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陳明遠較會宋統軍 青石山大戰馬陵泊
詩曰:
茅山洞中飛煞罡,五湖俊傑會該方。
合鄉功遂雷霆滅,塞外夷蠻耳目亡。
更有曜星來集會,同留名姓汗青揚。
話表青石山一夥受了招安,宋達領了統軍之職,率軍出征。張雷、錢遙等又勸宋達,宋達道:“諸位賢弟放心,先前宿太尉既然許下承諾,豈能反悔?且拖住馬陵泊便是。”又迎來監軍范天悲。那范天悲本無甚武藝,卻是當初范天喜的從弟,天喜既入伙梁山泊,做了招賢堂頭領,念在手足之情,且教其先行一步,也去上山做個小頭目。范天悲因嫌職位小,比不得其兄,心中就有幾分不喜。而後梁山五虎上將關勝因重傷病故,天悲自覺梁山頹勢,去投了張鳴珂,自是脫離,又以金珠厚賄,認了族叔范帶,幾年間竟也做了禁軍頭領。
看官若問:那禁軍乃保衛皇家,本當精銳,一等一會廝殺的,如何這等不三不四之徒也能當將官?實所不知,那宋之武備頹遲,本是積年舊疾,又遇上道君皇帝,官家自欲享樂,聚天下銀錢,揮之如泥沙,怎能不設法巧立名目?便是禁軍重地,軍倉武庫也多十室九空,是時不求你有本事多少,只求你上獻銀錢,下欺軍民,將那大好的錦繡江山,蠶個徒有其表。范天悲上位,自無人管視。
那范天悲聽聞朝廷命其做監軍,心中害怕,欲求族叔范帶,范帶早被押往大理寺去了,反倒使其上天無門。又求故主張鳴珂,張鳴珂笑道:“此乃朝廷臉面,你不去時那個去?”范天悲低語道:“那青石山都是些敬重梁山的匪類,假使當初的事發了,不是好耍。”張鳴珂斥道:“是你自家背了兄弟,與我何干!且如今那事兒已有五六年之久,青石山又如何能知?你只去走個場,還能教你上陣廝殺不成?”唬得范天悲唯唯諾諾,哭着辭別,領了聖旨,前去青石山。臨行之際,范天悲取了十兩銀子,買了紙錢,燒化跪求道:“錢吉兄弟,小弟昔日,實乃迫不得已。”供上豬頭美酒,哭泣上馬而去。正是:
好處得時乖莫賣,那知果報從何來。
如今方悔當年事,休苦當年與人災。
話說宋達引領青石山大軍,路行兩日,漸漸近得馬陵泊來,軍中糧草,盡由淮陽軍支給。早有晝夜伏路小嘍啰回山報知,那時節卻才日出,陳明遠昨夜已和婁小雨、姚雨汐商議了,當挫其銳氣,不得固守,分付眾頭領並大小頭目及嘍啰起身,燒火做飯,食頓飽的。待下得山來,於泊前平川曠野處排成陣勢,已是卯辰交替。
只看青石山先鋒隊到來,閃出兩員將佐,乃是紫氣星薛琦與月孛星王超,衝著馬陵泊陣上叫道:“我大兵至此,還不快快投降,免教受皮肉之苦!”陳明遠親率眾將,看對面雄兵威武,暗暗喝彩,便問:“誰去與我擒拿此二人?”當下塌天虎王珠江大叫道:“哥哥且看我領頭功!”舉槊躍馬而出,那邊薛琦迎上。二將用兩般軍器,只看人斗人,馬盪馬,槊碰刀,四條臂膊縱橫,八隻馬蹄亂走。王珠江與薛琦斗到七十合之上,薛琦漸漸氣力不加,復斗幾合,撥回馬便望本陣走。王珠江縱馬趕來,薛琦見狀,暗取弓箭,扭過身來,慾望王珠江前心窩裏射去。卻說薛琦那箭尚未離弦,早有一箭飛至,射中座下戰馬,那馬疼痛而死,把薛琦顛落下來。王珠江趕上,輕伸猿臂,捉將過來,置於鞍上歸陣。原來那箭是賽由基呂坤鍵所射,早有防備,料薛琦要用箭取王珠江,箭已搭上弦,只看薛琦欲動手時,先發制人。
