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的頭目

自首的頭目華生警探坐在警察局的辦公室里，他拚命地揉了揉眼睛，以確定沒有看錯人。站在他眼前的那個男人叫馬丁，是黑幫的一個重要人物。如今，他居然瘸着腿，跑到警察局自首來了。

很多年以前，馬丁被牽扯進了一樁勒索案，當時辦案的警察正是華生。然而，由於一個黑律師出手相助，馬丁最終被無罪釋放了，之後，由於證據不足，警方也無法再次起訴馬丁，因此，馬丁過了很長一段逍遙法外的日子。而現在，馬丁則主動要求警方拘留他，這讓華生大感意外。

馬丁此時說話的聲音非常低沉：“只要你們願意把我關起來，我會將所有的事情統統告訴你們。”

面對馬丁的說辭，華生警官顯得非常冷靜，這是他辦案的一貫風格，“你把警察局當什麼地方了？你以為這裏是旅館嗎？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們對你所說的內容會感興趣呢？”

“華生警官，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他原本想裝出以前那種非常兇悍的聲音來，可是，等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便軟了下去，而且還帶了幾分哭腔，“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們想把金斯那個傢伙抓捕歸案，但由於缺乏證據，你們一直沒有辦法動手。證據我這裏有，而且我敢保證，憑我的證詞，他一定會吃官司的。我只有一個條件，你們要無條件地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金斯先生？”華生警長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絲疑問，但又裝出一副對這件事情無所謂的態度。

其實，金斯這個人有問題，警方一直都很清楚。他活躍於三藩市一帶，在幕後操控着諸多的非法集團，他的勢力非常大，甚至可以這樣說，但凡是這個城市裏發生的非法案件，或多或少都能夠與金斯扯上關係。金斯這個人做事非常謹慎，多年以來，儘管華生和他的手下嚴密佈控，但就是找不出半點能夠扳倒他的有力證據。

當然，金斯這個人不僅混跡於黑道，在白道也非常吃香，後來居然成了上流社會的風光名人。不過，他的那些非法勾當照做不誤，只不過他不再親自出面，而是轉交給馬丁這一類的手下去替他處理。就在不久之前，當地舉行了一個規模浩大的城市紀念遊行的活動，金斯居然坐在了活動主席台的位置。看到這一幕，華生等警察們除了暗自咒罵之外，想不出半點方法。

馬丁的出現可謂正合時宜，而且他還打算當污點證人，這讓華生的心裏樂開了花。正如馬丁所說，他的證詞的確十分有力，如果馬丁說的都是實話，金斯一定能被繩之以法。不過，他現在還不能喜形於色，只能將這份感情藏於心底，所以，他的臉上現在仍舊沒有什麼表情，看上去顯得非常平靜。他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問道：“馬丁，既然你剛剛說有情況要彙報，那你現在就說說看吧。但是，我要提醒你，就算我們對於金斯這個人頗有興趣，我們對於你所說內容的真實性也要進行考量。對了，對於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你曾經為金斯效力過，而且是他手下的幾名得力幹將之一。”

“華生警長，我向你發誓，我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我求求你了，我沒有別的要求，你們只要保證我的安全，保證我不死就行了！”此時，馬丁再也無法保持那種傲慢的態度了，語氣中充滿了急切與絕望。

華生此時能夠確信，馬丁的話都是發自真心的。“馬丁，首先我要跟你說清楚，在目前的情況下，我無法向你承諾任何事情。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首先交代一下你今天來到警察局的原因，至於我能不能相信你所說的話，那要根據你所說的情況來進行判斷了。”

馬丁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鼓起勇氣一般，“這三年以來，我一直在為金斯先生做事。我平時的工作，就是幫他收城北一帶的保護費，談價、收錢這種事情也都是由我來負責的，一旦有人不服，我還要出面去教訓那些人。”

聽到這裏，華生警長點了點頭。馬丁所說的這一點，的確是事實，黑社會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辦事的。據說勢力範圍內的店主如果不交保護費的話，就會遭到極度兇殘且惡毒的報復，並且事後不會留下任何證據。店主們都不敢得罪他，一旦攤上事的話，他們連幫打官司的人都找不到。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警方苦於沒有證據，只能任由金斯、馬丁這些人披着光鮮的外衣，干一些非法的勾當。

