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皇上,小心
“左相那邊有動靜么?”若爽見她如此,也不便多問下去,換了個話題,面色有些凝重起來。
“傅雷被我教訓了一頓之後,已經沒有派兵前去追殺長公主了。相信這個時候,長公主已經在漠北和飛將軍團聚了。”雲茉嗯了一聲,面色參了一絲清郁,有些惶然地看着若爽,“不過,最近京城來了很多武林人士。都是一些旁門左派,左相每天都派人招待他們。還有,城外北山上,駐紮了一支軍隊,大概有一萬人的樣子,左相前天晚上去會盟過他們。他們的領頭好像叫羅通。”
“羅通?”若爽蹙了蹙眉,吁了口氣,“他是傅天最先提拔起來的一批人,是江南九門提督。此番這般集結兵馬,看樣子傅天是真的坐不住了。”
“傅天真的想造反么?”雲茉的面色有些發白,捏了捏拳頭,“皇上也並未對他採取什麼實質性的行動,他就不怕背上一個謀朝纂位的千古罵名么?”
“對於他們而言,名聲並不重要,權力才是第一位的。國賊董卓,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他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雖然拿他們與傅天相比,卻是有些高抬傅天了,但是現下形勢,由不得我們不妨了。”若爽眉頭輕蹙,一臉的耽然之色。
“娘娘,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雲茉聽得甚是緊張,忐忑難安地看着若爽。
“如今在京城的兵力不足五萬,倘若傅天真要謀反,我們要贏他,也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我有些奇怪,以傅天這樣老謀深算的人,斷然是不會敢如此明目張胆,在城外集結如此大規模的軍隊的。傅雷知道你一直在皇宮之外,想來一定會防備你的,又怎麼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讓你得到這些消息了。”若爽臉上是一層惶惶的擔憂,卻是想不通這中間哪一環出了問題。
“此消息並非奴婢所探,是鬼尊探得的。而且鬼尊已經抓了一個旁門左派的人問過話了,傅天準備在百花宴那天起兵奪宮。”雲茉一臉泠然地看着若爽,淡冷而清雅。
“百花宴那天?”若爽神色一變,握緊了拳頭,寥落地吁了口氣,“還真是會挑時候。想來那一天,淑妃也該亮出底牌了。”
“是啊,她隱藏了這麼久,不就是等着這一天么?”雲茉微微點頭,眸光清冷而決絕。
“明明背負着國恨家仇,卻還可以遊刃有餘地在仇人的身邊安然自處地當著妃嬪,這個前朝公主,還真不是一般的有能耐,我以為我是夠能忍的,沒有想到她比我更加能忍。”若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柔軟安寧地看着窗外的藍天閑雲,院前的蝶舞蜂飛。這春色泫濛的皇宮,不久就要迎來一場狂風暴雨的洗禮了。
燕子雙飛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恍惚間,春天已然過半,萬物換新,流光迢迢,宮闕幾重,這巍巍的深宮裏,紅顏漸老,歲月蒼白。再過五日,便是百花宴了。宮廷的各處院落里,繁花似錦,粉蝶翩飛。微風徐吹,落紅偏斜,紛亂如雨,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
九曲迴廊里,一身絳紫釵裙的清靈女子施施地漫步而來,眉眼間是一脈淡悠悠的冷漠,清雅空意的身姿隱沒在一片桃李亂紅之間,風雅凝然。
身後跟着的是鳳儀宮的兩個丫頭墨荷與容玉,春上飛花,這鳳儀宮裏的丫頭也是出落得愈加水靈可人了。
宮中亦有不少流言蜚語,說是皇後有孕在身,為鞏固盛寵,悉心培養了身邊的婢女,以此來蠱惑君心,留住皇上的人。
廊子的拐角處,凜然蕭漠地立了一身侍衛戎裝的上官涼,昂藏挺拔的身軀,赫然有神的雙眸,清清冷冷地站在廊柱邊,負手而立,目光專註有神地看着雲茉。
雲茉咬了咬唇,低着頭,全然沒有當他存在一般,領了墨荷與容玉兩個丫頭便要從旁拐過去。上官涼一臉桀驁地看着雲茉,高拔英偉的身姿擋住了雲茉的去路,宛若泰山一般。
雲茉偏了身子往右拐,上官涼跟着靠右,鐵了心思不放雲茉過去,面上的表情鄭重而莊嚴。墨荷與容玉自然是知曉這個中緣由的,靜靜地立了一旁,不出聲兒。
雲茉有些惱恨地看了上官涼一眼,冰冰冷冷地道:“上官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和你說幾句話。”上官涼昂着頭,一臉正直地看着她,斜斜地掃了兩個丫頭一眼,“我有話與你們雲茉姐姐說,你們兩個先走。”
墨荷與容玉心領神會,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先行繞過了迴廊,遠遠地往尚宮局那邊過去了。廊子裏,只剩了一對清蕭玉立的璧人,佳偶天成,風月無邊。
“大人有什麼話快說,奴婢還有要事要辦,沒時間跟大人在這裏耗着。”雲茉冷冷清清地看着上官涼,聲音冰冷淡然。
“這些天,你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我找你快要找得發瘋了。”上官涼目光深深地看着雲茉,由衷地說道。
“是嗎?大人很擔心我?那真是奴婢的榮幸啊。”雲茉凄瑟地一笑,回答得有些慵懶,目光漓漓地飄向了別處。
“你一定要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么?是,我知道我笨得厲害,什麼事情都是後知後覺。我知道,那一天晚上你說的都不是真的,你是為了不想我有危險,故意說了那些話來氣我,想把我逼走。我,我也真是傻,居然信以為真了。我真是個混蛋,你對我這麼好,這麼關心我,我一點也不知道珍惜。我,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那個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就是你。你,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麼要一直這樣隱瞞我?”上官涼重重地吁了口氣,面色有些懊喪和沉重。
雲茉一臉靡然地看着上官涼,諷刺地笑了一下:“早一點告訴了你,又能怎麼樣?有區別么?我終究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而你,是位極人臣,深受皇恩的將軍。我救你,是因為你曾經救過我,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僅此而已。”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僅此而已。我知道,你又在騙我,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隱藏自己的感情,為什麼你不敢坦坦蕩蕩地面對我,面對我們之間的感情。雲茉,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哪怕是我以為那個救命恩人是別人的時候,我也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對你的喜歡。”上官涼一臉激動地看着雲茉,一面捉住了雲茉的肩膀,眸子裏是火熱的赤忱與深情。
雲茉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深深地吸了口氣,一邊甩開了上官涼的手,傲氣地看着他,言語之間帶着一絲嘲弄:“大人的喜歡,奴婢受用不起。不管我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從今以後,你是皇上身邊的侍衛,我是皇後身邊的宮女,我們都有各自的職責和使命。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也會有更好的大家閨秀與大人你共結良緣的。雲茉這一輩子,是不會嫁人的,也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
“什麼大家閨秀,這一輩子,我只娶你,你也只能嫁我,再無其他。”上官涼信誓旦旦,豪言壯語地看着雲茉,表情真摯而凝重。
“大人執意要這麼想,奴婢也無話可說。”雲茉澀澀地抖動着唇角,微微地扣緊了拳頭。這樣深情蜜意的話語,這樣海誓山盟的告白,原不是她最奢望的么?