王超見失了薛琦,大怒,挺槍來戰。馬陵泊陣中飛出一個煞神,叫道:“俺這對銀錘多日不曾發市了,如今正好廝殺取樂!”眾人看去,乃是凶太歲蔡子豪,敵住王超便廝殺起來。他手中那一對八棱梅花亮銀錘十分兇猛,饒就月孛星下界,亦不是這個殺人魔君的對手。二將鬥了無數回合,王超見鬥不過蔡子豪,慌忙領隊敗走。蔡子豪見了,大笑一聲:“手下敗將,且納命來!”便喚一隊人馬,隨着追殺。蔡子豪那匹馬腳力快,頭個趕上,就在王超隊中大殺起來。那些士卒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只顧四處逃命。
且說蔡子豪正在廝殺間,宋達領隊趕到,見狀大怒道:“這賊子焉敢傷我士卒!”便有孫煜傑趕出,舞着一對人面赤銅錘。蔡子豪見其樂道:“許久不曾和人碰錘了,來的正好!”驟馬趕上,二將把錘對碰,隨即爭鬥。只看那紅光銀光閃的眼睛花,二將斗到四五十合,蔡子豪只覺力不副心,遂罵道:“直娘賊,大早便進兵,害得老爺連飯只吃了六分飽!”孫煜傑笑道:“你這賊人休費口舌,如今到了陣前,那個管你吃飽不吃飽。是好漢便休走,你我分個勝負出來!”蔡子豪不肯服軟,就又與孫煜傑鬥了一二十合。廝殺許久,終是氣力將盡,被孫煜傑一錘打下馬去,士兵上前捉了,又把馬陵軍殺散。
宋達再教大軍推進,與馬陵泊對陣。陳明遠見失了蔡子豪,就於陣前叫道:“可放過我兄弟來,我還你將佐!之後再對陣廝殺!”宋達聽后,便令把蔡子豪用其戰馬送出陣前去,陳明遠亦將薛琦騎馬過去了。二將各歸本陣,陳明遠又叫道:“多聞宋統軍大名,今日為何反受了招安,替那昏君出力!”宋達道:“陳頭領既得尊號義巨子,容吾先問江湖上若有知恩不報之徒,還為人否?”陳明遠思量:“莫不是宋頭領與那昏君有恩德?”乃道:“那是自然,不知宋統軍……”宋達道:“再問陳頭領,汝為馬陵泊之主,卻不知如何看那梁山泊?”一旁烈火雷閆言見言及梁山,奪話道:“宋公明乃我兄長,那梁山替天行道,為我馬陵泊仿效之所在!”宋達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你當與我為伍。”閆言一愣,陳明遠就道:“梁山吃朝廷滅了,有何可笑?”宋達道:“梁山罹難,吾亦捶胸頓足,昔日宋公明多有恩惠與我,亦欲報答。三問陳頭領,人又稱汝小宋江,可知宋公明平日所想?”陳明遠答道:“乃替天行道也。”宋達又道:“替天行道是真,可俺宋哥哥亦欲名垂青史,如今壯志未酬,反遭賊名,豈不痛心!朝廷已下旨,若我征伐汝山寨得勝,可復梁山名譽。既如此,教我如何不報恩?”
