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苦中帶蜜

天剛蒙蒙亮，李雨濃就被叫了起來，還沒想明白自己昨夜是怎麼睡着的，就被趙霖連拉帶拽的帶到村口。李雨濃驚訝的發現其他知青都在，全都一臉睡意朦朧的樣子。原來就在昨晚，他們終於接到了第一個生產任務——上山打柴，李雨濃也被要求一起參加。和當今影視作品中那遊山玩水般的生活不同，真實的知青生活是很艱苦的。李雨濃他們插隊的老柳樹溝村離縣城足足有70多公里，山大溝深，土地貧瘠，當地人打小就沒見過像樣的糧食。剛去時，知青們只能住在村口的土坯房裏，睡得是土炕，吃的是粗糧，條件十分艱苦。再加上這8位知青當時還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不少人之前什麼農具都沒摸過，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卻要和當地農民一起摸爬滾打，翻地種糧，接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不少人因此烙下了病根。

農村有句話：三春沒有一秋忙，綉女也得出閨房。糧食上不了打穀場，一年辛苦算白忙。知青們插隊的時候剛好趕上了秋收時節，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生產大隊為了保證燃料充足，給全體社員連同知青們一起放了5天假。說是放假，其實就是到山上去打柴。那個年代物資貧乏，日常生活所需的燃料，別說是煤氣、沼氣了，就是燒煤炭也是一種奢望。解決燃料問題的唯一方法，就是上山打柴。一般都是全家老幼齊上陣，先打完的還要幫着老弱病殘五保戶打，而且不給工分，只是去誰家幫忙都有頓飽飯。這不，就在李雨濃醒來的第二天，8位知青被分到了生產大隊九隊，並且和四個社員一起組成了12人的打柴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進入九月的黃土高原秋高氣爽，正是出遊的好時節，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走了十幾里路，終於來到了離村子最近的一座大山腳下，此山乃秦嶺余脈，山巒形狀奇特，主峰山勢極高，孤峰突起，被厚厚的雲霧籠罩，因此被當地人稱作雲積山。

雲積山周圍風景秀麗，山巒上密佈着翠柏蒼松，野花草甸，植被非常豐富。主峰更是高聳入雲，終年仙霧繚繞，看起來十分神秘。

“哇！好漂亮啊！”看着眼前的景色，隊伍里唯一的女同志小玉忍不住大聲感嘆。

“徐大哥，咱們就在這裏打柴嗎？”原本有些體力不支的趙霖也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向當地的社員徐衛國問道。

徐衛國告訴知青們，現在只是到了一隊的地盤，要打柴還得翻過眼前的這道山脊，到後面的半山腰上去才行。一隊是附近生產隊裏唯一駐紮在山上的隊伍，因人少地多，分到的地又都是陡峭的山坡地，只能用最原始的“刀耕火種”進行耕作。就是每年開春的時候選一片荒坡，一把火把山坡上的野草荊棘統統燒成灰碳當肥料，隨便翻一下土就可以播種了，期間也不用打理，全靠老天爺澆水施肥，到了秋天的時候草草收了就算完事兒。雖然產量不高，但好在公糧也比村裏的生產隊繳得少，這裏的人倒也落得個清閑自在，生活沒什麼壓力。

眾人沿着土路往山上走，發現四周確實有點“落後”的感覺，放眼望去，周圍全是高大的松柏形成的原始樹林，和老柳樹溝村周邊光禿禿的山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後來知青們才知道，這裏因為離周邊村鎮太遠，加上交通十分不便，所以受到大鍊鋼鐵運動的衝擊較少，樹木也就沒被伐去當燃料。

翻過這道山脊，眾人來到了山巒之間的一片窪地，這裏蓋着幾處散落的農舍，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在山間回蕩，越發顯得幽靜。看來此處應該就是一隊隊員的駐地了。眾人路過一家小院，見門開着，便走進去打算討碗水喝。院子裏置辦了幾件農具和家什，雖是隨意擺放，卻完全沒有散亂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怡然自得。聽到有人來了，一位老農從屋內走了出來，還搬了幾張矮腳長凳招呼眾人坐。“小同志，你們是九隊的吧？”

“老鄉認得我們？”徐衛國見這老農認識他們，有點驚訝的問道。

“認得認得！你們是老柳樹溝村的社員，我自然認得。你們村長謝寶慶和我是老相識了，每次去縣裏交糧時，我們都得從你們村過，我啊，每次都去那老東西家裏討口水喝！”。說罷，老農便折回屋裏，不一會就出來了，手裏還拎着兩個瓦罐，“來，嘗嘗！你們鼻子挺尖啊，我前腳剛打了蜂，後腳你們就來了”說完給大夥每人手裏放了一大塊蜂房。原來這山上家家戶戶都養蜜蜂，一來可以貼補家用，二來可以改善生活。蜂蜜自然是捨不得自己吃的，要拿到城裏換稀罕物件，而蜂房則一般留着自己食用，雖然不及蜂蜜珍貴，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被當地人稱作“大金磚”，不僅味道甘甜，還具有祛風除濕，延年益壽的功效。知青們在城裏沒見過此物，看到蜂房裏面還有一些白色的殘蛹，剛開始還有些不敢吃，但看到其他社員大快朵頤的模樣，又聽了老農的一番介紹，方才得知這手中食物的金貴，紛紛放到嘴裏試着咀嚼起來，嗯！味道果然妙不可言，在城市裏一輩子也想像不到，這世上竟然會有如此鮮美之物。

老農見幾個年輕後生吃的意猶未盡，手裏的蜂房吃完了還在那裏吮吸着指尖的殘蜜，便又從罐里取了些蜂房分與眾人。這下搞得知青們實在不好意思了，連忙推辭，說吃不下了，討口水喝便要離開農舍。

多麼純樸的老鄉啊，這批知青因為成分不好，在城裏大都受人排斥，這會兒受此禮遇，竟一個個感動的熱淚盈眶。那肚子裏的蜜再甜，卻也比不上這心裏的滋味美。畢竟他們嘗到了那久違的感覺：尊重。

“大！。。。大家唱支歌！感謝感謝老鄉好不好！”一向少言寡語的李雨濃竟突然站出來說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想必是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才說出口的。

“好！”眾人也被李雨濃這股真摯的情誼感動了，紛紛大聲同意道。

“那我起個頭，大家跟我唱！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着祖國的大地。。。。。。”眾人排着整齊的隊伍，高唱着革命歌曲再次啟程了，真可謂：

少小離家涌四方，

華髮投身建設忙。

苦衷作樂甜帶蜜，

軍歌嘹亮聲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