換做是從前,她一定會興奮得淚流滿面,可是此時此刻,這話聽來卻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上。他說自己是他要定的人,那麼青樓里的那個女子,是他夜夜歡場的客棧么?還有李漪瀾,他們之間那份不清不白的情愫,也是自己所不能容忍的,她沒有辦法去接受這樣一個拖泥帶水的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在你的心裏,皇后比你我之間的感情還要重要嗎?告訴我,是不是皇后,是皇后不讓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上官涼麵色變得陰暗蕭漠起來,聲音顯得異常的憤懣,眸子裏斂着幾分煞氣。
“娘娘說得真是沒有錯,你實在是太愚不可及了。你……算了,跟你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奴婢要去尚宮局了,大人自便。”雲茉一臉愁傷地看着上官涼,無奈地哼了一聲,冷清地轉過了身子,頭也不回地往尚宮局那邊去了。
上官涼目光怔忡地看着佳人遠去的芳姿,憤懣地捏緊了拳頭,狠狠地在廊柱上捶了一下,兩道劍眉深深地扯成了一條直線,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尚宮局,一眾宮婢正圍了庭院裏,三五成群的聚了一處,一邊在宮衣上綉上艷麗多姿的花兒,以香料熏染。
墨荷與容玉在人群中穿梭,一面欣賞着那些艷麗多彩的花衣,一面檢查着這些香料。因得百花宴將近,故而尚宮局卻是出動了四房的人一起忙活,司制房的負責在花衣上繡花,司針房的負責在珠釵上打光,別上花樣。司膳房的負責將食用的點心做成各色花樣,司設房的則在桌椅上擺上花景,做成各色假花,以供欣賞瞻仰。
雲茉目光清靈地掃視着忙碌的宮人們,微微地笑了一下,一面取了一件花衣下來,細細地嗅了一番,面色微微一變,冷冷地看着身側的幾個宮女,蹙了蹙眉道:“這些花衣是誰負責的?”
“是奴婢。”一名青衣小婢訕訕地走了出來,顫聲地看着雲茉,有些緊張和忐忑。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牡丹仙子穿的花衣吧。你知道牡丹仙子在百花宴上要做些什麼嗎?”雲茉一臉清冷地看着青衣小婢女,澹澹而言。
“同皇後娘娘一起接花神,祈求上蒼降下福祉。”青衣小婢女恭言道,目光有些閃爍飄忽。
“你明白就好。”雲茉淡淡地笑了一下,眼中帶着一絲狐疑,“你不會不知道這麼多的花粉讓皇後娘娘聞到了,會有什麼後果吧。如今娘娘身懷龍裔,而花粉是對孕婦最大的忌諱。你把花衣熏得這麼香,裡子中還有這麼濃的花粉,你是想害死娘娘么?”
青衣小婢女聽得雲茉這樣一說,當即嚇白了臉,急急地跪了下去,目光楚楚憐憐地看着雲茉,忙不失跌地磕着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姑娘饒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清楚,不清楚花粉會對皇後娘娘有這麼大的影響,奴婢無心的。”
“是么?無心的,難道淑妃娘娘沒有交代過你們這些事情的么?你們在宮裏也有些年月了,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能做,應該清楚得很吧。今天是我發現了,若是沒有發現的話,這個過失你一個人承擔得起么?”雲茉不以為意地看着青衣小婢女,冷冷地哼了一聲。
“雲茉姑娘請息怒,都是我的過錯,是我沒有好好看管他們,沒有吩咐他們,是我的不是。雲茉姑娘大人大量,暫且饒了她一回吧。”周司制面上賠着笑,裊裊地向著雲茉走了過來,好言好語地說道。
“錯了就是錯了,這宮裏,從來就沒有情面可講的。在其位,就該謀其政。這件事情我會向娘娘稟告的。周司制如果不想整個尚宮局受到牽連的話,最好是看看其他各房有沒有像你們這樣不小心就撒了花粉的。一旦事情發生了,後果怎麼樣,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還有,要是有時間的話,你帶句話給淑妃娘娘,皇后將百花宴交給她辦理,是對她的信任,莫要辜負了娘娘對她的一番栽培才是,聽清楚了么?”雲茉一臉的倨傲冷清,目光里透着一絲森寒的犀利。
周司制的面色有些青紫不定,一時間有些緩不過氣來。她在宮裏這麼多年,卻也不曾受過什麼大的委屈。各宮的婢女多多少少是要賣她一些面子的,人前人後,總要稱她一聲司制。太后執位之時,亦是沒少嘉獎過她,如今皇後上位,她身邊的一個小小婢女都能如此這般對她頤指氣使,實在是叫人慪火。
周司制目光淡然地看着雲茉,笑意深深地道:“姑娘的話,我一定會帶到的。讓姑娘操心,讓皇后失望,是我們司制房的失職。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的,讓她曉得厲害,懂點規矩。”
“周司制記得便是最好不過了。”雲茉嗯了一聲,懶懶散散地斜睨了周司制一眼,已然偏轉了身子,領着墨荷與容玉一道回了鳳儀宮。
漪瀾殿裏,周司制一身煙霞衣袍,眉目之間帶着一絲淡淡的清郁,目光溜溜地在周遭掃視了一番,臉上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珠簾輕撩,屏風後面,已然閃出了一個華美艷麗的女子來,眉眼風流,面若春風,明麗照人,嬌弱襲襲,讓人看了,由衷地生出幾分愛慕的憐惜來。
“奴婢叩見淑妃娘娘,娘娘金安萬福。”周司制敘敘一笑,目光悠然地看着李漪瀾,一面與她見了禮。
“求見本宮有什麼要事么?百花宴的花衣準備得如何了?”李漪瀾淡淡冽冽地掃視了周司制一眼,似乎不怎麼樂意和她搭上交情。
“花衣準備得已經差不多了,只是……”周司制吁了口氣,說到一半,卻是故意賣起了關子,眼神里透着一絲小小的懊喪。
“有什麼不妥么?”李漪瀾蹙了蹙眉,看着周司制這般愁傷的表情。周司制哎呀了一聲,有些怨尤地道:“有些話奴婢也不知道當不當說,說了的話,怕是要讓娘娘生氣的,不說吧,奴婢心裏總是不踏實的。”
“吞吞吐吐的,要說就快點說,本宮沒有心情跟你打啞謎,奉承太后的那一套,在本宮這裏是吃不開的。本宮喜歡痛快直爽的人,這一點,崔司珍就要比你好上許多。”李漪瀾面上閃過一絲不悅,有些不耐煩地看着說著,不以為意地斜睨着周司制。
“皇後身邊的雲茉姑娘讓奴婢帶句話與娘娘聽,皇后將百花宴交給娘娘辦理,娘娘就該盡其責,謀其事,不要辜負了皇后的一番期望。這后宮裏,到底是皇后做主的,哪些是人,哪些是鬼,皇後娘娘心裏清清楚楚。”周司制原原本本地將雲茉的意思轉達了過來,當中自然是少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
“是么?一個小小的丫頭敢這樣說話?”李漪瀾和善的面容一下子冷凍住了,輕諷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周司制,想要從她的表情里探尋一些蛛絲馬跡。
周司制好歹也是常年在宮廷里摸打滾爬的人,自然是不會留了什麼痕迹出來,一臉謙卑從然地看着李漪瀾。
“可不是么?人家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紅人了,奴婢這不也剛剛被她訓了一頓了。淑妃娘娘,奴婢可是都遵照你的旨意辦事的,事事俱到,小心謹慎。可是她呢,左不滿意,右不順心的。淑妃娘娘之前給我們的那些花粉,奴婢也全都用上了。可是那丫頭卻非說咱們想要謀害皇後娘娘,讓娘娘子嗣不保。說淑妃你別有用意,居心叵測了。”周司制唉了一聲,滿腹委屈地看着淑妃,怏怏地道,“咱們做奴才的受委屈也就罷了,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人有命賤高貴之分,娘娘你可是皇上身邊的妃子呀,她一個小小的丫頭也能這樣對娘娘出言不遜,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些。”周司制一邊煽風點火,一邊察顏觀色地瞅着李漪瀾。
“哦,照你這樣說,這丫頭也太是目中無人了些。”李漪瀾施施然地起了身,唇角含笑,緩步向著周司制走了過來,媚眼輕斜,上下在周司制身上來回掃視,“本宮給你花粉,是讓你把花粉灑在花衣上了么?本宮讓你去死,你怎麼沒有死了?”
