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後宮晚宴
我道:“你倒是聰明,知道反駁也沒用。”
“爭又有什麼用?縛沛薄倖你比我更清楚。”麗美人直呼縛沛名諱,聲音里沒有一絲感情。
我奇道:“你不想為自己辯白么?”
她道:“辯白有什麼用?有誰會不信我?不若安安靜靜的走,至少他會留下一絲謙意,亦可保我娘家一門!”
我‘哈哈’笑道:“不須博同情,你死的並不冤枉。你以為我不知道么?辛者庫的賤婢如何能碰我的食物?我哥哥又是為何受傷?這樁樁件件,你不就是要害我肚中的龍嗣么?”
說到此處,仍然後怕的浮出一股寒意,手呈自然裝撫住小腹。
她有些不屑,道:“你以為除了我,你就安心了么?有多少人盯着你的肚子你知道么?”
我不欲理會她,道:“我今日不是來跟你鬥嘴片子了,吃了后好好裝扮一番,我可為你求皇上好好安葬。”
她果然不在說話,與我一杯接一杯的吃酒,用罷酒飯,我命林汐為她換上乾淨衣裳擦乾淨臉,親自為她梳頭着裝。她對着鏡子左照又照似乎頗為滿意,竟陰惻惻笑了起來,我心中本對她就有歉意,此刻她的笑聲無故另我心中發毛。
她見我驚嚇甚是開心,嘻嘻哈哈狂笑不止:“歐陽氏…。哈哈…嘻嘻…我會回來找你的…”
林汐險些狠狠給了她一個嘴巴,我攔下來道:“算了,人之將死,就讓她心裏痛快些吧!”
留下已經瘋癲的麗美人獨自在冷宮,今日過後,這宮中,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
回頭看着朱漆剝落的冷宮大門,心中有股歉意,更多的卻是心寒,不知何時,我與麗美人的角色會互換,站在我這裏的,是一個更得意的女人?只是後宮中,又有誰是永盛不衰呢?不管如何,我也只有去爭,因為我要辦的事,世間只有縛沛一人可以讓我辦成,我只有無休止的斗,踩着別人的屍體前行。
麗美人便是這樣消失在後宮,亦沒有人在記得後宮曾經有過她這個‘麗美人’。
欽天監挑端午後的第三天行往西景宮避暑,西景宮位與皇城北邊,東靠山,西傍水,綠蔭鬱郁,是以宮中的妃嬪和王公大臣每年都要去西景宮避暑。只有少數不得寵的后妃才不得去。
皇后自是仔細準備一番,縛沛囑咐她為我把象牙床,美人屏風也要抬了去,說是怕我換了床睡的不安身。林汐知道了喜不自禁,歡喜道:“麗美人一逝,其餘的娘娘們又與主子相處融洽,主子只須安心養胎,等着生下小皇子。”
我微笑着吃着糕點不言語,如今後宮表面看似每人都各守本分,皇后治理六宮得心應手,就連平日最不受寵的藍選仕也被召了侍寢,卻只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出行那日,縛沛賞我與他共乘一嬌,妃嬪無不羨慕。
龍攆雖是行的極快,卻很穩當,不過三個時辰便趕至了西景宮。我本就頭風嚴重,如今天氣又炎熱,這舟車勞頓的我竟然一病不起。
縛沛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鐘太醫說我是屬脈細一類,加之寒濕襲經,抑遏不散,故清陽之氣不伸,不能分佈,故頭痛不止焉。須的配以川芎一錢半,細辛一錢半,蒼朮一錢,甘草一錢,乾薑一錢,細細的將十碗水熬成一碗,這樣吃個十天半月許能見好。
皇后道:“那就趕緊配齊了葯熬給貴嬪喝。”
鐘太醫道:“皇上娘娘有所不知道,這細辛蒼朮等四味葯宮中的供品中多不勝數,只那味乾薑須得是野生在千年崖壁上的,那才能與溫中散冷兼能補火,那千年崖壁上也不見得會長,但若只用普通乾薑就好比喝茶一樣,一分效果也沒有。”
縛沛聽罷,忙喚黃長政到跟前吩咐他去宣八王前來。我不想興師動眾,艱難的卧身起來,說到:“臣妾的頭風乃是年久成疾,皇上千萬莫為了這碼子小事勞煩御林軍。”
縛沛哪裏聽的進去,八王一來便命其帶三百銳兵去往各千年山崖處找尋。又留哥哥在我宮中陪我說話解悶。
嘮嗑着家常半晌也沒言語,林汐扶起我用了口茶,我忽然想起什麼,彷彿不經意道:“哥哥這事做的似乎太順利了。”此話似乎說的無頭無腦,全哥哥自然是明白的,他瞧着我凌厲的眼神,憂鬱道:“不過是個把子和尚…。要收買還不容么…。”
“哥哥不要命了么?竟將這事交給旁人,還是八王?”我邊說邊嗚嗚哭到:“我的命好苦啊,竟貪上這麼個不知痛惜妹妹的人。”
哥哥慌了手腳,撮着手來回走動不知如何是好。他吞吐的說到:“妹妹怎的知道?”
