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蔣執居然出手幫了她。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姚搖滿腦子問號,下意識開口解釋,“他不是我的靠山,我也不——”
後面的“認識他”三個字卡在喉嚨里,發不出聲。
陳捷:“嗯?”
姚搖硬着頭皮,“算認識吧,但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現在毫無瓜葛。”
“那人家可能是看着以前的情面吧。”陳捷替她分析。
姚搖沒說話。
陳捷才不管他們倆什麼關係,反正事情解決了就行。
她手頭還有別的事,就言簡意賅一併說了,“不管怎樣,謝一定是要道的,你倆本來也認識,回頭買點東西送上門,就當聯絡感情。”
“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兒你就別想了,我這邊給你留了個舞蹈節目的資源,最近好好準備。”
“別說姐沒告訴你,這可能是你能出頭的唯一機會了,好好把握。”
囑咐完,陳捷掛斷電話。
姚搖卻陷入苦悶。
洗漱完畢,她躺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搜索從這裏到昊天集團的路線,又點開微信,給好友莫子嫣發了條信息——
姚搖:【我昨晚上見到蔣執了。】
作為高中到現在最好的朋友,莫子嫣對她跟蔣執的事再清楚不過。
果然,收到信息,莫子嫣迅速給她打來電話,“你跟蔣執重逢了???”
“都六年了,說遇見就遇見,這也太玄幻了!”
“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說說!”
姚搖嘆了口氣,把昨晚發生的事簡單跟她講了遍。
莫子嫣聽完目瞪口呆,“那周偉明,就這麼被他擺平了?他現在這麼牛逼嗎?”
說實話,姚搖也不知道,他怎麼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如今這種地位。
印象中她只知道他家裏有錢。
姚搖嘆了口氣,如實道,“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我現在就是頭疼,要怎麼給他道謝。”
那頭安靜了會兒,提出個大膽的假設,“你說這是不是蔣執故意的啊。”
“……”
“他惦記你多年,終於逮到機會,就故意對你施以援手,為的就是讓你重新回到他身旁。”
姚搖無語,“你少看點兒小說,對智力有幫助。”
莫子嫣不服,“那你說他憑什麼幫你!”
姚搖不知道。
她比任何人都懵逼。
就算蔣執做這一切有目的,以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姚搖覺得,他多半也是為了報復自己。
反正不管怎樣,她只打算道個歉。
剩下的,與她無關。
不過有一點值得慶幸。
雖然跟他道謝比跟姓周的道歉還要彆扭。
但姚搖卻莫名沒那麼抗拒。
……
姚搖收拾妥當后,直奔一環最出名的甜品店。他們家主打的榛子慕斯賣得最好,每次買都要排隊,還不一定買到。
六年沒見,姚搖不知道他現在的喜好,所有記憶都停留在過去——那個夏天,少年經常在訓練後去校外的甜品屋買榛子蛋糕。他懶洋洋地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一邊聽朋友閑聊,一邊大口把蛋糕吃完。
天太熱,他會把T恤的袖子卷到上面去,露出白皙的胳膊和漂亮的肌肉線條;吃完,他又會把蛋糕盒團成一團,精準地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
加上他那張怎麼看都好看的臉,總能惹一群女生注目,跟着,那家甜品屋的生意就越來越好。
姚搖每次都納悶兒。
那玩意兒真那麼好吃?