“娘娘給奴婢這些花粉,難道不是那個意思嗎?”周司制面色有些懊惱,咬了咬唇,“之前娘娘可是一直都有暗示的。”
“暗示,本宮暗示你什麼了?”李漪瀾目光犀利地看着周司制,反問道。周司制身子一顫,只覺得全身冒起了冷氣,膽戰心驚地看着李漪瀾,吁了口氣,故作鎮定地道:“娘娘將這些花粉給我的時候,千叮萬囑的讓我用點心思的。娘娘還特意交代了一句,孕婦不忌諱花粉的。娘娘的意思,不就是讓我把花粉灑在花衣上,好讓皇後娘娘胎兒不保么?我在宮裏也過了這麼多年,妃嬪之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不是不清楚。如今我幫娘娘,咱們可謂是在同一條船上。”
“有嗎?本宮怎麼不記得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定是你聽錯了吧。本宮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去打了皇後娘娘胎兒的主意的,本宮可不是那樣的心狠手辣之人。你這可是在污衊本宮啊。周司制,錯了就是錯了,要勇於承擔才是。”李漪瀾妖冶一笑,有些森冷詭常地看着周司制。
“娘娘你這是過河拆橋,好啊,娘娘既然不承認的話,那咱們就到皇後娘娘跟前說理去。孰是孰非,自見分曉。”周司制沒有想到會被李漪瀾倒打一耙,將所有的髒水全都往自己身上潑了過來,心裏自然是不服氣的,嚷嚷着轉身便要去了鳳儀宮跟皇後娘娘討個說法。
“說理,說什麼理。這后宮裏,誰最得寵,誰最有權勢,她就是理。周司制,你也混了這麼多年,怎麼就一點長進也沒有。你沒有聽過丟車保帥這一說法嗎?如今既然被人發現了,總歸要有人出來承擔罪責的。花粉是你的,花衣是你做的,陷害龍胎這話也是從你的嘴裏說出來的,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了。”李漪瀾目光里閃過一絲寒光,身子一閃,已經攔住了周司制的去路,面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想讓我來背這個黑鍋,休想。到了皇後面前,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皇後娘娘事情的始末。是我做的我承認,不是我做的休想讓我認罪。”周司制氣哼哼地瞪着李漪瀾,已然沒有了方才的謙卑恭順之態,一邊說著,便要離了漪瀾殿。
李漪瀾右手一甩,宮門已經重重地關上了,陰詭森寒的氣息瞬間在大殿中彌散了開來。周司制只覺得頭皮發麻,一臉驚恐地看着滿目殺機的李漪瀾,咬了咬牙道:“你,你想做什麼?”
“你真是太冥頑不靈了,本宮自然是要幫你開開竅了。想要去皇後面前告狀,你沒有這個機會了。”李漪瀾面上閃過一絲刻薄的陰毒,洒洒地笑了一聲,纖纖右手一翻,已經按在了周司制的肩膀上。
幽冷靜謐的漪瀾殿中,傳來一聲悶悶的哼響,旋即歸於了冷涼的沉寂。李漪瀾釋然地吁了口氣,目光淡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周司制,唇角勾起一絲寡冷的嘲諷,不屑地道:“沒用的廢物,辦個事居然這樣拖泥帶水,你這樣的蠢貨不死,又該誰死。居然想拖本宮下水,也不瞧瞧自己有幾斤幾兩。”
“娘娘,她要怎麼處理?”廊柱后,一襲綠色菱紗的素落悠悠地走了出來,目光裏帶着一絲猶疑,“那個雲茉,怕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周司制就這麼死了,她鐵定是會一查到底的。”
“就讓她查好了。”李漪瀾揉了揉額頭,有些慵懶地吁了口氣,“真是頭疼,小小的事情都辦不好,還想過來巴結本宮,真不知道這些年來她是怎麼在宮裏混出來的。至於那個丫頭,本宮自有辦法來收拾她的。這樣咬着本宮不放,本宮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的,哼。她現在還有些氣,只不過中了我的蠱毒。待會你送她回尚宮局去,順便,那個辦事不利落的小宮女也一併把她送上路,黃泉路上他們兩也好有個伴,不至於冷清了,知道怎麼做了吧。”
素落心領神會,低低地嗯了一聲,一面將周司制扶了起來,開了門,攙扶着她回了尚宮局。李漪瀾悠悠地就着美人椅坐了下去,半撐着額面,閉目養神起來。
一連兩日,春雨霏霏,斜風細細。平靜了許久的宮廷忽而間又起了一陣波瀾。尚宮局的周司制與那犯錯的小婢女兩人之間起了口角,爭執之下,小婢女失手將周司制給殺了。而小婢女因為極度的恐慌,亦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了清波池,淹溺而亡。
一時間尚宮局卻是人心惶惶的,百花宴來臨之際,卻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不吉利。易尚宮亦不得不親自出馬主持百花宴的大局,有任何疏忽紕漏的,都被她叫了去訓斥一頓。偏巧的是,淑妃因為服用了周司制送去的糕點,裏面摻了花粉,卻是引起了她花粉過敏。每日裏太醫都會前去聽診把脈,小心地調理。
故而,淑妃也不去鳳儀宮給皇后請安了,還寫了封罪己書與皇后,說是自己疏忽大意,一時間被周司制蒙蔽,險些害得皇後娘娘胎兒不穩。如今自己花粉過敏,可以說是報應。
若爽自然是不好說什麼的了,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淑妃使的障眼法和苦肉計,卻也只能坦然接受。畢竟,周司制與那婢女發生口角是尚宮局的一眾人等親眼見了的,婢女失手殺死了周司制也是有人證在場的。至於她的投池自盡,雲茉也是瞧見了的。
這事情本是後宮所管,若爽也不想煩擾了燁翰,息事寧人地將此事淡淡處理了。又派了墨荷前去漪瀾殿慰問,讓她放寬心,好生休養,無須背上什麼包袱。
“娘娘,難道咱們就這麼放過淑妃了么?由了他們這樣欺人太甚。”雲茉心中卻是有些不滿,原以為可以藉此機會打擊淑妃,讓她原形畢露,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卻是心狠手辣,兩條人命就這樣死在了她的手裏。
“不然我們又能如何了?人證物證,都可以證明淑妃的清白,咱們能硬把這些罪責推到她頭上么?她也蹦躂不了幾天,百花宴一到,她遲早要現形的。”若爽親啟朱唇,一邊細細地抿了口雲南毛尖,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
“她倒是個狠角色,辦事果然是乾淨利落的,叫人抓不了什麼把柄。”雲茉嗯了一聲,靜靜地退了一旁,不再多言。