我道:“你以為我是獃子么?若不是八王幫你,你何時辦事這麼快了?”
許話說的有些重,哥哥慚愧道:“我雖鹵莽,卻不至於把你我命也搭上。哎…。這…總之就是沒事。”
他說完竟然不再理會我,徑直走出了我宮中。
細細品味着哥哥的話不甚明了,莫非八王想收買我兄妹二人?心中這樣忐忑的過着日子不甚擔憂。
到了第七日那日午間,縛沛歡歡喜喜的來到我宮中,笑道:“八弟果然忠心,竟從八十裡外的山崖上日夜不間斷為你尋了葯來,此刻鐘太醫正在為你煎藥。”
我行禮謝恩,直到此刻方對上次收買大和尚一事隱約放下心來。我道:“皇上,如此倒不得不賞了。”
縛沛點點頭,囑咐黃長政擺駕要去八王宮中親自嘉獎一番。
不多時,鐘太醫便親自端來了葯服侍我喝了。鐘太醫感嘆道:“八王不顧得自身安慰為娘娘取這藥引,當真是對皇上赤膽忠心。”
我隨口問道:“八王可安好。”
鐘太醫脫口道:“八王休息個十天半月也該好了。”
心中有些不安,為何八王要休息十天半月?為何縛沛沒與我說?鐘太醫只怕以為我已然知道才說將出來。
我裝做不在意道:“如此甚好。”
鐘太醫走後,我忙命林汐回了皇后,說我用了葯后精神大好,想見一見哥哥。
全哥哥的居所離我的宮殿本只兩盞茶的功夫,誰知過了一個時辰他才趕來。我問他:“八王受傷哥哥可不得閑了?”
全哥哥奇道:“妹妹已經知道了么?”
我眯眼輕輕‘哼’一聲,“如今連哥哥都要瞞着我了,虧的我還沒傻呢。”
“那也是沒辦法”哥哥輕聲道說到,“八王說這是他做臣子應該的,不便讓你知道了心中不安。”
我道:“如今知道豈不是更不安?八王的傷勢如何?”
哥哥有些無奈,答到:“你既知道我也不必隱瞞,八王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聽同去的人說,那崖壁陡峭的很,誰也下不去,八王不管眾人勸解獨自爬上去,險些沒命了。”
心中惶恐,感動道:“哥哥果然受八王看重,這倒是哥哥的面子了。”
全哥哥有些生氣,憤然道:“我只道妹妹向來精明,原來不過比我還愚蠢。一個男人為何會為一個女人連命也顧不得,你自己想想罷。”說罷‘哼’了一聲不再理我。
心中有巨大的感動,卻浮起另一種擔憂,他的心思我直到此刻才明白,卻也疑惑,不過見過兩次而已,而這樣重的情分教我如何回報?於名分,我們是叔嫂,於私心,他卻小了我一歲,惟獨只有裝作不知道。
且瞧着這形式,縛沛只怕是利用此事試探八王,看他是否會忠心辦事。
如今八王愈來愈得人心,縛沛亦是擔心的罷,不禁對縛沛生出一股莫名的厭惡從古至今多少人為了權勢骨肉相殘,父子反目?
哥哥怕是也早知此事,如若不然,上次他怎吞吞吐吐,說了句“總之就是沒事”?
心下思考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對全哥哥道:“煩哥哥代我像八王道謝了,說我這做嫂嫂的記下了他的好,定會請皇上重賞。”
我故意加重‘嫂嫂二字,可以提醒全哥哥。
全哥哥氣的只會‘哼哼’,頭也不回的走了。
縛沛來我宮中時仍是大大的讚揚八王,我趁勢道:“皇上若賞的輕了,只怕教人笑話。”
縛沛見我精神極好,甚是高興:“如今邊疆戰事混亂,朝中無能將,用了外姓臣朕又不放心,但從此事看來八弟確實對朕忠心。”
心中有些不快,他利用的是自己的妻子孩子和兄弟,為了江山,就不再去在乎別的什麼了么?若八王心中也不快,逆了他意卻又如何是好?
我道:“皇上的意思是…?”
縛沛爽朗笑道:“朕想等八弟傷勢痊癒,封他為征討副將軍,隨三皇叔一道征駕邊疆。”
這征討副將軍職司非同小可,只謹賢妃的父親一人在縛沛當政期間受過封,若凱旋歸來,封地加侯是不在話下,地位比番王還高。
縛沛見我不說話,問道:“容兒以為如何?”