不想這番話,教陳明遠不好反駁,卻是左右搶出一人,乃是女伯樂於嬌,叫道:“亡梁山者,朝廷也。宋頭領既要報宋公明之恩,又豈能與仇人效力,不是認賊作父又是那般!”青石山陣中,許栗銘、段金朋、張雷三人聽罷心動,都道一聲:“好妹子!”那邊宋達輕笑一聲道:“非也!不知汝是何人,可是那女諸葛?”於嬌在馬上拱手自報名號,也看那宋達陣上皂旗處,正是許栗銘三個。宋達道聲慚愧,先道:“吾不知是女伯樂,嬌兒園救了張雷兄弟性命,在此謝過。”嘆口氣道:“汝等不知,且說宋公明本亦有招安之事,卻是朝廷姦邪障目,未免心憂,故此耽擱。如今七賊已除,吾如何不可招安?然滅除梁山者,乃是陳希真一夥,此為吾之仇人,卻非朝廷干係,乃其自欲立功,倒拿梁山下手!我當先助宋公明洗脫賊名,還其忠貞,再計議猿臂寨一夥。”
話畢,卻說的那范天悲心裏惴惴不安,兀地道:“噫?嬌兒園怎有青石山之事?”陳明遠見此,知不好批駁,且道:“將軍欲報恩宋公明,豈止在招安一途。”宋達無意再言,遂道:“休逞婦人之口,我自受招安,干你甚事!”陳明遠手下頭領皆怒道:“這廝頑固,好生無禮!”個個蓄勢待發,亦免不得王宇琪、孫煥翔等一班性急頭領咒罵。宋達聽了,焦躁道:“陳明遠,多說無益!我這裏有猛將四員,你敢撥四個出來比試么!”陳明遠笑道:“休說四個,便是四十個我寨中也有。你且使四個出來,我若兩個並你一個,便不是好漢,也不許暗箭傷人。”
宋達聽后,便叫楊程、劉奇、孫煜傑、許栗銘四將出來,各執軍器,驟馬向前。陳明遠道:“眾兄弟且讓馬軍頭領出戰。”只見四將齊出,乃是沈冉、徐韜、朱成、焦明武。兩軍各自擂鼓搖旗,各家放了一個號炮,士兵吶喊助威,八騎馬齊出,各自尋着敵手,捉對廝殺:沈冉戰楊程,焦明武戰劉奇,朱成戰孫煜傑,徐韜戰許栗銘。但見:
殺氣衝天,天際白虹貫日,兵刃交加,耳邊透響風雷。首個英雄是沈冉,舞砍山刀直奔楊程;次有猛將焦明武,挺金戟勇沖劉奇。熊虎奮威,貔貅含怒。那邊是孫煜傑使錘戰朱成,又有許栗銘正當徐韜。
這八員虎將,各人都是英雄,用心相鬥。只看戰到二十合之上,勝負難分。宋達陣中又奔出朱佳俊、鞏莎莉、施笑飛、左明欣四將,要與馬陵泊對敵。陳明遠陣里已趕出張洲、尹柔雨、謝順、宋凱強四將,又兩兩對敵迎住。又見:
八將輪轉,陣陣煙塵,綉旗飄擺,駿馬鳴嘶。你道有巾幗尹藝潼,偏逢着女傑鞏莎莉;我說那鐵槍張豪軒,朱佳俊乃是對頭。施笑飛舉槍斗謝順,架隔難收;左明欣橫刀敵凱強,遮攔不住。恰似那蛟龍駕雲爭怪犼,狻猊吐火斗麒麟。
前後共是一十六員大將,八對將軍,陣前對敵,輸贏未見。陳明遠與宋達見雙方鬥了許久都不分勝負,各自鳴金收軍,一十六將各回本陣。宋達分付眾將道:“他家與我山寨有恩,且退兵三十里答之。”楊程見范天悲在旁,使了眼色,宋達笑道:“鼠雀之徒,尚欲聞否?”范天悲知是暗諷自己,縮首不言。
且說陳明遠回山後,與眾頭領去看望姚雨汐,道:“今日一戰,才見得青石山這伙果都是英雄豪傑,只惜偏效忠了朝廷。若能就此罷戰,兩山寨結義卻不是皆大歡喜?”姚雨汐道:“哥哥雖是這般,卻不知他們如何想,且明日再去叫陣看罷。”次日,陳明遠領兵往宋達寨前叫陣,卻見其營寨后移三十里。姚雨汐得報后,思索道:“不合兵法,莫不是有奸計?”婁小雨道:“此人心術不壞,定是還於嬌姐姐的情。”姚雨汐笑道:“小禮雖有,大義卻無。本寨從來替天行道,救百姓於水火之中,故深得人心。他山寨雖聚得這麼多的英雄豪傑,然卻不曾聽聞為百姓做些甚麼。”於嬌尷尬道:“姚軍師,實則那嬌兒園之事,大半虧得他們出力。”姚雨汐無言。