三日後,雲朗風清,澄澈清明。百花競艷,風流嫵媚,妖嬈多情。王公貴族,豪門小姐紛紛來了宮廷,一起欣賞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烏衣子弟,青衫風流,嫻雅才女,靜默可親。
高台上,皇上與皇后並肩而坐,驕龍傲鳳,威儀天下。貴妃靜靜地坐了若爽一側,神色安然淡漠。宮廷里的花開花落,潮起潮生於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這繁盛綺靡的百花宴終究不是為自己綻放,歸根結底,這裏所有的女子都只不過是皇后的陪襯。
淑妃在皇上的左側坐下,天姿高雅,貴氣逼人,渾身環佩叮噹,自有一番女王的氣場,濃艷的妝容並沒有遮掩她天生麗質的姣好容貌,更添了幾分旖旎的磅礴氣勢。眉眼彎彎,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的雍容不凡。
雲茉靜靜無聲地立了花屏之後,目光清煢地看着台上依次進場的舞女,妖嬈多姿,婀娜曼妙,老遠地便聞到一股馨香,沁沁地讓人心醉。鶯歌燕舞,奼紫嫣紅,一點也不遜色於那盎然綻放的百花。
只是這看似熱鬧繁華的百花宴,暗地裏又是一番怎樣的波濤洶湧了。徐風拂拂,紛亂雲茉額前細碎的劉海,冰清的面龐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蕭疏。看台的另一側,一身銀色戎裝的孤傲少年目光漓漓地看着雲茉,帶着幾分沉醉幾分糾結。
“皇上,此番安排您可還滿意么?”李漪瀾笑語嫣然,一臉嬌羞地看着燁翰。燁翰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面色溫暖清祥,點了點頭:“精彩,卻是不錯得很。朕在宮裏看這百花宴也是無數回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懷過。以前的百花宴,不是太過莊重呆板,就是有些嘩眾取寵了。今天的歌舞適宜,舞姬出彩,連着這伴奏樂曲,也甚是動聽悅耳了。朕倒是沒有聽過這樣清新雅緻的絲樂之聲,似乎不是出自咱們宮廷樂府的吧。”
“皇上卻是好聽力,這班樂曲,是臣妾特地請了京城有名的花衣女子十二坊來演奏的。剛開始臣妾還擔心他們會怯場,難登大雅之堂,如今聽得皇上讚許,臣妾的心也踏實了些。”李漪瀾釋然一笑,一臉開懷地看着燁翰。
“看這些吹奏彈唱之人,全是女子。女兒家的,出來拋頭露面太多了,總歸是不大好的。這樂曲聽着是不錯,可是臣妾看着么,總覺得有些彆扭。看台上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卻是單調了些。”紀靈溪漠漠地開了口,有些冷淡地掃了李漪瀾一眼。
“這就是姐姐見識少了,花衣女子十二坊正因為全是女子撐場,反沒有了男人的那種雜念,彈奏出來的樂曲空靈清逸,讓人有置身仙境之感。本來就是百花宴嘛,自然是以咱們女子為主了。若加入了小生,豈非有採花之嫌了。這皇宮裏,採花之人當屬皇上一人為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了。”李漪瀾掩嘴一笑,卻是從這樂曲中扯出了一大堆的道理來。
“妹妹心思真是高遠啊,看來還真是的是越女新妝出鏡心,一曲菱歌敵萬金了。”紀靈溪的面色有些不大受用,懨懨地側過了身子,有些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卻沒有想到這李漪瀾是如此的能說會道,巧言善變。
“妹妹真是好心思呀,女人如花,本該就全是女子的表演才是,妹妹這些日子辛苦了。本宮聽說妹妹也因此花粉過敏,在床上躺了幾日,現在可好些了?”若爽姍然一笑,滿是關切地詢問了起來。
“哦,有這等事?怎麼朕沒有聽說?”燁翰略略地蹙了蹙眉毛,有些憂慮地看着李漪瀾。李漪瀾面色有些青白不定,緩了口氣道:“都怨臣妾糊塗了,幸虧發現得早,不然還真是要連累到皇後娘娘了。臣妾再三叮囑了周司制的,讓她事事小心的,哪裏想到她存了那樣的心思,不但要謀害皇后,還想連臣妾一塊也設計了,幸虧臣妾及早發現了,才沒有讓周司制的陰謀得逞。”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朕怎麼聽着心裏這般不自在?周司制何故要謀害皇后,要設計你了?”燁翰的面色變得凝重肅然起來,目光迢迢地看着李漪瀾。李漪瀾吸了口氣,一邊說著,又暗自傷心了起來,輕輕地啜泣道:“周司制讓了人在花衣里灑了花粉。皇後身懷龍裔,一旦聞了這些花粉,怕是對胎兒極有影響的。皇上也該知道,周司制,周司制她是……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而皇后和臣妾又是……”
“好了,別說了,朕明白了。”燁翰面色清冷地看着李漪瀾,氣憤地哼了一聲,一邊捏緊了拳頭,“這慈寧宮裏的日子放着不好好的過,偏要生出這麼多風浪來,朕看太后真的是老糊塗了。”
若爽幽幽地斜睨了李漪瀾一眼,心中暗道這女人見風使舵,借刀殺人的本領不是一般的強,居然把這事情又推到了太后的身上。依着皇上對太后的不滿和憤恨,自然是會相信太後有這個害人動機的,如此,這李漪瀾卻也成了受害人了。
“都怨臣妾,是臣妾辦事不利,求皇上皇后責罰。”李漪瀾目光楚楚地看着燁翰,嬌嬌地說著,一面起了身,便要跪下來請罪。
“你這是幹什麼?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不也發覺了么?自己也沒有落了好處。依着太后的手段,她想要生事的話,你們可都是防不勝防的。只是朕沒有想到,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居然還這樣心狠手辣,連朕的子嗣都要謀害。朕對她,是不是太好了些,是不是該讓她嘗些苦頭了。”燁翰一邊握住了李漪瀾的手,搖了搖頭,目光里滿是深深的憐惜,一邊表達着對太后的憎惡之情。
“皇上,不管怎樣,太后都是您的養母,不管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始終都是咱們的長輩。她對我們不義,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卻不能對她無情啊,不然的話,皇上可是要背上一個不忠不孝的罪名了,要讓天下百姓作何感想。再說了,臣妾不也沒事么?淑妃的身子也好了,總歸是有驚無險的,咱們以後分外注意和小心就是了。”若爽一邊握住了皇上的手,目光溫軟地看着他,淡淡地說道。
“是啊,皇上,您犯不着為了這事情大動干戈,臣妾想,太后只怕就是盼着皇上對她動手,好讓皇上背上一個不忠不孝的罵名。”李漪瀾也跟着溫言相勸,一臉從容淡雅地看着燁翰。
燁翰聽着二人的安慰,心情也才稍稍舒暢了些。