我道:“臣妾可不知這前朝大事。”
縛沛撫着我的手掌,笑道:“你哥哥此次也有大喜。”
我‘哦’一聲,縛沛接着道:“朕準備封他個軍前行走,隨八王一起出征。”
我慌忙跪下,這行軍時除了正將和副將,便屬軍前行走最大,惶惑道:“哥哥年輕無經歷,只怕不能勝任。”
縛沛扶我起來,說到:“你哥哥比起八王的樣子似乎還老成些,年齡又比八王長不了幾歲,年輕人在一起商量着,行事也方便,三皇叔雖是老將,終是膽小了些。”
我只得歡喜着謝恩,縛沛搖頭道:“你可得謝謝惠妃才是。”
我道:“恕臣妾愚笨。”縛沛道:“若不是惠妃提起朕一時倒想不起來。”心中有微微的疑惑,也只是瞬間,卻還是親自謝過了惠妃。
惠妃宮中有大快的冰停放在窗口,她的氣色似乎比年前好了許多,也不見怎麼咳嗽,她無謂笑道:“歐陽公子賢能,我也不過稍微提了一句,還須得他自己有本事才是。”
心中感動,我平日裏與她並無深厚交情,她之前送了我狐媚頭飾,現下又為哥哥保舉,如此賢惠,無怪縛沛對她總是隆寵不斷。
我無意看到她一族花圃中擺了盆綠草,模樣甚是奇怪,並不似內務俯送的品種,奇道:“這是什麼花?臣妾倒是沒見過。”
她身邊宮女蓮兒忙道:“這是我家娘娘親手種的艾草。”
我‘哦’一聲點點頭。
我知女真人向來喜食艾草拌糯米飯,心中也不作多想,與她閑聊一番回了自己宮裏。
過了半月,八王的傷勢已好,縛沛攜皇后和眾妃嬪親自為他們送行。
只見三皇叔八王與全哥哥皆身着行軍的服飾行頭,頭頂一撮猩紅櫻絨毛,有微風吹來時輕盈飄動,顯得說不出的威風莊嚴。
縛沛親自滿上酒杯,鼓勵讚揚眾將士一番幹了。全哥哥走到我面前,囑咐我仔細身子,好好的生個白胖外甥等他回來。
八王只微笑的站在一旁無意的瞧着我們,神色並無什麼異常。只臨走時與哥哥皆對我報以微笑。
心下的大石這才放下。
八王和全哥哥臨走這日正是我用藥最後一日,左等右等也不見鐘太醫拿葯前來,林汐催到第五次時,慌忙跪到我面前,惶惶不定道:“主子…。這,這乾薑被熬藥的小太監…給熬化了…”
心中一急,險些撅過去。如今全哥哥和八王不在京中,只怕沒人在能採到那乾薑了。縛沛急忙趕來,命黃長政把那小太監拉去砍了,又派御林軍再去尋找,鐘太醫道,“突然斷葯又過了時日,再吃也沒什麼效果了。”我心中憂鬱,只覺頭更加疼了起來。
鐘太醫為我又是布針又是施藥,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只覺沉沉頭痛源源不斷襲來,似乎引到了腹部,鐘太醫急道:“快傳穩婆,娘娘只怕要早產了。”
我捂着肚子滿床翻滾,豆大的漢珠不停滴下,穩婆趕來時已疼的失去知覺,迷迷糊糊中只聽叫喊奔走聲不斷,又彷彿有人大聲提醒我要用力,似乎嘴裏還塞進了參片,疼痛一陣接一陣猛烈穿來,不知道努力了多久,忽然,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猛然穿來,彷彿全身的力氣已用盡,一瞬間所有的聲音已聽不見,瞬然失去了知覺。
懵懂中,好象睡了一千年,想要掙開眼睛卻沒有力氣,又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的事物愈來愈遠。
猛然,緩緩的有了知覺,驚醒的逼迫自己醒來,房中空蕩蕩的沒有一人,安靜的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能清楚聞見。手不自覺撫向腹部,只覺平平的恍若無物,我驚嚇的不知如何是好,大聲喚道:“林汐…林汐…。”
林汐瞬間從殿門急步趕到身前,又關切又歡喜着道:“主子,這可醒了。”
我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林汐忙道:“帝姬平安生了下來,乳娘帶在偏殿呢。”
似乎有那麼一點黯然,喃喃問道:“是帝姬么?”