又探了兩三日,都是回報青石山堅守不出,教強弓硬弩射住,任憑馬陵泊怎生叫陣,終是不出營寨。陳明遠於聚義廳上與眾頭領議事,道:“自那日交戰後,一連四五日,我軍前去叫陣,他只守不出,卻是何意?”婁小雨笑道:“此不過以逸待勞之計也。他等堅守營寨,料想我軍多日後定會勞累懈怠,那時他大軍再趁勢而出,好一舉攻下我山寨。”陳明遠道:“軍師既是知曉他的心思,不知有何計策?”婁小雨道:“他既要以逸待勞,我偏要去中他計。明日起仍叫兒郎們前去叫陣,只管叫罵羞辱他,如此再兩三日後,令兒郎們故作疲倦,只一兩日內,他必點起兵馬來攻。小妹自思他受了朝廷招安,定有糧草供應,若劫糧道,必有人守把。然糧草供應,乃由淮陽軍供給,常言道,打蛇打七寸,當以此下手。可再教李沫瑤、仲若冰、陸影、吳賽鳳四位姐妹,各領伏路小嘍啰,好生探聽他動靜。”又見疾風步沈濤歸來報:“庄浩兄長已收降洞庭山余部,聽聞戰事,正領兵回山,按腳程約四日後可達山寨。”姚雨汐道:“庄兄這隊人馬來的正好,沈兄可再作起神行法前去,教庄兄領本隊人馬埋伏在其大寨后,只待我們殺敗青石軍,庄兄乘勢趕殺,可致全勝。”沈濤領命而去,陳明遠便分付行事。
卻說馬陵泊士卒依婁小雨之計行事,連日叫罵,早惹惱了宋達手下眾將士,眾將忿怒,俱欲出戰。王宇祥道:“這伙鳥人欺人太甚,待我出寨殺他一番!”張景琛道:“一連數日躲在寨中,直教把人氣殺死!”宋達笑道:“此乃賊人激將法,眾兄弟怎肯去中他計?”劉東曉道:“便是中計,我們自當來受罰,就是戰敗而亡也強過在此受人羞辱!”宋達又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昔日諸葛孔明為激司馬仲達出戰,與他婦人之衣,仲達欣然收下。眾兄弟豈可因他口舌之快而牽連大軍?我已有計,只管信吾。傳令下去,再有言戰者斬!”眾將只好各自退出帳外。
又過一兩日,宋達見馬陵泊士卒盡呈疲懶之狀,大喜,回中軍帳,喚過眾兄弟,道:“我等忍辱多時,如今時機已到,眾兄弟且聽我號令!”眾將歡喜,都仔細聽他分付。只聽宋達道:“這馬陵泊,東臨海州,西南臨駱馬湖,其湖又南到宿遷縣。依其地勢,我們可分五路兵馬攻打,出其不備,好一舉攻克!”眾將皆道:“願聽大哥號令!”宋達遂分付道:“令楊程、施笑飛二位兄弟領兵,引葉森、袁鵬、張景琛、宋金龍、葛濤、付曉六人,前去寨外廝殺,只殺得他兵潰,趕二十里便回,不可戀戰,隨後回營寨據守;令劉奇、薛琦二位兄弟領兵,引顧洪嘉、房迪、劉東曉、王晨、馬帥、黃琳雅六人,北上新安鎮,扼住沭水河道,除去馬陵周遭哨馬;令許栗銘、王超二位兄弟領兵,引智海洋、段金朋、葉召、張雷、朱栗輝、蘇一凡六人,從宿遷縣經駱馬湖繞至其水泊,直搶他灘頭;令孫煜傑、左明欣二位兄弟領兵,引王宇祥、郭春辰、何彪、劉璇、錢遙、蔣寧六人,去攻他南面,接應許栗銘;我則與朱佳俊、鞏莎莉兩位兄妹領兵,引魯琳、張媛、葛媛、張榮四妹正面攻他。功成名就,方在此刻,望我眾將同心并力!”正是群龍出海,眾虎離山,眾將領命,各各準備出戰。