紀靈溪有些鄙夷地掃視了李漪瀾一眼,淡淡地吁了口氣,目光在那花衣十二坊身上落定。忽而間聲樂變得輕快昂揚起來,團團如簇的一堆花衣錦服里,一襲粉色牡丹花衣的女子婷婷地立在了百花之中,手中挽了一個花籃,身段窈窕,玉面蒙紗,來迴旋舞,妖嬈多變的舞姿卻是贏得了滿堂喝彩。
少頃,那牡丹仙子拾級而上,步履輕盈地向著高台上的若爽和燁翰走了過來,將花籃舉起,泠泠地道:“牡丹仙子降下甘霖,請皇後娘娘為天下蒼生祈福,花開富貴,永享太平,請娘娘開始天女散花。”
若爽微微一笑,彎身便要接過花籃,卻只見得花籃里一陣白煙恍惚,迷亂了人的雙眼。若爽本就有所防範,但是沒有想到這牡丹仙子出手會是如此之快,連地往後退了一步,捂住了鼻子。緊接着寒光一閃,一把匕首已經從那牡丹仙子的袖口裏抽卷出來,牡丹仙子清喝一聲:“狗皇帝,你的死期到了。”一面說著,身子已經向著燁翰欺了過來,速度卻是快得讓人吃驚。
燁翰亦是被剛才的那一陣煙霧嗆到,熏得有些睜不開眼來,憑着直覺,果斷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那人的當頭一刺。牡丹仙子甩手又是一剜,向著燁翰的胸口直刺了下來。
“皇上,小心。”李漪瀾一臉蒼白驚惶地看着那飛速落下來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前一擋,整個身子攔在了燁翰的前邊,噗地一聲,匕首已經插入了李漪瀾的胸口,飛血四濺開來,李漪瀾啊地一聲慘叫,身子往後一仰,倒在了燁翰的懷裏。
“漪瀾,漪瀾。”燁翰亦是沒有料想李漪瀾完全不顧性命地擋在了他的面前,面上一派驚恐惶惑之色,連連地喚着李漪瀾的名字。若爽亦是怔了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燁翰一眼,又望了望那牡丹仙子,甩手一揚,一掌向著牡丹仙子劈了過去。牡丹仙子往後一退,飄飛着退下了高台。
雲茉從花屏後面飛縱而起,清麗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光,右手一揚,數道銀針向著牡丹仙子掃了過去。牡丹仙子在空中連連幾個飛翻,這才躲過了雲茉的銀針,面紗也在磷光中冉冉跌落,露出了真容,卻是淑妃身邊的婢女素落。
與此同時,花衣女子十二坊也紛紛摔掉了手中的樂器,抽出了兵刃,衣袂飄飛,清姿孑然地站了素落的身後,目光里泛着幽冷的寒意。
“賤人,居然壞本公主的好事。”素落咬牙切齒地看着倒在燁翰懷中的李漪瀾,忿忿地罵道。李漪瀾低低地喘着氣,口裏不時有鮮血湧出來,目光渙散而獃滯,斷斷續續地道:“皇上,臣妾,臣妾……臣妾對不起您。臣妾……臣妾知道她……是前朝的人,臣妾,臣妾卻不敢跟您說。臣妾,臣妾很愛皇上,可是臣妾又不能不顧及我們李家上下百餘口的性命。臣妾……”
“好了,你別說了,不要說了,朕相信你,朕相信你對朕是認真的,沒有異心,不要說話了。”燁翰閉了閉眼,哽咽了一聲,柔軟安寧地看着李漪瀾。原本以為,她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原本以為,那個隱藏了無數秘密的女人到今天終會亮出自己的底牌。可是現下的這一切卻與他的猜想背道而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漪瀾不過是一枚被挾制的煙霧彈,真正的高人卻是她身邊的婢女素落。
雲茉亦是有些驚詫不已地看着素落,沒有想到,最終的前朝公主竟然會是她。其實,自己早就覺着素落的不同尋常,沒有一般丫鬟的任勞任怨,相對於其他的宮女,她算是姿容最為出眾的一位了。如今這般打扮起來,更添了幾分貴族的氣質,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子皇族裏流出來的冷傲與不可一世。
十三名女子風姿卓然地遺世獨立,飄飄若仙,姿容不凡,目光冷厲地看着高台上的天子帝后。坐下的一眾名媛貴婦,達官貴族早已經是嚇得面如土色,抱頭鼠竄,場面混亂不堪。
“狗皇帝,今天你的死期到了。”素落一臉正色地看着燁翰,目光里充滿了憤恨。“朕自問登基以來盡心盡責,何以你要反朕。朝代更迭本是歷史的必然,前朝皇帝昏庸無道,大梁不過是取而代之罷了,怎麼就變成你口中的大逆不道了。”燁翰目光微微一眯,低沉了聲音,語氣中帶着不忿。
“好一個取而代之,想當初,你們張家的人還是我皇甫家底下的一條看門狗罷了。如今反咬一口,就算讓你們當上了皇帝,那又如何。穿上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素落咄咄逼人地看着燁翰,語氣顯得愈加的冷冽諷刺起來。
“你……”燁翰一臉惱恨地看着素落,一時間說不上什麼話來回擊她。畢竟,祖父篡位那是不爭的事實,即便是在如今,坊間亦有不少曾經的風言風語。先祖張奉賢寶塔兵變,黃袍加身,自封為王,爾後一步一步攻城掠地,最終打到了中都,率領大批人馬駐進了如今的大梁宮,開創了新的國號梁,成就了今天的大梁天下。
這些年來,前朝人也一直有所活動,只不過因為太后的專權獨裁,外戚的橫行霸道,才讓前朝的勢力有機可趁,一步一步坐大,到了今天居然混進了皇宮裏。
“天子之位,自然是有能力者居之。何況,皇上穿了龍袍當然不像太子了,他本就是天命所歸的紫微星,天子之命。至少,在皇上的統領下,大梁不會出現餓殍滿地,路有凍死骨的局面。而你們前朝了,你們捫心自問一下,坐擁這個天下,你們是否真正為天下蒼生考慮過了。匈奴年年侵犯,苛捐雜稅,徭役繁重,當朝天子卻是歌舞昇平,荒淫無道,夜夜笙歌,這是一個天子該做的事情么?大梁取而代之是歷史所趨,有何不可。”若爽目光桀驁地看着素落,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分量十足。
“哼,你們張家終歸是以下犯上,亂臣賊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素落一時間有些理屈,強辯起來。
“什麼是事實,那是百姓說了算。帶給百姓幸福,那是明君所為,帶給百姓災難,那是昏君處事。當年反你們皇甫家的何止我們大梁,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公主又能一一去為你們皇甫一家衰落頹敗的事實正名么?”若爽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一臉嘲弄得瑟地看着素落。
“你……”素落氣得一臉煞白,一番話卻是叫她啞口無言,搭不上半句話來,繼而冷了臉,高傲地昂着頭,“當初你們以下犯上,謀朝篡位,今日便是報應,也讓你們嘗嘗國破家亡的滋味。天下能者居之,本公主今日倒要看看,今天你們還有什麼能耐?”
