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她,神情安詳的凝望着天邊一輪夕陽西下,餘暉將天空暈染得無比的羞澀與嫵媚,玻璃窗將那如夢如幻的光芒折射到那滿是歲月滄桑的臉上,她微微露出淡然的笑。
緩緩的,當最後一抹紅暈也消失在那地平線上,她也在靜靜的等待着生命的逝去。是的,她在等待着死亡,她知道自己的即將飄逝,卻完全沒有害怕與恐懼,反而有一絲期待。
她,鋼琴演奏家——寧韻寒,她,極富盛名。她所演奏過的曲目廣泛,貝多芬、蕭邦、斯卡拉蒂、舒曼、李斯特等人的作品,她都曾以極具完美、深刻的手法將其演繹出來,她的演奏技巧輝煌而洒脫,極富氣勢,突破了一貫對女性鋼琴演奏家所認定為纖巧柔美的演奏技巧,被譽為“旋風”。
而更讓世人品評的卻是她傳奇的一生。
她的母親,沒落的貴族,一個溫柔而懦弱的女人,她父親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母親留給她的永遠是那流不完的淚水。
她的父親,是那有着黑道教皇之稱的寧騫,一個除了慈善事業,無惡不作的男人,他留給她的永遠是那血腥又無情的笑。
她,一出生就被貼上了私生女的標識,她父親眾多兒女中的一個,對於他父親來說,她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幼年時備受欺凌,她十歲時就學會了握緊拳頭,為自己與母親爭取到了一點尊嚴,也讓她過早的明白了,拳頭可令人屈服,可令人畏懼於她。
年少時的她叛逆而又愚蠢,為了得到那個所謂的父親賞識,她**,打架,吸毒,販毒,甚至是殺人,十六歲就在紐約街頭打下屬於自己的一片領域。那時她除了得到那所謂的成就感外,就只有母親無言的淚水,她所唾棄和鄙視的淚水,代表着軟弱和無能的淚水。
那個父親也終於承認了她的能力,她如願的成為他的左右手,為他在刀光劍影槍林彈雨中拼殺着,遊走在生死的邊緣上,她也得到了父親的讚賞,恍惚間,她自以為終於找到了存在於世上的理由和目標。
可當她奮不顧身的為他擋下那致命的一槍時,當她生命垂危之時,他卻拋棄了她,唯有母親苦苦的哭求着他的憐憫與救助,得到的卻是他冷酷而無情的毒打。
最終是善良溫柔母親,那個她一直都認為如菟絲草一般的母親,一個完全依賴於別人才能生存的母親,販賣自己器官換來了她活的希望。
——孩子,找到真正的自己,找到生存於世的理由,為那個理由努力活出精彩的人生來吧,媽媽永遠為你驕傲……
母親溫柔如春風的聲音猶在耳旁,可她卻再也不能擁抱她了,母親走了,為了籌集治療她的費用,母親將自己的一顆心臟給賣掉了。
看着母親留給她最後的信,她茫然了,她流淚了,她痛哭了,那被她所摒棄的淚水,默默的流過唇邊,滲入嘴裏,是那樣的酸,那樣的澀,還有淡淡的,血的味道。
孤身一人來到了生養母親的國度,在美麗的多瑙河邊,她突然明白了母親,懂了母親的心,懂了她那份無比偉大而堅韌的母愛。
撫摸着母親曾經彈奏過的鋼琴,生硬的手指努力的回憶着母親手把手教導她的感覺。在那一年中,她過着幾乎是自閉的生活,每天陪伴她的除了那架老舊的鋼琴,就是慈祥的外公,一個堅強硬朗的老人。
可她的父親寧騫,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她,在一聲槍響過後,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外公,他還是那樣的慈祥的對着她笑,要她堅強,再堅強……
當父親倒在她槍口下時,父親的帝國也坍塌了,崩潰了,但她卻沒有一絲報仇后的喜悅與激動。
在十年的鐵窗生涯中,她迷茫,她孤獨,如痴如狂的她,竭盡全力的去敲擊着琴鍵,如嘶聲力竭的吶喊,瘋狂般的用鋼琴演繹着心中無聲的吶喊,用琴聲訴說著她的孤獨與迷茫。她那如吶喊的琴聲,最終令鋼琴大師傑威爾·梅所震撼,從此成為了他的關門弟子,也令她最終走上了成功道路。
在那如浪的掌聲與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下,她豁然開朗,不再執着與過去,她要成就一番精彩的人生,這也是母親最大的心愿。
在如詩如畫音樂之都——維也納,她成功了,登頂了世界音樂的殿堂。年近五十的她,平和安逸的生活着,可當一紙權威的診斷書宣判她的死刑后,驀然回首,她還是沒找到存活在這世上的理由。
她的後半生都在苦心經營着她的人生軌跡,最終她能問心無愧的對母親說一聲,我的人生是精彩的,是成功的。她已經實現了對母親的承諾,可那一切都是因為母親的希望,那她自己呢?她想要什麼?為何要活在這世上?
沒有,她依然沒有找到答案。
她倦了,累了,再無心力去經營未來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人生了,於是她放棄了生的希望,放棄了治療,等待這命運終結,等待一份永恆的寧靜,一份永遠的結束。
黑暗在慢慢的吞噬着她的眼前,冰冷在慢慢的侵蝕着她的世界。
可當她疲憊的放棄了人生時,命運卻拉開了她另一段人生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