次日五更時分,青石山五路兵馬齊出,氣貫虹霓般望着馬陵泊進發。先說楊程、施笑飛這隊兵馬,果然殺散了馬陵泊一眾嘍啰,施笑飛道:“忒不盡興,不若再趕他個五里,也好顯我們的威風。”楊程笑道:“這等兵馬不堪一擊,且由你。惟恐賊人誘敵耳。”又追了二三里,不覺近到一山腳處,只聽得一聲炮響,山後衝出一彪軍來。當先一將,身着素羅袍,體穿爛銀鎧,騎一匹靠山雪花驄,使一把金背砍山刀,正是馬陵泊上將金刀沈冉,領宋凱強、辛佳倫、錢倉政、王宇琪、毛振宇五個頭領,於馬上叫道:“青石山賊人,你那計策已被我家軍師識破,還不快下馬受縛!”楊程聞之忿怒,便與施笑飛領手下六將衝殺廝鬥。沈冉一馬當先,斗木獬袁鵬迎上,只一刀,砍斷了手中軍器,復一刀拍落下馬。施笑飛、葉森二將忙來敵住沈冉,不期山夜叉錢倉政跳出,托着五股托天叉,赤着雙足,便要去戳袁鵬咽喉,幸得攔路虎毛振宇攔住,道:“大哥要活的!”便將袁鵬活捉了,復挺雁翅鐮去斗葉森。楊程挺竹節槍縱馬跳入圈子,與施笑飛圍住沈冉,轉燈般廝殺。三人斗無數合,楊程只恐本部有失,急叫回軍時,眼看宋凱強把葛濤捉去了,辛佳倫把宋金龍從馬上提走了。楊程與施笑飛各使眼色,雙雙殺出去,轉回大營。方到營內,內中又不見了葉森、張景琛、付曉三個,背後廝殺聲又起,竟是沈冉領軍追殺至,楊程急急叫弓手亂射,擋住馬陵軍。施笑飛叫苦連連:“怪我貪功,送了幾個弟兄!”楊程道:“既有大軍攻打,他處必是空虛,且守住再議。”
再言劉奇這隊兵馬,往北一路無阻,捉得馬陵泊放哨嘍啰若干,眼看就要近得新安鎮,忽見西南處遠遠一縷狼煙起,劉奇驚道:“想是賊人去攻淮陽軍斷我糧草!”就令后隊作前隊,軍馬奔援而去。急急行了半日,到一林子裏,林間濕暗,難見前路。劉奇正叫前行,只看林子裏驀地撞出一彪人馬,為首大將,頭戴寶盔,身着赭黃袍,體掛黃金甲,座下鉛頂乾草黃,手持一對金裝鐧,左右各一員將領。劉奇自認得是應天名將金鐧徐韜。徐韜道:“將軍可是為淮陽軍而去?”劉奇躁急,舞紫金刀先自殺去。當下兩邊混戰,劉奇素知金鐧徐韜本事十分,所幸自家人多,雖是疲倦,尚可支撐。那徐韜也是趕路的,又如何不累?劉奇又鬥了十餘合,暗道:“他既在此,想來以定有他人攻打淮陽軍。”未敢貪戰,賣個破綻,虛晃一刀,引軍望林子裏便奔。徐韜驟馬追趕,把左手金鐧望着劉奇打去,正中後背,疼的劉奇伏鞍而去。薛琦、房迪見狀,策馬回身架住徐韜,馬帥、劉東曉各邀住朱珂令、袁梓鵬,卻放顧洪嘉、王晨、黃琳雅過去。七個人混作一團,斗十數合,房迪打個哨,馬帥等一齊退去。徐韜三個尚要追出林子,只看絆馬索起,把三將連人帶馬絆翻了。卻是顧洪嘉三個過去,急急跳馬下來引士卒埋伏,徐韜一時不查,反為所算。眾人綁了徐韜三個來見劉奇,看那劉奇背後護心鏡都被打碎了,咳嗽一聲,見了鮮紅。房迪驚道:“哥哥身體欠安,如何去救淮陽軍。”劉奇道:“休為我而誤了兄長大事!”欲要逞強。徐韜見劉奇義氣,暗暗欽佩。
