸有光芒亮起。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玄機心中一顫，伸出雙手抓着女人的雙手，腦海中昔日的熟悉情景一一浮現。
“黃姨，我回來了。”
他聲音略顯哽咽，微微的發顫，漆黑深邃的雙眸，此刻居然淚光瑩然，當初屍山血海，千軍萬馬他都無所畏懼，現在又見故人，卻情不自持。
“玄機……真的是你？”
婦人無法剋制激動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張開臂膀將陳玄機攬入懷中。
她名叫黃英，原是陳家族中的保姆，當初陳家遭遇滅頂之災，各大勢力聯手屠戮，年僅幾歲的陳玄機，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是黃英夫妻見機得快帶他逃走，才是逃出生天。
直到現在那些屈辱痛苦的經歷，都還如此清晰，恍如昨日。
“是我黃姨，我回來了。”陳玄機又重複了一遍。
良久，黃英將陳玄機鬆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道：“快點進來，你張叔看到你肯定很開心。”
張海天和黃英夫婦，都是他家的傭人，一個當保姆，另外一個則是花匠，兩人對陳家，都懷有無與倫比的忠誠。
陳玄機走進房間，屋子相當狹小，總共就二三十平米，卻收拾的乾淨整潔，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的擺放，屋子裏的光線格外陰暗。
黃英轉身對陳玄機道：“孩子，你張叔在這兒。”
陳玄機走到卧室門口，轉而黃英笑着對躺在床上的老人道：“老頭子，你快看是誰回來了。”
躺在床上的老人骨瘦如柴，一雙眼睛毫無光澤，深深的凹陷下去。他眼角餘光瞥到陳玄機，猛然從床上坐起。
雙眼微微一亮。
“玄機……你，你怎麼回來了。”
陳玄機坐到床邊，將張海天雙手緊握，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右手下意識放在床上，卻發現張海天腿部的位置卻是空空如也，他面色微變，將被子一掀開，這才看到他的兩條腿竟是被人齊齊砍斷。
“誰幹的！”
陳玄機目光陰沉，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
張海天訕訕的把被子拉過來，苦澀道：“沒，沒啥。”
“張叔，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
張海天嘆了口氣，道：“唉，當初你們家遭難，後來家裏產業被拍賣之前，我想着回去一趟把你爺爺奶奶的靈位取出來，誰知道豹子那個畜牲不幹，還讓人砍斷了我的腿。”
“哪個豹子？”
陳玄機下意識問道。
他身上的強烈殺氣，抑制不住的瀰漫而出。
“當初瓜分陳家時，就是城北王家分得了你的祖宅，這個豹子是城北王家負責這一塊業務的人……”黃英語氣中帶着無奈。
“我知道了。”
陳玄機眸子閃動片刻站起身來。黃英看他情況有些異常，連忙拉住他，“玄機，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我一會兒就回來。”
陳玄機笑了笑，掙脫黃英的雙手。
……
“豹哥，你聽說沒陳玄機那個廢物回來了。”其中一個光頭，給豹子點燃了煙說道。
當初的陳家在川元城，乃是顯赫世家，不但身價億萬，旗下更是高手如雲，圍剿他們的時候，出動了大小十多個家族。
城北王家當時只是一個不入流的九流家族，為了投機便跟着其他人推了一把陳家，得了不少好處，如今也站穩了腳跟。
豹子是王家家主的外甥，跟着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畢竟是不入流的人物，今日白天陳玄機鬧出的那動靜卻是還沒傳到這種層次的小嘍嘍耳里。
今天他買了一輛新車，喊了幾個兄弟在家喝酒。
他靠在沙發上，撣了撣手中的煙灰，不屑道：“我要是那個廢物，現在就找個地方躲起來，還敢招搖過市，嫌自己命長？”
“據說他回來后，居然跟黑虎門的人叫板！”那個光頭繼續說道。
“什麼？”豹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就他那個慫包樣？去叫板黑虎門？他腦子被驢踢了？不用他們動手，老子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他弄死。”
砰！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聲巨響，接着房間的門轟然倒塌，地面掀起一陣煙塵。
幾人頓時被驚動，都猛然從沙發上站起，朝着門口看去，一個黑色的身影此刻正站在那兒，目光森然，神情冰冷。
“是你？”
剛剛手下還在念叨，此刻正主出現，曾經見過幾次面的豹子馬上認出了對方，“陳玄機，你他媽不想活了是不是？跑到老子家裏來鬧事？”
“你就是那個孬種陳玄機？”旁邊的光頭也附和道，“今天過來是想找死？！”
陳玄機抬起頭來，如同尖刀的眼神，略微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儘管豹子手下這群嘍嘍平日裏也是橫行一時，然而接觸到陳玄機這種凌厲兇狠的目光，他們的身體卻是忍不住微微發顫。
“哪個是豹子？”陳玄機目光只是一掃，就落在了居中坐着的大漢身上，淡淡開口：“張海天的腿是你打斷的？”
“是又怎麼樣？”看着陳玄機那冰冷的目光，豹子心中不由莫名一顫，隨即卻是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地盤，當下陰笑着說道：“你想給他報仇？”
豹子一笑，身邊那種嘍嘍立刻湊趣的哄堂大笑起來。
“這傢伙肯定是有病！”
“沒錯，還病的不輕！”
“今天哥幾個就把他腦袋砍了，讓他在豹子哥面前信口開河。”
……
一群螻蟻張牙舞爪轟然而笑，在陳玄機眼中卻是有如塵埃般微不足道。
翱翔九天的雄鷹，怎會被地上螻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嘲笑而牽動心緒？
“我也不多要，也留下兩條腿吧。”陳玄機目光微垂，落在了豹子那兩條紋龍刺虎的大毛腿上。
屋子裏鬨笑的聲音，有如被刀劃破的布帛一般戛然而止。
豹子的笑容甚至來不及褪下，隨即就是換上惱羞成怒的憤怒：“艹！弟兄們，給我弄死這個白痴！”
隨着他一聲令下，身後的幾個大漢頓時沖了出去。
砰！
砰！
……
陳玄機靜靜的站在原地，只是抬起右手，迎着撲來的五個彪形大漢隨意一動，沉悶的拳拳到肉聲和骨骼碎裂聲連成一片，豹子那幾個手下身子一一飛出，撞在牆上，桌子上，甚至還有天花板上。
他每一拳都看似平淡無奇，甚至速度不快，可就是無人能躲。
鮮血橫飛。
“這……怎麼可能？”
豹子目瞪口呆，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他手底下的這幾個兄弟可是都在家族裏請過專業格鬥訓練培訓過的，平時和一些道上的小混混們起了爭執，無一不是以一擋五之輩，可在陳玄機的面前，竟然連一點反應都做不出來？
“你的腿，我要了。”
陳玄機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抬腳朝着豹子走去。
一步一步。
豹子甚至能夠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甚至能夠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在鼻尖環繞。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接着強撐着恐嚇道：“陳玄機老子告訴你，你要是敢動老子一根手指頭，我敢保證王家人會把你碎屍萬段。”
“王家？”陳玄機一聲冷笑，“現在什麼垃圾都能在川元城立足了嗎。”
“你……”豹子話沒說完，胸口傳來一陣重擊。
陳玄機一腳將他踹飛了出去，連人帶沙發一起撞在牆上，鮮血屎尿橫流，彷彿開了一個雜貨鋪。
“別……別……”
豹子滿口鮮血，嚇得魂不附體。
“你別過來……”
咔嚓！
陳玄機默然走上前來，抓住豹子的左腿猛然一提。
鮮血狂飆而出，豹子的左腿硬生生被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