林汐道:“是。長的煞美,皇上和皇后歡喜的緊。”
我道:“帝姬平安就好。”
林汐道:“鐘太醫說帝姬尚不足月,氣血不足,須得細心撫養。”
心中掛牽,慌忙道:“快抱了來我瞧瞧。”
林汐道:“鐘太醫說娘娘產後虛弱,須好好修養幾日,是以奴婢們才在殿門外候着。”
“無防,快些抱來。”林汐見我堅持坳不過我,只好輕輕關上殿門,出去抱帝姬。
林汐把她放在我手上時,我那麼擔心,她那麼軟,那麼小,我多怕弄傷她,她在我懷裏睡的如此安詳,小小圓臉通紅,嘴唇蠕動着彷彿在吮吸着什麼。
這就是我的孩子,是我懷了七個多月的孩子,不自禁流出了感動的淚水,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清早,縛沛早朝也沒上就趕來看我,我掙扎着起來,他扶起我:“身子虛弱還鬧這些禮做甚?”
我別過頭,正道:“請皇上為帝姬賜名。”
他拉着我的手,輕聲道:“不急,朕和容兒的孩子須得好好想個名字,先封了號罷。”
我喜不自禁,封號是出嫁的帝姬才有的榮耀,我兒不過生下來一日,恩寵自不必說,我鄭重跪下:“帝姬尚才落地,怎敢受皇上如此恩寵?”
縛沛輕扶手掌,自乳娘手中抱過女兒,神情儼然一副慈父樣。
“朕與你的孩兒金貴自是不必說。”他輕聲的說著,彷彿怕嚇到懷裏的小人兒。縛沛吩咐身後的黃長政道:“吩咐內務府為帝姬擇封號。”
我行禮謝他:“臣妾待帝姬謝皇上。”
他又到:“等帝姬滿了月,再給你辦晉陞儀式,封個昭儀罷!”
我驚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的不知是感激?還是別的什麼。
三日後,內務府送了三個名號,我與縛沛皆中意‘宜惠’,宜家宜室,賢惠淑得。皇后亦替宜惠高興,喜道:“將來帝姬出嫁,封個公主又有什麼難?”恩熙與月婕妤也是附和的。
我笑道:“宜惠不過生下來幾日,娘娘就盼着她出嫁,這公主是夫家立了大功才可享受的榮耀,她怎有如此福氣?”
一旁的縛沛道:“怎知沒有?宜惠將來定是美麗得體,封個公主又是什麼勞什子大事?”
我一笑置之,只當他一句玩笑罷了。
月婕妤逗弄着乳娘手裏的宜惠,奇道:“着前幾日還是容妹妹肚裏的一塊肉,怎的忽然就變成有鼻子有眼的小人兒了?”她輕捏着宜惠的臉,孩子似乎感覺到,‘嗯嗯啊啊’輕哼着,彷彿再說話。
恩熙‘呀’了一聲:“宜惠怎的就會說話了?”
我與帝后皆好笑,皇后道:“恩嬪和婕妤何時也生個孩子來耍耍才好。”
恩熙與月婕妤羞紅了臉,不知道如何是好。
縛沛與皇后也不甚在意,皇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皇上,眾姐妹平日伺候皇上雖是沒什麼功勞,卻也用了不少心思,不如趁容妹妹大喜賞一番眾人罷。”
縛沛點點頭:“如此甚好。恩嬪與容兒一同進宮,雖說沒懷龍嗣,侍侯我也算盡心,晉為貴嬪罷。其餘眾人賞些個銀子首飾,皇后瞧着辦就是了!”
皇后應聲‘是’,恩熙忙謝恩,我與她皆不自禁瞧着繼續逗弄宜惠的月婕妤,皆是一同進宮,恩熙今日連生兩級,恩寵甚至在我之上,若懷了龍嗣封個四妃之一怕也是有可能的,只怕月婕妤心中有什麼不舒服與我們生疏了。
在縛沛心裏,只怕他也是無心的,也許他潛意識裏認為,恩熙是龍相國之女,要金貴些。月婕妤卻不甚在意,竟似沒聽見我們的說話,只專心逗宜惠,不時發出‘咯咯’嬌笑。
我看着月婕妤的眉毛忽而想起姐姐,忙跪下,鄭重道:“皇上,孩子就叫翠兒罷。”
縛沛彷彿沒聽清楚,恍惚道:“淬兒?”
我道:“適才臣妾見月姐姐與宜惠溫馨的笑容,就好似翠玉般無瑕,臣妾願宜惠一世都如翠玉般珍貴,開心。”
縛沛喃喃道:“淬兒…。翠兒?就叫翠兒罷。”他抱起翠兒,輕呷着翠兒的臉頰,似乎有無限的眷戀與不舍。
我心裏有絲昏暗,更多的是感動,縛沛,他還是記着姐姐的。
皇后卻是不忍,滿眼儘是憐憫同情,足見愛縛沛之深。
並非有意提及讓他念及姐姐的恩情,翠兒恩寵無比,若無縛沛全力維護,只怕難以安身周全的。
只是人前我卻是喚翠兒作宜惠,免得給有心的人聽了去嚼舌根,在縛沛面前,我自是喚她‘翠兒’。
心下卻也矛盾及了,縛培如此待我母女,如果待姐姐,教我又如何是好?而一直不明白的是,縛沛並非薄情的樣子,前朝的事既不牽連後宮,他又為何會處死姐姐?
