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國寶
除了凌遠外,包括姚柔在內,所有人都圍攏在白底粉彩仕女紋瓶周圍,仔細觀察,一一上手。
姚柔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件花了和順堂五百多萬,同時也將她逼到牆角的寶貝,真正的模樣。
它高不到五十公分,白體白胎,上面用粉彩花着仕女駕鶴、仕女拜壽,以及賀喜、行禮、送子等等圖案。
林慧玲小聲地問道:“老方,這瓶子不小呀,拿來做什麼的?插花?”
方叔也緊張着,工作了大半個輩子,寄託了無數心血的和順堂,牌子眼瞅着就要在面前被砸了,正需要多說說話緩解一下,於是解釋道:“這叫觀賞器,不是拿來用的。”
安德魯這時候擠過來,擺着嘻哈手勢,自以為帥得不行,笑嘻嘻地道:“這是我家老爺子當年來中華打戰,從津門帶回去的,好東西,便宜你們了。”
方叔臉臭的,要不是顧忌影響,他早就破口大罵,再讓人給這個中年嘻哈轟出去了。
說話間,這件瓶子在兩個老者一個光頭三個專家手裏過了一遍,王世龍和王青也見鑒賞了下。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尤其是王青,她竟然是真正的懂行的,拿出手套,一手放大鏡,極其專業的檢查了一遍,工作做得比幾個專家還要細緻。
放下瓶子后,她一樣沉默不語,臉色卻分外的難看,先看了姚柔一眼,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切~”
柳石澤最後一個看的,草草瞥了兩眼,嗤之以鼻:“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原來是這個破瓶子啊。”
“我家裏好幾個,高叔,這是不是叫雍正粉彩?”
柳石澤家裏的古月齋高級鑒定師高斌,摸了摸光頭,剛要回答,柳石澤又連珠炮般地問道:“這破瓶子沒多貴吧,我記得去年店裏有一個不是上了嘉德秋拍嗎?才200多萬。”
“嗯,就是沒這個大。”
柳石澤這話一出口,盧教授笑而不語,他帶來的那個倨傲老頭直接笑出聲來,滿滿都是對外行的鄙夷。
高斌放下了摸光頭的手,道:“如果是真的,它還是有些價值的,上拍的話應該要600萬起。
只是......”
柳石澤詫異了一下,道:“六百多萬?就這破瓶子?”
高斌再搖頭:“我是說,如果是真的話。”
這回柳石澤聽出來了,楞了一下,大笑出聲:
“高叔你說這是個西貝貨啊。
我就說嘛,蒼蠅鋪子裏能有什麼好東西?
沒想到,假貨也敢拿出來現眼。”
柳石澤拍着姚鎮揚的肩膀,一副勸告模樣,道:“志義,你說得對,你們姚家有些人是太不像話了,什麼都敢糊弄。”
姚鎮揚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道:“家門不幸呀,姚柔她膽子太大了。”
不僅僅他們兩人在那一唱一和,就是王世龍看向姚柔的目光里,也帶出了失望與惋惜。
就在姚柔面紅耳赤,被他們說得無地自容的時候,凌遠淡淡地出聲:
“你們看不出真,就敢開口說假嗎?”
“回去再學十年吧。”
凌遠一句“再學十年”一出口,所有人都驚了。
在場有上京古月齋的少東家,見多了寶物的柳石澤;
有古月齋的高級鑒定師高斌;
有退休的故宮博物院的首席研究員盧教授;
有買了十幾年古董,硬生生用錢交夠了學費的王世龍;
有明顯一看就是行家的倨傲老者、王青。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凌遠硬說假貨是真,還要讓再學十年?
當場,就有人想問:你是認真的嗎?
柳石澤茫然地看了一眼凌遠,問道:“這哥們誰啊?夠狂的。”
姚鎮揚忍着笑,在柳石澤耳邊介紹了一下。
下一秒,柳石澤大笑出聲:“我還以為是什麼牛人,敢情是你們姚家的一個廢物上門女婿啊。”
“原來不是狂,是傻啊。”
本來王世龍等人並不清楚凌遠的身份,姚鎮揚幾句介紹,添油加醋,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凌遠入贅姚家,在姚柔家裏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地過了三年。
沒有本事,沒有出息,妥妥的一個混吃等死廢物嘛。
高斌冷笑着道:“不知所謂,大放厥詞。”
眾人皆點頭,可不是嗎?這樣的人,還敢說這樣的話,不是大放厥詞是什麼?
連王青這樣跟姚柔關係甚好的閨蜜,看向凌遠的目光都是鄙夷與不滿。
她還想着怎麼幫姚柔兜住面子與牌子,現在凌遠這話一出,她什麼都做不了了?
反倒是在場所有人中,在古玩圈子裏地位最高,最受人愛戴的盧教授,依然溫和地笑着問道:
“這位陳小友既然有意見,那不如我們探討一下。”
凌遠不顧姚柔的擔憂目光,林慧玲的拖拽,大刺刺地上前,道了聲:
“請!”
