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跟他一樣縱意地活

◆

那奇葩同學遇到考試，更誇張，有法子作弊都不作，睡上一大覺，交白卷了事，當眾挨批也從來都不當回事，挨過批以後，仍是笑呵呵地樂。

那時候我們都瞧不起他，甚至有點鄙視的味道。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無比鄙視自己，恨不能把時光倒撥回去，跟他一樣縱意地活，能做的題認認真真做了便是，不會做的，管它呢，廢盡心思冒着危險抄人家答案，真不如跟他一樣痛痛快快睡上一覺來得真實大氣。

說真的，老師們也都知道，他不是不肯讀書，實在是讀不進，讀不會，逼他讀書根本就是牛不飲水強按頭，特沒意思。但每次交白卷也實在讓人崩潰，更崩潰的是，白卷歸白卷，他從來都不會忘記寫自己的名字，原本翻到一張白卷，還不一定馬上就能知道是誰的，偏他傻得可愛，覺得發到自己手裏的紙，就是自己的物件，得標個名字。

有次，英語老師把卷子拍到他桌上，語重心長又萬千沉痛地跟他說：英語卷子，有一大半都是選擇題，你ABCD四個字母總會寫的吧？胡亂填么也給我填填滿，圖個好看，行不行？

他說行。

於是下一場英語測驗，特聽話地把所有選擇題都填上，然後把臉貼在課桌上開始睡。第二天卷子一發下來，還是零分，他只瞥一眼，便折得整整齊齊塞桌兜里去了。這事情幾乎變成一個傳奇，說起來，好像是一個天才故意把全擇題全部選錯，純粹為了搗亂一樣。

另外還有一次政治考試，也變成了傳奇，不了解實情的人，都說他一定是故意的。

那次考試之前，政治老師拍着他的腦袋三分柔七分厲地吩咐，說：不管會不會，不管懂不懂，反正一定要把卷子填滿，有一處空，課後算賬。

他雖說是個差生，但一向都對老師存着懼心，所以卷子拿到手以後，還真的沒睡覺，真的一筆一劃一橫一豎把整張卷子都填得滿滿當當，論述題都寫了有三四行字。

然後，那張試卷便在整個學校里傳看了好幾天，惹得樓上樓下不管哪個班的同學都跑到我們班來借看這張神一樣的卷子，看看那些神一樣的答案，把他搞得很惱火，拎着板凳轟人。他一向都有好脾氣，有時候被人欺負了還呵呵呵笑，能避的風頭都避過去，但是真的發起火來，幾乎可以稱得上地動山搖，我們見識過兩次，一次是為了這份卷子，另外一次，好像是有個男生把他欺負狠了，他也是拎着凳子拍人，把那男生嚇得抱頭亂竄哭爹喊娘。

那份卷子我看見過，當時身邊所有人都笑得亂抽，有人把頭伸到窗戶外面去笑，有人跌在桌子下面笑，有人拍着牆笑，真叫一個亂。仔細想想，真的是難為死他了，大概他把自己所有認識的、知道的、會寫的字，全部七零八落湊成答案了。

比如問：美國的首都是哪裏？他答：西紅柿，那個“柿”還是個錯別字。再問，聯合國現任秘書長是誰，他的答案是我們校長的名字。還有個題，出卷子的老師也有點腦殘的，把我們當成幼兒園的小孩子看，問：在食堂買菜的時候，看見有人插隊，你該怎麼辦？他答：衝上去，借他一塊錢。

我說他不是存心搗亂，你信么？

另外再講一件事情，我仍舊是告訴你，他不是存心搗亂，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