仍我怎的也想不出個結果,只得暫且作罷。
翠兒是早產,體質不甚好,總是經常的吐奶,似乎也比別的孩子疲累些。
鐘太醫道所有的幼兒都是這樣的,加之先天不足,似乎也有些遺傳我的瞌睡頭風,卻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是開了葯膳給乳娘食用,囑咐我放心便是。
皇后雖是囑咐了眾人少來打擾我,卻也總是門庭若市,就連平日裏極少來往的敬婕妤和藍選仕也來的特別輕快,每次來不是端了山珍美味就是攜了奇珍異寶說是要給未來的宜惠公主。
我只笑道:“皇上不過說了句罷了,當不得真。何況宜惠還小,用不了這些東西。”
雖是這樣說了一番,她們還是照樣的愛我宮裏,加之平日裏縛沛賞賜的又多,還時常得費神去想騰出什麼地方來擱置那些物件。
另一面,卻也有些好處,大皇子與三皇子還有其餘幾位帝姬都已張成大孩子,雖也是可愛懂事卻不及翠兒好玩的,是以我公眾常聚了妃嬪說笑,‘嘻嘻哈哈’的彷彿祥和一片。縛沛與皇后皆高興,說翠兒是我大泰後宮的調劑物。
天氣愈來愈熱,內務府的小安子送冰塊也愈加頻繁,他道:“如今貴嬪娘娘…瞧我這記性,過幾日就是昭儀娘娘了。娘娘這宮裏的冰塊與皇后宮裏的是一樣的,是這西景宮最涼快的地方。”
心裏高興,隨手賞了他兩錠金子,他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恩熙與月才人也是在宮裏的,見小安子如此惶恐皆是好笑。恩熙道:“安公公辦的差事好,受賞原是應該。”
月婕妤卻道:“安公公莫忘了誰才是對你好的主子,莫忘記皇上時常惦記的地方便是了。”
小安子跪下行禮道:“幾位娘娘直呼奴才賤名便是,奴才以前不懂事,那些小事就讓奴才日後更加的悉心伺候給彌補了。”
我叫他起來,“不過玩笑罷了,不必在意。”
他這才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這次的大典在宜惠滿月之日——六月初八,欽天監說那天是個好日子,大吉大利,諸事皆宜。
皇后自是極盡奢華的為我們超辦,一來是宜惠的滿月酒,宮中已許久未曾有過這樣的喜事了,二來是我和恩熙的晉封典禮,如今宮中最得寵的兩大后妃,更是馬虎不得。
就連我和恩熙的宮裝首飾也是皇后親自瞧過的。
那日,恩熙着一件蜜合色銹金線蓮圖宮裝,梳的是逐月髻,雖不及我隆重艷麗,卻別有一番風味。
典禮過後,在皇后的宮裏舉行晚宴。
我與恩熙先三跪九扣的拜了皇上皇后,這才在偏位坐下,由得眾人輪流着恭喜我們,送上奇珍異寶。
就連大皇子和三皇子也送了禮物。
三皇子送的不過是給宜惠一些小孩家的玩意兒,倒是大皇子很有心,送的是一幅千壽圖送與宜惠,皇后在一旁笑道:“皇兒寫了半個月才湊夠一千個‘壽’字,說是希望宜惠富貴長壽,平平安安。”
我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姐姐的孩子,他是姐姐的孩子呀!我的宜惠,又是他的親妹妹。
大皇子已經十三歲了,跟我站在一起分不出高矮,眉宇間與縛沛有七分相似,又像極了八王的穩重,只瞧那副千壽圖就可見他比一般的孩子用功的多。
謹賢妃笑道:“大皇子是哥哥,可比三皇子懂事多了。”
大皇子行禮謙虛道:“母妃過獎,三弟聰慧,只是年紀還小,長大些定然比啟慶知事的多。”
謹賢妃道:“大皇子果然懂事,如此謙虛。”說罷逕自坐下。
我心裏歡喜的很,以前是見過他的,卻未與他說過話,我哽咽着道:“你叫啟慶?”