卻說許栗銘領那支水軍,從駱馬湖行到馬陵泊上,正遇着姚雨汐佈置的軍馬,亦要從此過,去破宿遷縣,乃是圍魏救趙之法。兩邊就泊面上各自廝殺一場,不分勝敗。避水獅徐碩持龍吟劍,在水中相鬥許栗銘。許栗銘本無心戀戰,上游現出水面,轉看段金朋、張雷兩個,三人會意,一聲哨,都退回岸上。劉濤、陳星、張航、繆宇飛四個不識好歹,要立功勞,各領本部追上岸去。徐碩、方海錦正叫休去時,孫煜傑這隊接應兵馬又到,一個並一個,尚有剩餘,水軍頭領豈是對手?只見左明欣捉了陳星,王宇祥捉了張航,餘下水軍,只得隨徐碩退回水寨。孫煜傑又催許栗銘行船,栗銘道:“且慢,賊人來將如此之少,依愚弟所見,多在巢穴,或是分路與我軍對敵,不可輕視。”孫煜傑深覺有理,二人各領本隊,押着陳星兩個回營。
且說那淮陽軍守將,人稱清太平陳豐,為人庸碌,正喜青石山招安一事,誰料婁小雨為斷青石山糧草,遣兵前來。陳豐平日裏只道陳明遠是下邳人氏,必不犯桑梓,免不得心驚肉跳,急教點起火來,只等人救,口裏念道:“雷祖保佑,殄滅馬陵妖賊。”不及一刻,報說青石山來救,不禁大喜,令打開城門,正要迎青石山軍馬入城,不提防吃那來將把手中三尖兩刃青鋒刀一揮,斬於馬下。來將不是千丈坑朱成又是誰人?原來天子急促青石山征討馬陵泊,衣甲尚未備齊,心急如此,可見一斑。故馬陵泊乘此良機,假冒青石山人馬,賺開城門,殺了陳豐。陳豐手下一員偏將,正待招呼人馬拒敵,亦被鬼發女趙梓晗一飛刀打死了,官軍亂竄逃生。噬惡虎咸緯廣道:“大哥將令,此處張知縣是個愛民的好官,不要驚嚇了他,只燒糧草便可。”侯帥、張妮、李明各領嘍啰行事。朱成在城樓上觀望了許久,不見青石山來救,咸緯廣道:“想是與徐總管的軍馬交戰,無暇回顧。”看官聽說,非是劉奇軍馬不來救淮陽軍,實是劉奇身體抱恙,幾個頭領商議了,先教小校去探聽消息,知淮陽軍已陷,救助不得,以此都回營寨,與劉奇醫治去了。朱成見青石山不至,供給已斷,亦回山復命去了。
再看宋達主軍,來到西山腳下,只聽炮響三聲,陳明遠引着焦明武、呂坤鍵、尹柔雨、張智鈞、陳佳偉、王子康、張奧康七人,率軍從山後轉出,望見宋達叫道:“宋統軍,你中了吾軍師之計也!如今只怕你的兄弟們已有被捉上山去了。何必去為昏君效命,惹起這一場紛爭來。”宋達怒道:“陳明遠!你只會倚仗手下兄弟,你又有何本事,敢與我較量一番么!”王子康道:“哥哥休與他相說,待兄弟們把他捉過來!”陳明遠道:“王兄弟且慢,他既是點名要與我交手,我怎可迴避?”便挺紫金槍出陣,宋達持黃幡戟來戰。一個是罡煞之首,一個是中央土星大將,兩馬相交,斗到十合之上,陳明遠不是宋達對手,只辦得架隔遮攔。呂坤鍵在馬上見了,恐陳明遠有失,忙取過弓箭,覷着宋達一箭射去。宋達見箭來,把戟一提,將呂坤鍵那枝箭打落在地,陳明遠趁勢奔回陣上。宋達縱馬追去,呂坤鍵只待要出陣,早有一員大將飛出,你看他,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體掛鸚哥青袍,身披柳葉甲,騎一匹墨角癩麒麟,手持一把畫桿描金戟,卻似呂布為人,正是飛將焦明武。焦明武趕過,敵住宋達,二將一般軍器,各自抖擻精神,就在陣前一來一往,狠斗無數回合,不分勝負。宋達挺戟,望焦明武肋下刺來,焦明武卻把金戟橫掃過來,將宋達的戟打在一邊,便望面門刺去,宋達把身子往後一仰,閃了過去。陳明遠看了,喝彩不已,正是:
