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了給“相親對象”留個好印象，接下來的幾天，姚搖都沒怎麼吃飯。
餓了就喝杯酸奶，吃根黃瓜，全靠一口仙氣吊著，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把三年前那件重金買的黑色開衩禮服裙給穿進去了，為了配合造型，姚搖還特意燙了個渣女大波浪。
別說，那高冷勁兒一上來，還真挺像回事兒。
就連莫子嫣都誇她妖精在世。
可誇歸誇，她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麼。
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是姚搖脖子上沒有配飾。
“我就一十八線，哪有錢買珠寶啊？”姚搖實話實說，“而且這種場合我要是戴那種幾百塊錢的快消品，被人一眼瞧出來還不丟死人。”
“也是，”莫子嫣對着鏡頭咬着薯片，“早知道我就把我的首飾給你送過去了。”
頓了頓，她又忽然想起什麼，“不對啊，我怎麼記得你有一套價值連城的珠寶。”
正對着鏡子左看右看的姚搖神色一晃，“是嗎？”
剛說完，腦子就蹦出一張男人的臉——冷漠，嘲諷，不屑一顧。
姚搖瞬間抖了一下，“……不行。”
“怎麼不行！一條項鏈一個手鐲，配你這身剛剛好！”
“我說不行就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呀，他又不會看見，而且這是他送你的，本來就是你的！”
“……”
“慫什麼你！”
“……”
“聽我的，給我戴，不戴不是中國人！”
生意人嘴皮子就是厲害，在莫子嫣長達十分鐘的洗腦下，姚搖只好妥協，從床底下把那套V&C家高奢純金系列的首飾拿了出來。
花卉主題。
一條項鏈，一條手鏈，一枚戒指。
金色的雕花上墜着低調的鑽石，和她的禮服裙堪稱絕配。
這是姚搖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蔣執送的，被當時的莫子嫣笑稱為嫁妝。
那會兒姚搖根本不懂奢侈品，單純以為這三件加起來得一兩萬，嚇得不行，可蔣執眼皮子不跳一下地唬她，說是金店打折，這樣買最合算。
小姑娘哪懂這些，輕而易舉就信了。
當天生日結束，蔣執就親手幫她把項鏈戴上，姚搖現在還記得，那晚的夜風清清涼涼，蔣執垂眼，眼尾發紅，像是醉了一般，笑着問她，“你說咱倆這樣兒，是不是就算定了？”
男生嗓音低沉動聽，帶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撩。
姚搖沒說話，紅着一張臉看着石子路。
心臟都快從嘴裏蹦出來了。
蔣執稍稍彎下身子，半點兒神不分地看着她，然後，情不自禁地牽起她的手，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牽手。
像是在剋制某種情緒，蔣執托起她的小手，慢慢將五根修長的手指塞在她的指縫裏。
肌膚相親。
他們的手牢牢牽在一起。
酒精味混着他身上專屬的荷爾蒙，伴着晚風，永遠印在她的腦海里。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姚搖知曉V&C這個品牌，她才知道，蔣執送她的，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金飾，而是當年的限量款，三樣加起來，足夠她在三線城市買套一室一廳的小房子。
也是那個時候，姚搖才明白。
蔣執對她的心動，從不只是少年的情竇初開。
-
晚上八點，黑色賓利準時停在樓下。
姚搖剛一出來，就看見車旁站着一個暗紅色西裝的男人，隨後，她的手機響起。
男人抬起頭，二人視線對上。
對方眼底閃過一抹驚艷，又很快化成了春風般的笑意。
姚搖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就走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韓宇。”
“你今晚比那天還要漂亮。”
……
莫子嫣：【所以說，你們之前見過？還是在昊天？】
那天離開昊天的時候，她壓抑着滿身的羞憤，快步走上電梯，結果狠狠扭了一下。還是旁邊的男士扶住她，才不至於太尷尬。
此刻，姚搖坐在副駕駛上，僵持着淑女的坐姿，速度極慢地回復她——
姚搖：【他就是電梯裏扶我一下的男士。】
莫子嫣：【握操。】
莫子嫣：【行啊這小子，說了不看臉結果不還是喜歡漂亮的。】
頓了頓，她又飛快發來信息——
莫子嫣：【姐們兒，要我說這韓宇也不差，你不然就主攻他吧，他在圈裏有很多資源，給你弄點兒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而且這小子年輕，長得也不還行，總比那些歲數大的地中海好吧！】
姚搖：“……”
又開始了。
韓宇透過後視鏡看她，“你冷嗎？冷的話我給你開空調？”
突然被打斷，姚搖一愣，繼而笑笑，“不冷，這樣就很好。”
話音落下，車內再次安靜下來。
一股無聲尷尬蔓延開來。
韓宇不想冷場，沉默半響開口道，“其實這次家裏給我安排了女伴兒，但我拒絕了。”
姚搖有些意外地抬起眼。
對上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美目，韓宇瞬間有些緊張，“就，我沒看上……然後正好在那天碰見你了，就覺得，你特別適合當我的女伴。”
“……”
話里話外，如此直白。
姚搖抓抓脖子，不知所措地看向窗外，“是嘛，那還……挺巧的。”
韓宇：“而且這次的慈善會會來很多圈內大佬，我正好介紹給你認識，我聽子嫣說，你最近工作不大順利。”
“你放心，這些我都能幫你。”
姚搖：“……”
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略顯尷尬地回以微笑，她趕忙側過頭再次望向窗外。
抵達會場的時候，剛好八點半。
姚搖跟韓宇一進場，就看見好幾個圈內的老戲骨和歌唱家，都是那種平時真刀真槍做公益的。
其餘一些眼生的面孔，韓宇私下告訴她，都是商場上有名的人物，剩下的一些年輕人，也是上流圈裏的常客。