“是。因兒臣一輩的皇子皆是‘啟’字輩,我又是最大,所以父皇賜我‘慶’字,三弟乃是‘詳’。”
我喃喃念着:“啟慶,啟詳,好名字。”
他行禮道:“這得多謝父皇賜名。母妃請不要嫌棄兒臣的禮物才好,這就先退下了!”他言語間有陌生的生疏,似乎還夾帶着一絲厭惡,彷彿這些事情並不是他自願做的。
心下有一絲明然,莫不是皇后刻意討好我的罷?只是他是姐姐的孩子,怎能如此生疏我?就算不知道我是他親姨娘,畢竟知道宜惠是他親妹妹,如何會有那絲厭惡呢?是他太不會隱藏,還是我的錯覺呢?
因着大皇子一事,宴會期間我總是提不起興緻,心中悶悶的不願意說話。縛沛道我是不舒服,說早早結束宴會送我回宮。
我道:“臣妾吃了幾杯酒有些悶熱,去換件衣衫就是了。”
只攜了林汐陪我醒酒,兩人走到皇後宮門前的那株桂花樹下吹吹細風。
林汐有些擔心我,輕聲安慰道:“主子,大皇子還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
我道:“他不知道罷了,只是心下有些計較,難受的很,倒是我小氣了。”
我與林汐說話聲音極輕,樹上的草蟲的蠶蟲叫聲也聽的清楚。不遠處似乎有‘唏唆’的聲音,細弱不聞。
林汐大聲道:“誰在那邊?”
只聽一孩子般的女聲道:“容妹妹么?我是賢妃姐姐。”謹賢妃忽然從樹旁探出個頭,模樣甚是孩子氣,她見我詫異‘撲哧’笑一聲,道:“瞧把妹妹嚇的,我身體有些不適,我父親託人從關外捎了些珍貴的補藥托鐘太醫帶來。”
我‘哦’一聲,不甚在意。
她拿過一包東西說:“這就是那葯了,妹妹可莫跟旁人說,宮中嬪妃可不能胡亂受外間傳來的東西。”
宮中的女子為了博寵,時常從外間求一些補藥給自己或皇帝服用我是知道的,只怕謹賢妃的葯也是八九不離十是那類葯了。
我故意裝作不解,奇道:“這是外間的東西么?妹妹怎不知?明明是鐘太醫給娘娘開的安神葯么。”
謹賢妃果然滿意,笑道:“可不是安神的葯么?稍後我差人給妹妹宮中也送些。”
忽而對謹賢妃產生一絲輕視,博寵,靠的不是這個!
臉上不動聲色,笑道:“妹妹這身子在補也沒用,莫浪費了娘娘好意。”
鐘太醫忽然開口道:“昭儀娘娘的身子好的很,不需要補,只是宜惠帝姬身體虛弱,臣日後定會竭盡所能,全力侍奉。”
我道:“如此有勞了。”又看向謹賢妃道:“妹妹明白。”我自然明白,也不得不明白,這種事情說不得大,卻也說不得小,何況,我本與謹賢妃是一條船,宜惠又指着鐘太醫,鐘太醫明顯是謹賢妃的人。
謹賢妃彷彿鬆了口氣,“過幾日就與皇後娘娘說,我要收宜惠做乾女兒了。”
我行禮謝過,一道回宴會。
宴會後,縛沛與我一同回宮。
退下眾人,他拉着我的手,溫柔道:“容兒,今日不開心么?”
我搖搖頭:“臣妾看到幾位皇子帝姬如此可愛懂事,有些擔心翠兒,鐘太醫說她身體很虛弱。”
縛沛輕扶手掌,道:“有朕的龍氣庇佑,保翠兒平安吉樂。”
我這才展顏歡笑,道:“是。臣妾想把宜惠過繼給謹賢妃,皇上以為如何?”
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表情,只怕他疑惑到我哥哥與武將軍有牽連。
他卻不甚在意,道:“過幾日回了皇后便是,多個母妃,倒好養些。”我行禮謝恩。
他接着道:“等入了秋天,天氣涼快了,你便回鄉省親罷。”
心裏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彷彿沒聽清般,問到:“真的…臣妾真可以回家么?”
“我早說過了,你當朕是騙你玩么?”
我心中如燒開的水翻滾着,感動着流淚,“臣妾何得何能,得以享受如此榮耀。”
縛沛扶我在塌邊坐下,認真的看着我,神情有些着迷,我奇道:“臣妾臉上有花兒么?”
他喃喃道:“自從你懷了翠了,總是拒絕朕。今日翠兒都滿月了…。”
我羞紅了耳根,‘嚶嚀’一聲倚到他懷中。他捧起我的臉,彷彿珍寶般:“生了翠兒,愈加豐潤了。”
我又氣又急,揚起手要去錘打他,他抓住我的手,眼睛裏有火焰在燃燒,吃吃的看着我,氣息逼近。
雙唇想觸的瞬間,與他的睫毛輕輕碰在一起,彼此相憐的微笑,神情對望着,彷彿吻不夠般,呼吸也被他吞了,就像兩個貪婪的孩子在偷吃,又刺激又新鮮。
心中亦卻有絲莫名期盼,以往侍寢,皆是刻意討好,與此時心情大相捷徑。
他滑進我身體的那一刻,有一瞬間的顫慄,起了一身疙瘩,就像少女初夜那般緊張興奮,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我已經愛上他?