後來有一天,她冒着被舞蹈老師打的風險去買了一塊,結果發現,絕了,是真的好吃。
再後來,她就愛上這個口味的蛋糕。
連帶着在心裏給蔣執取了個外號,叫“榛子蛋糕”。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時,司機已經把她帶到甜品店。
前面排了好幾個人。
姚搖數了數人數,估摸着自己能買到,就戴上墨鏡站到隊伍最後方。
果不其然,排到她的時候,還剩三個。
姚搖一口氣買了兩個,本想留一個給自己吃,卻在臨走的時候,看到一個穿着花衣雪紡褲,挎着菜籃子的老太太正在和兩個年輕人因為排隊的事情扯皮。
店員見她是熟客,馬上過來安撫,老太太鬱悶得不行,“可是我買不到蛋糕了呀,我孫子最喜歡那個口味的蛋糕,吃不到會哭的。”
“……”
那還真是挺磨人。
姚搖看了看面前兩大盒蛋糕,她最近好像的確長胖了幾斤,而且過陣子,還要準備舞蹈節目,所以這種高熱量的甜食對她來說就是罪惡。
還不如趁機行個好事。
姚搖走過去,打斷二人,“阿婆,這個蛋糕讓給你吧!”
……
沒想到撿了個漏,蔣老太坐心情倍兒好地坐上勞斯萊斯幻影,把菜籃子隨便一丟,就給寶貝孫子打電話。
過了半晌,電話接通。
一個低沉帶着冷感的嗓音響起,“外婆,怎麼了?”
“小執啊,今天忙不忙,不忙早點回家?外婆剛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榛子蛋糕,難搶得咧,還是一個小姑娘好心讓給我的呢。”
此刻,昊天集團總部。
十三樓,總裁辦。
蔣執坐在辦公桌前,低眉看着手裏的文件,肘邊的手機正開着公放。
“我跟你說,那個小姑娘人可好了,長得也漂亮。”
“說見不得我這麼大歲數被欺負,就把多買的那個讓給我了。”
蔣執翻了個頁,“您給錢了嗎。”
“給了呀。”蔣老太說,“她說轉微信就好了,但我掃了半天都沒轉過去,就加了她的微信,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
蔣老太像是中彩票一樣,“我剛翻了她朋友圈,她居然是個明星!”
“……”
不知道是上了歲數還是怎麼,蔣老太最近越來越接地氣,年過花甲竟開始嚮往市井生活。
也不知道從哪兒淘的三十一件、五十一套的衣服,動不動就穿着它們和剛認識的老姐妹一起去跳廣場舞,打麻將。
還迷戀上偶像劇。
總嚷嚷着劇里的哪個角色長得好看,適合當她孫媳婦,聽得蔣執耳朵起繭子,每次都敷衍着轉移話題。
蔣執隨口道,“什麼明星能隨便碰上,別認錯了。”
“不會的!”蔣老太斬釘截鐵,“我很確定,因為她不是別人,就是我的雪珠!”
聽到這兩個字,蔣執一頓。
蔣老太給他發來一張照片,“你看,這不就是我的雪珠嗎!”
蔣執頓了頓,點開照片。
圖片放大,一搭眼,就能看到一個棕色長發的女孩拿着一杯奶茶對着鏡頭笑。
整齊潔白的八顆牙齒,額前碎發被風吹散,慵懶又迷人。
光是看照片,好像就能聞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牛奶巧克力甜香,就連那雙眼,也在昨天無助又慌張地看過他。
與此同時,敲門聲響起。
秘書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蔣總,前台那邊說,有位姓姚的小姐找您。”
-
姚搖被秘書帶到十三樓。
第一次來蔣執的地盤,她難免有些局促,好在秘書小姐姐人不錯,一路溫聲細語地把她帶到辦公室門口。
隨即,秘書敲門進去,裏面隱約傳出男人的說話聲。
姚搖不由自主捏緊拎着蛋糕的繩子。
闊別六年,她好像還是會對蔣執的聲音產生某種下意識的反應。
就像刻在骨子裏。
秘書這時走出來,“姚小姐,進來吧。”
“……”
姚搖咽了咽嗓,踩着高跟鞋的步子有些搖晃,就這麼走進去,直至門“砰”一聲關上。
世界一分為二。
姚搖貼着門,心如擂鼓地抬起頭,一眼就看見身穿暗紋襯衣筆挺西褲,身材瘦高挺拔的男人側身立於落地窗前。
他手持一杯咖啡,淡淡的熱氣在空中打着旋兒飄散。
上午的陽光泛着金色。
落在他身上,像是為他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純黑的眼眸被染成琥珀色,俊朗的五官褪去青澀,多了一絲高貴慵懶的性感,像個高高在上的王。