“單憑你們這些人,就妄想風雲變色么?”燁翰輕哧了一聲,不以為意地看着素落。
“若是沒有把握,本公主何須如此犯險了。自然是不會就我們這些人了,你似乎把左相大人給忘了。”素落笑得一臉的陰鷙,一邊捋了捋額前幾縷碎發,緩緩地側過身子,卻見了四面八方已經有大批人馬從各個角落裏鑽了出來,手中握着兵刃,面色肅穆清嚴,刺刀凜凜地指向了高台上的燁翰與若爽。
燁翰的面色微微一變,眸底閃過一絲薄涼,涔涔地看着那些倒戈相向的官兵,厲聲喝道:“你們是要造反嗎?這是在逼宮嗎?你們好大的膽子。”
“膽子要是不大的話,如何成就霸業。”威嚴肅整的隊伍里,一身錦衣玉袍的傅雷洒洒地走了出來,昂首闊步,眉眼間帶着一絲戲謔與驕矜,雙手悠悠地背了身後,懶散地斜睨了燁翰一眼,“呼風喚雨了這麼久,風水是不是該輪流轉轉了。咱們傅家為你們大梁辛苦打拚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你就是這樣來回報我們家,也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燁翰一邊攙扶着受傷的淑妃,目光犀冷地掃視了一眼周遭,冷冷地笑了兩聲:“看樣子你們是早有計劃了,朕的人都被你們給換下去了。”
“本少爺盯着龍椅的位置已經很久了,你一個小小的傀儡皇帝,何德何能?你真當我們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嗎?告訴你,跟我們斗,你還是嫩了點。”傅雷笑得一臉的捐狂,頗是自負地看着燁翰,連連地搖了搖頭,“讓你在龍椅上坐着,你就該安守本分嘛,為什麼要搞那麼多事情了?你真當咱們傅家這些年來是白混的嗎?小皇帝,你還真的以為太後下台了,自己就能高枕無憂了嗎?你真是天真。”
“二少這樣咄咄逼人,帶着這麼多人來逼宮,你就不怕今後史書上的你是一個竊國賊么?你要讓天下百姓如何想你?”若爽抿了抿唇角,目光輕淺安融地看着傅雷。
“史書?”傅雷笑得更加的邪魅張狂,哎了一聲,輕佻無比地看向若爽,“史書從來都是皇家的附屬品。等本少爺當了皇帝,你說史書會如何寫了。想不到皇後娘娘這麼天真,史書自古以來都是成功者的炫耀。說不定,史書上還會寫着皇后是本少爺的老相好了,哈哈……”
衣香鬢影,花盛葉茂,原本是喜氣沁人的百花宴卻發生了這樣的變故,九重宮闕,巍峨皇牆內,眨眼之間便是權勢的更迭,陰謀的風起雲湧。好端端的一場盛世華宴卻成了亂臣賊子謀反的舞台。
若爽有些憤懣地看着傅雷,沒有想到這個年少輕狂的紈絝子弟出口是如此的輕薄惡俗,幸而自己也早就領教過他的厚顏無恥了,對於他這樣的輕薄挑逗也是不以為然了,嬌媚一笑:“是么?二少爺想讓史書成為你的附屬,只怕你還沒有那個資格吧。”
“有沒有那個資格,待會自見分曉。”傅雷慵散而立,目光閑適而輕佻,喝了口氣,雙手抱胸,不屑地看向燁翰,“如何?你是自動讓賢了還是想讓我們來一場真的逼宮了。如今這裏上上下下都是本少的人,你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讓賢?朕正當天年,風華正茂,這樣的事情卻是沒有考慮過的。是么?你覺得這裏真的全都是你的人了么?你再看看。”燁翰有些嘲諷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一臉躊躇滿志地看着有些得意忘形的傅雷。
傅雷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為然地看向了四周,依舊是威嚴肅整的軍隊,依舊是那樣的不可撼動。素落疑惑地眨了眨眼,微微地抬了頭,面色剎那間變得慘白一片,四周殿宇的屋瓦上,已經齊刷刷地站滿了羽林軍,手持弓箭,瞄準了地面上的叛軍。
傅雷的身子跟着一顫,原本自信飛揚的面龐一下子變得陰鷙無比,惡狠狠地看着素落:“你不是說一切已經天衣無縫了嗎?百花宴你都安排好了嗎?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會知道。”素落捏了捏拳頭,恨恨地看向高台上的天子帝后,咬了咬牙。“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傅雷有些崩潰地喊叫起來,嚷嚷道,“左權,左權,你給本少爺滾出來,滾出來。”
“二少叫咱家有什麼事嗎?火氣這麼大,當心着身子呀。”花屏之後,一襲青衣大紅袍子的左權碎步徐徐地邁了出來,眉眼之間帶着一絲輕嘲與得瑟,煢煢地立了天子的身後,謙卑恭順地站着,全然沒有往日的盛氣凌人。
“你這個狗奴才,死太監,出爾反爾。你說過會與本少裏應外合的。”傅雷氣急敗壞地看着左權,咬牙切齒起來,沒有想到會被這個死太監擺了一道,若非他告密的話,局勢怎麼可能變成現今這般模樣。
“二少啊,你怎麼可以這樣血口噴人了。咱家對皇上是忠心耿耿,你這樣來挑撥離間,實在是非君子所為哦。謀反啦,就算是借咱家天大的膽子,咱家也沒有那個本事呀。咱家人微言輕,位小官卑,卻還知道什麼叫仁義禮孝,忠君愛國的。咱家深受皇恩,承蒙皇上不棄,是絕不會有二心的。”左權嘆了口氣,神色凝重而溫祥,一面表起了他的忠心赤忱,眸子裏流出一絲淡淡的得色來。
“你……”傅雷只覺得心裏像火燒一樣,原本以為左權跟他們是一條道上的,沒有想到這個死太監居然臨陣倒戈,現下還這樣義正言辭地在皇帝面前表着自己的忠心,實在是諷刺可笑。他早就該有所防範的,精明狡猾如左權,怎麼會那麼爽快地答應了他們,看樣子,從一開始他就掉進了左權與小皇帝設的局裏。
“你是繳械投降還是要負隅頑抗了。今天是百花宴,朕不想大動干戈,不想見血。”燁翰一臉倨傲地看着傅雷,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榮貴與另外幾名宮女已經弓步上前,一面替燁翰扶住了受傷的淑妃,另有太醫已經提了藥箱過來,就地給淑妃止血。