因着縛沛許諾我入秋回鄉省親,是以覺得這夏日裏過的特別漫長。好容易捱到七月底,縛沛說先回去宮裏,再出發。
出行的前三日,各宮的妃子皆來給我送行,個個都是又羨慕又嫉妒的樣子,我的精神也特別的好。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宜惠,若把她帶出宮與我一同回娘家,那自是好的,爹爹見了也開心,只是宜惠身體虛弱,須得在宮裏由得鐘太醫照料不了,皇后也說過攜鐘太醫隨候,未料謹賢妃在這時候忽然病倒。
只好把林汐和幾個丫頭留下來照顧宜惠,只帶夏嵐和小李子回鄉。縛沛覺着人手太少,雖有三百御林軍,只怕路上照料的我稍有差池,於是又加派了小董青易書竹。把乳娘林汐飛蘭白梅留下看護宜惠。
我自是很不放心,縛沛笑道:“你道朕糊塗么?叫她們幾人搬去皇后宮裏便是,你安心去罷。”我這才笑眯眯的應承了。
出行那日,是個好天氣。明媚的陽光暖洋洋的,偶爾有幾隻大雁飛過。
縛沛賞了我鳳攆隨行,又親自送我出宮牆。
我着了身寶藍的綉金線孔雀紋案宮裝,飛天髻上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隨着微風一顫一顫的,顯得格外嬌媚。
恩汐與月婕妤紅了眼眶,很捨不得我,在一旁偷偷擦拭眼淚,我少不得安慰一翻,囑咐她們一同好好照料宜惠。
出行在既,縛沛顯得很眷戀,拉着我的手不捨得放:“路上的情況每日皆派人稟告,到了家鄉待我問候老父。”
我輕泣着,說到:“勞皇上費心,臣妾早去早回。”
縛沛命黃長政親自扶我上馬車。
明黃的鳳攆在後面跟着,寬敞的馬車只坐了我和夏嵐兩人,伸手揭開有些沉重的帷幕,揮手向眾人告別。
回頭看着朱紅的大門,高聳的紅牆,心裏有一絲感概。
去年進宮與此時的心情大相捷徑,那時一門心思的只想報復,如今卻連最初的心也被縛沛俘虜,他帶我恩寵如此,又怎會待薄姐姐?
只是這後宮永遠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我要向誰報復?又怎知真不是縛沛薄情於姐姐?只不過我私心裏這樣想。而至少,他也是我歐陽家的滅門仇敵,如此不共戴天,我居然還為他生育孩子?
夏嵐瞧着我神情矛盾,臉色黯然,輕聲道:“小姐,等到了家中,看老爺怎麼說罷!”
我點點頭,彷彿在欣賞窗外的美景。
一路上,各縣市的地方官員皆是殷情款待,將驛站收拾的乾乾淨淨,雖不及宮裏的堂皇,卻也清雅。
官員們的夫人妻女都盛裝見我,獻了許多珍貴首飾說是給我添裝。等到了接近雲南的時候,夏嵐謊稱我舟車勞頓,不適宜見客,推掉了一切官員的求見。
晚上,夏嵐為我更衣時玩笑道:“如今小姐可是我大泰後宮第一紅人,誰都趕來巴結。”
因過幾日就可到家中,心情特別好,我佯裝惱怒瞪她一眼:“好大的膽子,連你也來取笑我。”
夏嵐道:“這哪是取笑?嵐兒說的是實話呀,要不是小姐想出這個點子,我們就不用乘車子轎子了。”
我奇道:“這是為何?”
夏嵐道:“單單是官員們孝敬的首飾和綢緞就裝滿了一車,那我們不是只得走路了?”