青龍抖擻,鱗張鬣卷;黃虎嘯谷,爪露牙長。鴉青森森,轉神兵閃幾道寒芒;明黃灼灼,運利戟刺數點鋒傷;風雲驟起,其道大光;大河伏流,同會汪洋。天上太歲下雲端,揮兵來尋邪祟;地下豹尾跨黃泉,伸爪要擒魍魎。孟章含怒,塗山生忿。這個是舍衛國里祈陀木,那個是龍王宮中鎮海金。一個盡心要把江山扶,一個勞力要把昏君傾。今生是虎豹熊羆廝殺漢,前生是因緣聚會一斗星。
二將鬥了許久,劉奇部卒來報淮陽城陷,楊程部卒也來報折損將佐,許栗銘、孫煜傑那裏更無消息。宋達心焦,自知不可再與馬陵泊相鬥,虛晃一戟,就領隊撤走。陳明遠有心放他,不叫眾人去追趕。
卻說宋達才離了馬陵泊十數里,只看迎面衝來一隊軍馬,為首一員騎黑馬的英雄大將,橫着一條桿白亮銀槍,正是泰山莊浩。庄浩在馬上大喝道:“賊將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宋達大怒,挺戟來戰。二馬相交,約斗四十餘合,宋達力怯,知庄浩武藝高強,不敢再戰,拍馬便走。朱佳俊自仗白虹寶劍,來掩護宋達,與庄浩斗十餘合,被庄浩逼過寶劍,搶入身去,劈腰提住,就馬上捉了過來。路新宇、力鵬等眾將又引軍攪殺了一陣,殺得青石軍四分五落而走。
待到馬陵泊各隊人馬回山,都到聚義廳請功,陳明遠令謝德偉驗看各人功賞,捉得青石山將領:朱佳俊、葉森、袁鵬、張景琛、宋金龍、葛濤、付曉,共七人。自家卻有徐韜五人被擒。陳明遠令解去青石山縛,奉酒壓驚。陳明遠道:“你我都是綠林中的好漢,本不該相互領兵廝殺。且請幾位好漢在小寨中暫住幾日,以表我水泊情義,次后親送你等下山回去,可教宋統軍放回我山寨弟兄。”青石山頭領驚訝不已,只先謝了,隨嘍啰去歇息了。吳瑋璠道:“哥哥忒會做好人,他捉了我們五個弟兄,只換他五個便是,如何要都放了。”陳明遠笑道:“都是江湖之人,若今番他捉我山寨頭領倍勝,也要一等一換不成?”這是陳明遠的好處。
且言宋達聚得殘部,正要回寨,卻見楊程等領潰軍前來,宋達大驚,忙問情由。孫煜傑道:“我與許栗銘前隊方才回營,撞見賊人攻打營寨,正在交手,不期大寨後面兀地又殺出一彪軍馬,為首那個騎黑馬使銀槍的,好生了得,我與許栗銘兩個斗他一個尚不是對手。”薛琦也道:“他身旁那兩個使鉤鐮槍、雙錘的,亦不好惹,前後夾擊,直把俺們殺散了,又放火燒了大寨。”宋達道:“那個使鉤鐮槍的,想是那年東京劫法場救宋公明的;那個用雙錘的,方才也撞見了,乃是數月前去征剿馬陵泊的九霄龍力鵬。”眾人聽了咋舌,都道馬陵泊不在自己山寨之下。
正感嘆間,宋達又問今日交戰勝負情況,劉奇一隊也到了,知這裏雖捉了五個頭領,山寨也陷了七個在彼,劉奇負傷,淮陽軍糧草又斷。宋達泣道:“若有傷損,教我如何面對眾兄弟!”左明欣道:“哥哥勿憂,有這五個男女在此,馬陵泊斷不敢造次。”許栗銘道:“兄長如今有何打算?”宋達不言,就教先回青石山上整頓軍馬,來日再議。又過了三五日,只見朝廷又遣使臣至青石山,不是這天使來到,有分教:
馬陵泊前,擺下混元大陣;宮殿堂中,受得天機前程。
正是:
若非天陣邀相見,安得魁首得會逢。
不知朝廷派天使到青石山有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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