聽見聲音,蔣執緩慢轉過頭,和預想中一樣睿智而冷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一眼。
彷彿橫穿六年時光。
姚搖恍惚了下,心跳變得很快。
就這樣四目相對。
被他看得渾身燥熱,姚搖逃似的垂下眼帘,氣若遊絲的聲線打破兩人間尷尬的寧靜——
“蔣總好……”
蔣執安靜地看着她,慢條斯理地走到辦公桌前,放下咖啡杯,坐下。
靜默須臾。
男人輕揚下顎,眼底情緒未明,嗓音如上好的瓷玉相碰,帶着天然的冷感,“才幾年不見,就這麼生分。”
“……”
明明是一句語調平平的話,姚搖卻聽出一絲諷刺。
她雙手扣在一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眼前的人,雖然和六年前的少年長着同一張臉,可氣質卻截然不同,曾經的他雖然倨傲,但氣場並不像現在這樣,帶着莫名威懾。
似是看出她的窘迫,蔣執靠在椅子裏,輕揚唇角,“你打算在那站到什麼時候。”
姚搖:“……”
頓了兩秒,她像個被老師找談話的小學生一般,不情不願地朝他走去。
蔣執淡淡睨着她,直至姚搖站在他跟前。
今天的姚搖穿了一條短皮裙,上身是一件淺色流蘇上衣,配着一雙細帶高跟鞋,顯得腿部線條既修長又漂亮,日光那麼一打,宛如上好的白瓷。
上次在姓周的那兒,他沒仔細瞧她,倒是現在,她站在自己面前,他才將她看清楚。
個頭兒高了些,人也像抽條一樣,纖瘦得很,卻又難得有料。
五官也更加清晰立體,第一眼看去,有種攝人心魄的美。
不得不說,時間會洗禮一切。
曾經那個看起來溫軟可愛的小姑娘,完完全全變了模樣,不知道是她骨子裏本就有,還是這六年的歲月將她打磨,蔣執總覺得,姚搖比少時嫵媚,又多了一絲堅強。
也變得不再陽光。
也許是他的錯覺,現在的姚搖,身上沾着一股喪勁兒,但喪得不大明顯。
好像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
也都沒什麼期待。
視線從下至上地落在她臉上,蔣執喉結微動。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姚搖不想墨跡下去,只想快點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會面。
她深吸氣,氣沉丹田,勇敢和蔣執對視,“我今天是來道謝的。”
男人緩慢撩起眼波。
姚搖有些局促,目光閃爍:“謝謝您在昨天替我解圍,也謝謝您替我擺平周董。”
話音落下。
氣氛變得更為沉默。
似是對她的遣詞造句不甚滿意,蔣執垂下眼,冷嗤。
您。
還真是有距離感的用詞。
姚搖被這聲冷嗤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想了想,只能提起手中的蛋糕,略微討好道,“我還買了蛋糕……”
後面,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上不下地卡在這兒。
就很尷尬。
非常尷尬。
聞言,蔣執緩緩抬起眸,蓄着幾分涼意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袋子上。
姚搖微抿唇,走上前,把蛋糕袋放在桌上。
蛋糕袋的封口貼着一個白色標籤,標籤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八寸,榛子蛋糕”。
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痛,那雙波瀾不驚的眸,終於起了反應。
靜默須臾,蔣執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嗓音低沉又涼薄,“這就是你道謝的方式?”
氣氛突然冷凝。
姚搖微張着紅唇,有些茫然。
她剛想說這家店這個口味賣得最好,卻聽蔣執諷刺一笑,“倒也不必。”
“……”
男人眼底的笑意收斂,又恢復成那副冷然勿進的模樣。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姚搖,一字一頓,“這種把戲玩一次就夠了,難不成你以為,我現在還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