好像除了她，到處都是有頭有臉的。
兩人來到會場的中心地帶。
幾排精緻的自助冷餐，到處都是身着華貴的男女，大家舉着酒杯交談甚歡，好一副名利場的眾生百態。
韓宇:“你可以先吃一點兒，等結束了我帶你去吃熱的。”
姚搖禮貌一笑，“我不餓。”
韓宇那股尷尬勁兒又上來了，完全不知該怎樣逗笑她，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是他的一個長輩，韓宇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寒暄。
姚搖卻因此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這種場合不適合她，別說跟着韓宇左右逢源，就是看着自己勒成一條的細腰，她都異常糟心。
怎麼可能不餓。
簡直餓得雞犬升天了好嗎！
但韓宇在，她哪好意思。
好在現在他走了，趁着這個時機，姚搖來到角落，迅速夾了幾個蛋糕和雞塊放進盤子裏，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送進嘴裏。
不過味道比想像中差了很多。
蛋糕太甜，牛肉太咸，看着不錯口感卻很差，姚搖一邊吃一邊在心底嘀咕，隨手拿起一杯香檳，想壓一壓，視線卻突然定格。
大概前方45°的位置，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兒。
男人身着高級灰西裝，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利落短髮，寬肩窄腰，雙腿筆直又修長，連接腰和臀那道線弧度堪稱完美，一看就是現在女生們喜歡的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好身材。
此刻，他被幾個女人圍繞着，舉手投足間帶着天生的貴氣。
隨着中年女人浮誇的說話聲，男人時而揚唇點頭，時而低頭淺笑，可眼底卻沒什麼溫度，甚至抬腕不耐煩地看了看手錶。
可那幾個人卻絲毫沒察覺，依舊熱情地和他攀談，那感覺，就好像一群老母雞圍着一隻白天鵝。
望着眼前的畫面，姚搖深吸一口氣。
我操。
這他媽么情況？
蔣執為什麼會在這？
為什麼會在這！！！！！
她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臉，結果發現不是在做夢？？？
姚搖慌得一逼，這要是讓他看到自己在這，脖子上還戴着當初他送自己的定情信物……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腦子瞬間回想起上次她在昊天的不愉快經歷。
被么一刺激，姚搖一哽，思維瞬間高速運轉，很快，她就得出結論——必須趕緊離開，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
打定主意，姚搖轉身就走，卻沒想到旁邊剛巧走來一個人。
悲催的是，兩個人誰都沒注意對方，就這樣“哐”一聲，猝不及防地撞在一塊。
下一刻，慘叫聲響起。
姚搖向後退了兩步，身子往後一傾。
就在這時，左前方45°的蔣執被聲音吸引，一側頭，就看到身材曼妙卻被奶油和香檳糊了一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狽至極的姚搖。
蔣執：“……”
-
十分鐘后。
會場樓上的某個VIP包間。
姚搖一臉喪氣地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
精心燙過的捲髮濕漉漉的，好好的禮服裙被奶油和香檳糊的大圈兒套小圈兒，就連貼了好半天的假睫毛也掉了一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衰到無力回天的落湯雞。
回想起剛剛蔣執投來的目光……就很想死。
她真是不懂。
為什麼每一次她最慘最sui的時候，都能被蔣執撞上，而且每一次，他都充當那個救世主角色。
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姚搖越想越燥，粗暴地脫下沾着奶油和香檳的黑色禮服裙，把侍應生給她送進來的白色小禮裙套上。
尺寸倒是意外地合適。
姚搖對着鏡子轉了一圈兒，心情這才稍微好點兒，不過也就是一點兒。
算了。
都是命。
她安慰自己，然後開始補妝。
不管怎樣，來的時候光鮮亮麗，走的時候也不能太差，反正沒什麼事兒，她又把濕漉漉的頭髮重新吹了下。
等全都弄好的時候，已經過了快二十分鐘。
手機就在這時響起，是韓宇給她打來的電話，問她現在在哪兒。
因為蔣執，姚搖莫名對他多了一絲耐心，好聲好氣道，“我在樓上，遇到點事，馬上下來。”
說著，她擰開衛生間的門，一隻腳邁出去。
可下一秒，她就僵在原地。
蔣執正垂着眼，把玩着精緻的打火機，情緒不明地坐在客廳的沙發里。
大約過了兩秒，男人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視線對上。
姚搖向後退了一步，異常驚恐，“你……你怎麼在這？”
似乎覺得這話非常滑稽，蔣執習慣性地偏着頭，好看的眉眼簇起一絲無聲嘲諷，“我為什麼會在這？”
話語間，他站起身，朝姚搖徐徐走來。
帶着無聲的壓迫感。
有了上一次，此刻的姚搖就非常害怕。
她不知道蔣執又要做什麼，只能無助地抱緊自己的包，一副“你再過來我就喊非禮了”。
然而事實是，她想多了。
蔣執在她一米遠的地方停下，眼底的溫度變冷，語氣也跟着沉下來，“你問我，我還要問你。”
姚搖：“……”
在她懵逼的眼神中，蔣執目光落到她脖頸間那串金閃閃的東西，剋制着語氣里的咬牙切齒，冷笑，“看來，是我低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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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搖：不是，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