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冒險前的插曲(2)
聽到八槐鎖陰這個稀罕玩意,就連正在開車的劉胖也凝神關注。
“龐二爺,你得尊重科學,實話實說,別誇大其詞,八什麼陰這東西靠譜嗎?”我說。
“話也不能這麼說。”劉胖握着方向盤時不時回回頭表自己的見解,“科學解釋不了的問題有很多,陳老弟,現在給你一幫建築工人,你能帶着他們把金字塔蓋起來?我看,不但要尊重科學,還要尊重事實。”
“信則有,不信則無。”龐老二一直都是這麼個淡然的態度,榮辱不驚,乍一看上去頗有點得道高人的味道,“槐木性陰,壓魂鎖魄,用槐木棺材裝殮死人,絕難生,永脫六道輪迴。”
“你看你看,說著就不沾邊了吧,龐二爺,照你所說,這世上連殭屍都不存在,還會有什麼生啊,六道輪迴這一說?”我不屑的說。
龐老二也不理會我的質問,當下不再言語,閉目養神。劉胖說:“哎呀陳老弟我看你記性差這個毛病是改不掉的了,不是剛說過要尊重事實嗎?要相信這個世界有很多很多自然現象,還有很多很多你我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不說別的,就爬子這一行里的不少規矩連我這一把年紀了都沒揣摩透,最基礎的,打盜洞,你知道吧,手藝精熟的從外打到內,一點土都不見,你能解釋清楚?解釋不清楚但不代表它就是胡編亂造的。”
關於爬子打盜洞不見土的秘技我是有所耳聞的,反正這種技術活該由龐老二操作,明天我就能見識到,倒是這個八槐鎖陰撩動的我心中麻癢,急欲知道其中詳情,過了一會,厚着臉皮忍不住問道:“剛才那墳里埋的八根槐木樁子有什麼用?龐二爺,奇聞異事我相信絕對會有,不過你得說的有根有據,不能信口胡謅。”
“旁門異術裏頭,八槐鎖陰也算不上什麼,這個凶局最大用處就是破風水,原本風水中上的一塊靈地,只要被施了八槐鎖陰,定會殃及墓主後人,不出三代就有絕門滅戶之禍。明代肖存所寫《牧水雜記》裏記有一條故事,青溪人彭子房的父親得罪當地惡霸,全家都被迫害致死,只有他一人僥倖逃脫,彭子房背負血海深仇流落他鄉,很可能經高人指點,幾年以後潛回青溪,在那惡霸祖墳里施了八槐鎖陰,不到十年,惡霸家業敗盡,人丁凋零。”
“你的意思是看誰不順眼,弄幾根木樁子埋他家祖墳里就能把他治了?”
“八個方位絲毫不能有錯,設局的時間方法也有講究,這條邪術確實陰毒,到現在已經失傳了,估計連知道它名稱的人都寥寥無幾。要不是這八根槐木聚的煞氣衝出地表,我也很難單憑肉眼就看出究竟。”
我原以為挖墳刨墓就是個力氣活,只要身子壯就能在這行混口飯吃,沒想到裏頭的道道還挺多。其實我不是不信龐老二說的話,只是不想服軟,掙個面子而已,劉胖說:“好了吧,既聽了故事也長了知識,真要學起來,二爺肚子裏的能耐和見識十年八年也掏不完,好在二位年輕,時間有的是,以後多多討教也就是了。打起精神,就要到地方了。”
這時候我們的位置大概是在陽川望兒山山腳下,地勢還算平坦,不過小溝小坎特別多,汽車不好行駛,劉胖把車停在一片樹蔭底下,往西一指,說看見了嗎,墓就在那邊。我和松爺順着劉胖所指方向看去,一大片高低起伏的荒地,雜草叢生。松爺手持工兵鍬在前面鏟草開路,我們三人在後步步緊跟,走出去大概三、四百米,龐老二說:“到了,就在這兒。”我和松爺得知滿是土貨的唐墓近在眼前,心情激蕩,恨不得現在就挖個大洞鑽進去把裏面土貨拿個痛快。
劉胖點根煙夾在手指中間優雅抽了一口,說道:“看吧,陳老弟,巴巴跑這麼遠來,你可真能想辦法折騰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我順手拔拔礙事的雜草,前後左右兜了個圈子,連我自己都知道,帶我和松爺來看也是白看,虧得劉胖好耐性,換我遇上我這樣的麻煩人,早就一巴掌兜頭抽過去了。
“這裏確是做活兒的好地方啊。”劉胖說,“周近沒什麼人煙,又偏僻,如果不是有人惡意墊磚,絕對安全。陳老弟,看夠了嗎?看夠了咱們打道回府,明天就得干正事了,哥哥我備桌酒,先預祝各位馬到成功。”
龐老二自有做活兒時的一套行頭,劉胖也不會叫我跟松爺穿着大褲衩子忙活,給我們一人買回一套黑秋衣秋褲,其餘各色零碎工具也都由劉胖一手置辦。要是我跟松爺做這勾當,扛把鐵鍬鎬頭就敢上路,沒想到劉胖雜七雜八弄了兩大包東西回來,還說時間緊,置辦倉促,買回來的東西不知道合用不合用。龐老二掂起一把三片鏟葉的旋風鏟比劃比劃,覺得還算就手。