“哼,你以為本少就輸了嗎?有種的,你便殺了我。過不多時,我爹和羅通帶領的幾萬大軍就要衝破皇城,到時候看你還能得意多久。”傅雷依舊是一臉的傲慢之色,即便是在這窮途末路的一刻,依舊保持着他年少天成的驕縱之態。
“本宮所料沒錯的話,這個時候左相的大軍應該已經到了西華門了吧。可是二少你可曾聽到了半點廝殺之聲。幾萬大軍,哼,即便是十萬大軍,也未必能夠進得了這皇城半步的。想要謀反,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實話告訴你,吳中已經帶領了三萬禁軍將你們所謂的大軍圍剿在龍虎口了。你想等救援,怕是打錯了算盤。皇上早就洞悉了你們的陰謀,羅通的一家老小現在全在宮裏,本宮倒是要看看,他要怎麼個攻城法。”若爽輕哧了一聲,笑意極深地看着傅雷已經變形的臉。
饒是傅雷再怎麼自負,心理再如何的頑強,聽了若爽這樣一番話,也終究不得不低頭伏罪認輸。
“在場的人聽着,只要你們放下武器,皇上對你們可以網開一面,謀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們從今以後踏實做人,忠君為主。如果你們還想站在左相的那一邊的話,那麼不要怪皇上不客氣,你們的家人,你們的九族,將因你們今天的錯誤選擇而付出血的代價。”若爽聲色俱厲地看着一眾面面相覷,驚惶失措的羽林軍,身姿伶仃地決然而立,衣袂飄飄,秀髮飛揚,帶着一種清麗的決絕與冷傲。
謀反的一眾羽林軍聽得若爽這樣一說,紛紛丟槍器械,誠惶誠恐地跪了一地。傅雷面色發白,哼哼地冷笑了一聲,有些自嘲地看着若爽與燁翰:“張燁翰,本少小看你了,沒有想到你這麼卑鄙陰險。”
“卑鄙陰險,跟你們傅家的人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燁翰目光淡冷地看着傅雷,捏了捏拳頭,“你們若不反,朕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們實在是太不安分守己了。大梁的天下,豈可容你們這幫亂臣賊子胡作非為。”
“亂臣賊子,我看你們是顛倒黑白才是。狗皇帝,即便今天本公主命喪於此,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獄。”素落凄凄一聲狂笑,身姿矯捷地飛空而起,手中烏金劍一彈,已經向著燁翰當頭刺了過來。其餘的十二名女子亦是奮起反擊,朝着在場的朝臣家眷砍殺了過去。
“不識抬舉,放箭。”左權兩眼一眯,右手一揮,示意了樓宇上的那些弓箭手對準這些前朝賊子。頃刻間,箭如雨下,紛紛向著那十二名女子射了過去。
一時間血流如柱,亂紅霏霏,凄厲的慘叫應聲而響,剛剛還彈奏着樂曲的十二名女子眨眼間已經是香消玉殞,纖弱婉約的身影倒在了一片血海之中,孤冷冰清,蕭絕落寞。
素落面色綳得緊緊的,看着那些已故的姐妹,眸子裏充滿了恨意和殺氣,咄咄地望向若爽和燁翰。
昏迷沉睡的李漪瀾緊緊地捏着拳頭,咬着牙,顯得一臉的痛苦不堪,那嗖嗖的箭聲也涔涔地射進了她的心裏。
上官涼的面色亦是有些難堪,目光憐惜地看着場中那獨自負隅頑抗的素落,這個前朝遺落的皇族貴胄,天之驕女,深深地吸了口氣,飛身一縱,長劍一抖,凜凜地朝着素落刺了過來。素落有些驚愕失措地看了上官涼一眼,往後一退,捏了捏拳頭。上官涼反手又是一劍,貼着她的背面刺了過來,輕聲喃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公主,快走吧,拿我做人質。”
素落低低地吁了口氣,飛身一側,手中長劍搖轉抖開,挽起一陣劍花,激起滿地的煙塵,側身一閃,長劍已經杠在了上官涼的脖頸上。
“誰敢再過來的話,本公主就殺了他。”素落一臉冷傲地看着向她圍攻過來的大內侍衛,厲冽森寒地說道。
“放箭。”左權面上閃過一絲陰鷙的冷毒,吩咐着弓箭手道。“不準放。”燁翰一臉威嚴地掃視着樓宇上的弓箭手,沉沉地吸了口氣,“都給我把弓箭收回去,全部退下。”
“皇上,萬萬不可啊,一旦放虎歸山,定將後患無窮啊。”左權蹙了蹙眉毛,有些懊喪地看着燁翰。“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燁翰冰冷漠然地看着左權,捏了捏拳頭,目光里閃爍着一絲憐憫,“不管如何,她始終都是前朝的公主。皇甫一脈就剩下她了,朕明白她的痛苦與憤恨,國破家亡,無所依傍,這種感覺朕也有體會,朕懂她的堅持與執着。一個女兒家,有這樣的胸襟和承擔,朕很佩服。朕不會殺她,朕不想背上一個欺負弱質女流的罵名。”
素落的肩膀微微地抖動了一下,冷哼了一聲:“狗皇帝,你少假惺惺的,有種的,你現在叫他們亂箭射死我好了,黃泉路上,還有你的貼身侍衛給本公主送行,本公主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羽瑤公主,你已經一無所有了,又還在堅持什麼了。復國對你而言就真的那麼重要嗎?就算讓你復國了,又能如何?你的父皇,你的皇兄,還能活過來嗎?血流成河,戰亂連綿,百姓苦不堪言,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朕自問登基之後,盡心國事,體諒百姓,朕對得起朕坐的這個皇位。”燁翰清潤明朗地看着素落,至情至性地說道,言語之間有着一股無形的感動。
素落的表情有些恍惚,面色泠然而遊離,握着劍的手輕輕地顫抖了一下,有些泫然地看着燁翰,咬了咬唇,似有所悟一般。
雲茉靜幽幽地站了一側,清冷孤傲,纖纖右手緩緩從後面抽了出來,與側邊的若爽相互對視了一眼,目光交融的那一瞬間,彼此心領神會。
“你說得沒錯,就算讓本公主復國了,的確是沒有什麼意義。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本公主從今以後便再也不執著於此事了。本公主會安心地當一個平凡百姓。”素落清冷的面容有所鬆緩,淡淡地笑了一聲。