我‘撲哧’輕笑一聲,不在理會她。
又這樣走了兩日,在路上遇到了家裏的護衛,劉管家見了我跪下行全禮,說是爹爹派他前來接我。
見了劉管家更是歸心似箭,命人加快行程,日夜趕路。
果然,兩日後的早晨辰時就到了。
遠遠就看見爹爹在門口不停的張望,似乎已經等候了許久。我忙下了轎,奔到父親面前盈盈拜倒,聲音有絲哽咽,喚道:“父親…。”
爹爹亦是老淚縱橫,抹着眼淚,仔細的瞧了我一番:“好…好…我兒回來了…”
父親身後皆是以前家裏的奴僕,只是多了個年輕婦人。
她約莫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一張白皙的清水鴨蛋臉上貼着一對伶俐的鳳眼,勻稱的身段與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不協調,着一身梅紅的輕沙綢緞,簡單的髮髻只斜插着一支單鳳釵。
我有些疑惑,瞧她容貌華貴,裝束雖簡便卻不是個丫頭的樣子,她那對伶俐的眼睛正討好的瞧着我,顯得很滑稽。
她許是見我瞧着她,又許久不說話,拉着一旁的父親向我跪下行禮。
我心下難受,要爹爹向我行禮。忙扶他起來,灼熱的眼淚不停往下滾。
在門口終究是難看了些,父親把我請進屋,那婦人為我奉了盞碧螺春,臉上皆是笑吟吟的樣子,約莫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卻只喝着茶不說話,眼角的餘光瞧着爹爹焦急的樣子。
爹爹也時而看我一眼,撮着雙手,神氣有些尷尬,我忍着笑意問到:“父親可是有話要對容兒說?”
爹爹抱拳一拱,道:“昭儀娘娘…。這…”
爹爹這樣喚我,不覺紅了眼眶,道:“自家的女兒也這樣多禮,如今又沒外人,可是要折煞容兒了。”
爹爹更是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見我哭將出來這才在一旁坐下,彷彿下了重大的決心,指着旁邊那年輕婦人道:“這是你新姨娘,崔氏。”
我還未開口,夏嵐倒是先笑出了聲,我隨意責備她一句“沒規矩”,爹爹和新姨娘羞紅了臉,也不甚在意。
我命夏嵐扶崔氏坐下,又親自取出許多宮裏帶來的珍貴首飾給她,她眉開眼笑的接了。
我扶起欲將行禮的她,說到:“崔姨娘是有身孕的人,又是長輩,怎能生受與你?”
她恭謹道:“娘娘代表的是皇上,向您行禮那是榮耀,怎敢擔當這‘生受’二字?”我見她說話得體,言辭謹慎,不似先前的伶俐,很是喜歡她。爹爹見我高興,也不禁洋溢着微笑。
我自是打心眼裏替爹爹高興,自從義母生下全哥哥去世后,他一心為我籌謀,身邊也沒一個可心的人兒,加之身體不見健壯,讓我心裏一直過意不去,總覺得自己欠了他許多。
如今爹爹不僅收了房,還老來得子,我也覺得放心了許多。
瞧着爹爹的樣子,那是真心幸福的。
我又問崔氏家在何方,有幾兄妹等一些瑣碎的家常。
閑話一番,她便說去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麼樣了,留下我和爹爹兩人。心道:她果然聰明。
崔氏出去一會爹爹才對我說:“全兒日前捎信來了。”
我道:“宮裏的信都是八王送的,倒是沒見過哥哥的。”
爹爹小聲道:“這是秘函。”
“哥哥有什麼緊要的事?”
“全兒的意思是朝中有大臣勾結謀反。”
“哥哥如何知道?那八王定已將此事稟告皇上了?”
“全兒信里說瞧八王的意思似乎真是不知道。”爹爹感嘆一聲:“若我是八王,知道也裝做不知道,如今的天下,八王功勞最大。”
我心裏一驚,並沒有爹爹預期的高興。爹爹奇道:“容兒,你該開心才是?”
“原該高興的,只容兒有些懷疑姐姐的死因。”我思索着回答。
“為何?”
“容兒進宮年余,瞧着皇上不像是薄倖的人。”
“容兒可別被蒙蔽了,昏君一向懂得討好女子。不然,當初你姐姐…。”
聽到此處,心裏感傷,陷入久久的回憶里,輕言道:“父親,崔姨娘有了身孕,你可有幫她揉一揉常會抽筋的腳掌?”
這本是閨房秘事,怎好與外人說?父親見我神情嚴肅,不像是無禮倜儻的樣子,答到:“崔氏雖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我卻與她真心相待。她辛苦為我懷麟兒,這種事情怎能假手與人?莫說揉一揉,就是把我的腳砍下來給她又何妨?”
我道:“父親,若那掌握天下乾坤的御手為容兒揉腳掌呢?”
爹爹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是說?不可能…。那昏君怎麼可能?莫不是…你姐姐誤會他?”
我含着淚,想起後宮惡毒的種種,想起他對我的種種恩寵,說:“當初把我從辛者庫接回端陽宮,還可以說是因為我懷了龍嗣。可他表現出的那些真心,絕計不是裝的。”
爹爹點點頭,似乎也覺得有道理:“那你姐姐怎會?”
我道:“他確實殺我歐陽全家,但我們並不是親眼所見姐姐是怎麼死的,也不知父親究竟是受什麼人所害,只一味認為是皇上賜死,若讓陷害的兇手逍遙法外,父母在九泉下也不安心。”
爹爹道:“容兒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