劉胖雖是個生意人,官僚主義卻很濃重,臨時又開個小會,羅羅嗦嗦廢話連篇,還是那套老說詞,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吃完飯,整好東西,開完劉胖的扯淡會,已經將近十點,劉胖的意思讓我和松爺最好就在賓館下榻,我這人挑床,臨時換個地方睡不好,所以堅持回家去睡,松爺四海為家慣了,睡在那裏都一樣,見我回家,就跟我一同離去。
我和松爺當時思維中最大的漏洞就是過分相信胖廝的花言巧語,因為劉胖強調墓里有大批值錢土貨,所以我和松爺大部分心思全都放在這上面,龐老二近在眼前,自始至終我也沒想起來找他印證印證劉胖話里的水分。要知道墓是在土裏頭的,能耐再大的爬子也只能根據經驗斷出個大概,誰也不敢打保票能帶出什麼東西。古往今來多少大墓前前後後被爬子們來回折騰幾次,要是費盡心機挖開個前輩們光顧過生意的墓,實在得不償失。怎奈我和松爺都是苦出身,窮怕了,一頭扎在錢眼裏拽都拽不出來,心急火燎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索性坐起來抽煙聊天,各自憧憬財以後的美好未來,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們在家睡了大半天,起床后洗澡吃飯,天擦黑了跑到劉胖鋪子裏集合。胖廝騰出來自己睡覺的床給我們休息,我和松爺睡了一天,那有一點困意,劉胖臨時住在鋪子裏,為打業餘時間弄了台錄象機,我挑盤帶子興緻勃勃跟松爺一塊看。龐老二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神情,閉着眼睛養神。我們都是準備出力氣的人,相比之下就劉胖任務最輕,所以端茶送水搞消夜都落在他身上。
我們下墓用的所有工具裝了兩個雙肩旅行包,龐老二和松爺一人背一個。半夜十一點,劉胖招呼我們出,悄悄開車從後門出來,順昨天走過的路線一路朝西行去。
到達目的地后,劉胖把車停好,然後我們四人輕車熟路來到墓地附近。時間是早就安排好的,龐老二的意思是十二點半以後開始打盜洞,如果不出意外情況,三個半小時以內就能搞定,然後進去找土貨,順原路退回,天蒙蒙亮以前,全部行動結束。
這時候黑燈瞎火,我們還真不能不聽龐老二的指揮,各自脫掉外套,跟在龐老二身後,蹲在地上等候命令。
象龐老二這種成了氣候的土爬子,只要看準的墓,基本情況已經爛熟於胸,即便外界條件惡劣也不會影響進程。龐老二蹲下的地方就是準備打盜洞的具體地點。打盜洞是爬子的基本功,根據各個朝代墓穴的特點,打盜洞也得因地制宜,比如明清時期墓穴頂部很厚,七縱七橫,密密麻麻十幾層磚頭砌在一起,光這些磚頭就得兩米多厚,要是那個半吊子不幸從這兒打下去,累吐血也難打通。龐老二對我們說唐墓里有磚的地方基本不用什麼粘合物,所以還好對付,墓室側壁較薄,斜着向下打洞就能進去。
不過這活兒不是說話那麼簡單,我再要強也只能認下跟班這個名分,老老實實給龐老二打下手。爬子們個人喜好不同,打洞的工具雖大同小異,但中間也有細微分別,因為我和松爺在盜洞這塊幫不上忙,只能龐老二一人單幹,所以他拿出掘進度快但粗糙的三葉旋風鏟,這東西其實解放前就有,算不上新鮮玩意兒,只是現在經過改進,葉片鋒利,受力均勻。龐老二從背包掏出繩子栓在腰上,把另外一頭交給我,這點門道我還是能看出來的,打盜洞的人在掘進中遇到意外情況,外邊人能用繩子把他拉出來。
打盜洞這一節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龐老二手藝精熟,劉胖弄來的工具也算湊合,中間沒怎麼耽擱就打下去六、七米,按照龐老二的推斷,再下去一點就該碰到壁磚。三葉鏟的使用方法大致和擰螺絲釘差不多,一般側壁的墓磚如果沒什麼古怪,三葉鏟完全能夠打穿。
我和松爺劉胖在上面等的頗為心焦,先前等了許多日子,到底都是井中月水中花,好看卻摸不到,忍忍也就算了,但現在已經到了大墓跟前,我們跟墓中土貨只隔着寥寥十數米距離,都是欲先拿貨而後快,若不是不懂門道,早就出言催促龐老二手腳放麻利點。正不耐煩間,我手裏的繩子晃動,忙招呼松爺把龐老二拉上來。連着這麼長時間在洞裏忙活,饒是龐老二經驗豐富耐力持久看上去也累的夠戧。沒等我們開口,他就撂出喜訊:盜洞順利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