這一聲“請”出來,所有人更不滿了。
這是平輩論交,平等交流的架勢。
圈裏面想找盧教授掌掌眼,哪個不是客客氣氣的。
“給你臉了。”
柳石澤譏誚出聲。
盧教授卻沒有什麼反應,語氣依然溫和地道:“我先拋磚引玉吧。”
“這個白底粉彩仕女紋瓶,從粉彩與圖案來看,是雍正年間的風格。
但是,它的器型不對,下窄而肚寬,給人以一種不協調感覺。
仔細一看,不難看出有拼接的痕迹。”
盧教授伸手在瓶身上虛指了一下,表示從那個位置開始就是拼接的。
他又道:“粉彩仕女出現在拼接部分往上,且畫工粗糙,明顯是近代作品,我判斷不會早於民國。”
盧教授說完,又看了一眼高斌和他身邊的倨傲老者,道:“小友你不知道注意到了沒有,我們三個並沒有真的上手去看,是因為以上幾點,在我們眼中太過明顯,足夠斷它是一個近代拼接瓷器,並不是雍正粉彩。”
柳石澤聽得昏昏欲睡,高斌與倨傲老者點頭表示贊同,王青則一臉崇拜地看着盧教授。
她仔細查驗了半天,得到訊息推出來的結論是一樣的。
盧教授呢,只是簡單掃了一眼,都不用上手,就斷得清楚明白了。
“小友你對老頭子說的,可有什麼意見?”
盧教授真的拿出了探討的態度,哪怕在他看來,這事再明顯不過。
德高望重老專家的風度,足以折服任何人。
凌遠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搖頭道:“你說得都對,這不是雍正粉彩。”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一副上打天下打地,中間打空氣的姿態出來,然後秒慫秒跪,這麼乾脆的嗎?
“呵呵呵呵~~”
柳石澤幾乎笑噴出來。
姚鎮揚一手指着凌遠,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笑死我了。
凌遠我知道你是廢物,沒想到你這麼廢物。
你是專門出來搞笑的嗎?”
姚鎮揚其實真正的心裏話是:“你這是嫌棄姚柔死得不夠快嗎?”
林慧玲蹦出來,幫姚鎮揚說出了心聲,怒罵道:“凌遠,你個廢物,你是想害死小婉嗎?”
凌遠無視林慧玲,冷笑出聲:“姚鎮揚,你跳出來也太快了吧,這一出你期待很久了嗎?”
姚鎮揚撇撇嘴,不屑地道:“你這是什麼話?自家收了假東西,還拿出來坑老客,最後你個廢物還跳出來扮小丑,這總不能都是我乾的吧?”
“你想把鍋甩我頭上?行啊,我們可以去奶奶那裏評理,全姚家人一起評理也行。”
姚鎮揚心中穩穩的,這下吃定了。
凌遠搖頭失笑,道:“你高興得太早了。”
他上前兩步,伸手撫在粉彩仕女紋瓶上,先是喊了一聲:“安德魯,你先不急着走。”
眾人循聲望去,才發現在盧教授等人認定瓶子是假的時候,這嘻哈老外就開始躡手躡腳地往外走,這會兒一頭扎進人群里去了。
姚鎮揚見狀大笑,道:“老外你不用跑,我們中華跟你們國外的古董規矩不一樣,講究看個眼力,打了眼就當交學費,是不能退的。”
安德魯驚喜回頭,脫口問道:“真的嗎?”
凌遠面對姚鎮揚挑釁地目光,毫不猶豫地道:“真的,你放心。”
“我喊住你,是想跟你確認下,這件寶貝,你確定賣給我們和順堂了對吧?
白紙黑字,你的簽收文件什麼都全了,沒有異議了吧?”
安德魯連連搖頭,一改躡手躡腳的猥瑣模樣,重新擺出嘻哈姿勢,大搖大擺地回來。
“沒問題,是你們的了。
這些,全是。”
柳石澤、姚鎮揚,兩人看了地上一堆西式破舊枱燈破爛,笑得更大聲了。
那股嘲諷勁兒,房頂都要給掀開了。
“凌遠,你還嫌棄丟人丟得不夠嗎?”
林慧玲氣急敗壞地罵著。
哪有凌遠這樣的,明明是假貨,還要叫住賣家,想讓人家多看熱鬧嗎?
凌遠無視了針扎一樣過來的鄙夷目光,拿起了粉彩仕女紋瓶,淡淡地道:
“我只是說它不是雍正粉彩,可沒有說它不是寶貝。
你們急什麼?”
姚鎮揚迫不及待地想要踩死他,譏誚出聲:“假貨就是假貨,你說出花兒來它能變真貨嗎?
你說,這是什麼寶貝?”
凌遠斬釘截鐵地道:“這是國寶!”
柳石澤鄙夷地道:“還國寶呢?你不如說它是熊貓!
我說不定眼瞎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