“好,你說。”燁翰抿了抿唇,從容寫意地笑了笑。“你過來,這件事情我只能讓你一個人知道。”素落詭異地一笑,輕輕地呵了口氣。
燁翰猶疑了一下,昂首挺胸地便要向素落靠近。若爽的面色一變,斜睨了雲茉一眼,雲茉心領神會,纖纖素手一抖,三道銀光已經噗噗地打開,向著素落的手腕飛射了過去。素落面色一慌,手中的長劍已經落了地,身子翩翩地向著右邊邁了一步,跟着一個前滾,向著燁翰抱了過來,而她嬌弱的身子上,已經有火星哧哧地燃了起來。
若爽反手一搖,手中白綾一抖,捲起地上的一把長劍,往前一搖,直直地插中了素落的心口,奮力地往前一推,素落整個人已經被送上了半空之中,只聽得轟地一聲爆響,整個地面都搖晃了一下,素落身上的火藥已經引爆開來,發出震天的聲響,清麗的身子在空中炸成了碎片,火光飛揚,燒成了灰燼。
燁翰一臉驚恐惶然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半天也沒有緩過氣來。若爽目光淡然清落地看着燁翰,一面握緊了他的手。上官涼眼中更是惶恐和無助,獃獃地看着那些跌落在地上的碎火屑,有些痛楚地看向對面悠然獨立的雲茉,咬了咬牙。一切都是來得這樣猝不及防,一切都是這樣讓人匪夷所思,他沒有想到,羽瑤公主竟然會選擇了這樣慘烈的方式完成她生命最後的吟唱。
雲茉緩緩地低下了頭,不再與他對視,靜靜地退到了若爽的身後,沉重地吁了口氣。此時此刻,她明白上官涼心裏的感受和痛苦,那個前朝公主,那個生如夏花的女子,在他的生命里將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一段無法抹去的年少過往。
在場的人亦是驚駭不已,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帶了火藥進來,剛才若非皇后與雲茉聯手出擊,恐怕這裏將是一片汪洋火海了。饒是那火藥在半空中引爆開來,威力也是這樣的驚人無比,不遠處的屋頂也被這火藥給震得碎了一個窟窿。
原本喧囂緊張的氣氛在這一場驚天的爆炸中漸漸地歸於了沉寂,安寧而又淡然。謀反的士卒已經被禁衛軍押起,解去了他們身上的兵刃。賞花吃宴的朝臣貴胄,也在左權的遣散聲中,漸次地離場。
昏迷中的李漪瀾,眼角亦是不經意地沁出一絲淚水來,方才那震天的一聲爆響,也炸碎了她的整個人生。
龍霄殿中,燁翰一臉蕭索頹然地坐在了高椅上,揉了揉額頭,沉沉地嘆了口氣,似乎仍是驚魂未定的樣子。若爽蓮步姍然地走上前來,手中端了一杯龍井,卿然一笑:“皇上,喝杯龍井,先壓壓驚吧。”
燁翰有些虛弱地笑了一下,一邊接過了茶杯,細細地抿了一口,繃緊的面容有所鬆弛,低聲道:“朕自問沒有對他們皇甫一族要趕盡殺絕,她何苦要這樣對朕了,非要讓朕死了,朕死了,她又能得到什麼。跟傅天合作,也不過是被利用了一把而已,到頭來皇甫一族還是難逃被宰殺的命運。”
“人活於世,都是為了爭一口氣。臣妾想,皇甫羽瑤也不過是想藉此來平復心中的失落感吧。國破家亡,也難為她一個弱小女子了,可以撐到今天。如今她已經香消玉殞了,皇上大可不再為前朝餘黨的事情頭疼了。”若爽凝然一笑,輕淺宛然地看着他,一面在他的身畔坐了下來。
“剛才若非你和雲茉,朕只怕已經是粉身碎骨了。這個女人,心思竟是這樣的歹毒,虧得朕對她還存了一絲憐憫之心。”燁翰一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就覺得背脊冷汗直冒,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也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好在是有驚無險,皇上洪福齊天,躲過了這一關。”若爽嬌柔地看着燁翰,淡淡一笑,眉頭一蹙,“皇上心地善良,仁義無雙,這本是好事。只是,臣妾還是希望皇上以後要多加小心,倘若今天臣妾不在身邊,臣妾真的很難料想後果會是怎麼樣的。有些事情,當斷則斷,不斷反亂。咱們對敵人心存仁厚,敵人未必就領我們的情。”
“知道了,朕以後會注意的,絕不會再叫你擔心的。這一次多虧你智勇無雙,洞悉了傅天的一舉一動。否則的話,讓他們這樣來一個裏應外合,朕的江山真的只有拱手讓人了。”燁翰一邊握住了若爽的手,滿含深情地看着她,溫軟地笑了笑。
“即便臣妾沒有這樣一番安排,以皇上的謀略,定然是不會就此坐以待斃的。皇上早就知道傅天的異心,又怎麼會沒有防範了。只是皇上信任臣妾罷了,才讓臣妾搶了這麼個功勞。皇上早就將羅通的家人接到了宮裏,卻是比臣妾先快一步了。”若爽搖了搖頭,自謙地說了起來。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燁翰輕輕地颳了若爽的鼻子一下,臉色有些沉鬱起來,“不知道龍虎口那邊的情況如何了?羅通到底是江南水師,手掌江南兵權,吳中與他對峙,雖是佔了地理優勢,但是未必就能降下他。不到萬不得已,朕實在不想拿羅家那麼多人的性命去要挾他,實在是非君子所為。”
“皇上如此想就錯了,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羅通公然與左相勾結,意圖謀反,本是大逆不道了。咱們以羅家人的性命要挾,又有何不可了。倘若讓傅天的狼子野心得逞,受苦的將是天下百姓。會有千千萬萬個羅家人要命喪傅天的手下。這其中,就包括皇上和臣妾。這一場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羅通逼皇上如此做的。皇上要是覺得為難的話,臣妾願為皇上效勞,這個惡名由臣妾來背好了。”若爽一臉清冷決然地看着燁翰,一字一句滿是義無反顧的凜冽與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