馬丁隨後繼續說道：“我在他手下幹了一年之後，我就提高了保護費的額度，事實上，金斯並沒有讓我這麼做。多出來的那一部分，我就收入了自己的口袋裏。對此，金斯也毫不知情，畢竟他的那份，我一分沒有少他的。這件事情，店主也不知道，因為城北這一塊的錢，最終都要從我的手裏過。”

這的確是新情況，不管是華生，還是其他的警察，之前應該都不清楚這一點。

“我不是一個非常貪婪的人，多收來的錢，我只留了百分之十。而且我花錢也非常有分寸，從來不胡亂揮霍，這一點，我跟很多人都不同。賺得的這筆收入，我全部存到了外地的一個銀行賬戶上。按照我自己最開始的計劃，再過一年之後，我就洗手不幹了，然後用攢下來的錢，去南邊買一個加油站，像一個老實人一樣，去過安逸本分的日子。”

馬丁居然會產生要做個老實人的想法！聽到這裏，華生警長不禁笑出聲來：“馬丁，如果你真的能成為一個老實人的話，我估計那個時候地獄裏的烈火都已經熄滅了。”

這句話顯然刺痛了馬丁的心，他顯得有些惱羞成怒，但一想到現在畢竟是在求警方辦事，所以他強壓住了心中的怒火，繼續往下說：“但是，事情偏偏就是這麼不湊巧。有天晚上，我去酒吧喝酒的時候，碰見了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小姐。她看上去小巧迷人，頭髮烏黑亮麗，一雙藍眼睛非常性感，我當時只有一個感覺，她絕對不遜色於雜誌封面上的那些模特。因為對她心生好感，所以我主動約她喝了一杯。我在聊天的過程中知道了她的一些信息，她叫艾琳，是一個老師。當然，具體的我沒有辦法去驗證，我只知道，她跟眾多混跡酒吧的女人完全不同，整個人看上去很有氣質，屬於很有修養的那一類。她之所以會來酒吧，完全是因為要安慰她的一個朋友。她那個朋友剛剛失戀，情緒很差，想找個人談談心。”

說到這裏，馬丁停了停，點了一支煙，然後說：“警長，按以前來說，跟女人糾纏不清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但這個艾琳確實有些意外，我最開始接近她，根本沒想過要跟她約會。後面在聊天的時候，我隨口就這麼一說，沒想到她居然點頭答應了。這讓我倍感意外。原來，我馬丁也能跟檔次這麼高的女人約會。”

華生警長不禁笑出了聲：“你們這一對還真是有趣啊。”

此時，馬丁嘆了一口氣，“唉，長話短說吧。我們自那以後的一個月時間，差不多每天都會約會。或許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了解越發深入，漸漸地，我產生了一種想法：她就是我的終身伴侶。她是那麼美麗，那麼有氣質，我居然被一個有文化的女人看上了，她願意和我交流，能夠容忍我身上的毛病，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她也愛上了我。”

馬丁越說越激動，漸漸地，他看起來顯得有些傷感，“華生警長，我敢肯定，她一定是愛上我了。在我們交往的那段時間裏，我們相處得非常愉快，基本上沒有因為意見相左這種事情吵過架。當然，這可能跟她那溫柔的性格有關，包容了我很多性格方面的缺陷，所以讓我們的交往看上去非常融洽。但她越是對我好，我內心就越糾結。因為我始終瞞着她一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她開口，我怕跟她說了實話之後，她就會冷落我，疏遠我。她是一個老師，所以，她的男人也應該有一份體面的工作，這樣才能與她相稱。於是，我編造了一個身份，我告訴她，我在一家公司擔任推銷員。不過，她好像不太相信我說的話。最後，我們就因為這點小事，差點兒吵起來。如果真吵起來了，這也可以算是我們第一次吵架吧。”

“馬丁，你的愛情經歷還挺感人的嘛。”說完之後，華生警長坐在椅子上，非常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打着呵欠揶揄道，“我對於你的感情經歷興趣不大，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講重點？要是沒有的話，就麻煩你回去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馬丁連忙打斷說：“你讓我把話說完。我最後下定決心跟艾琳求婚，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一定會答應的。我們的條件都不差，要是立馬結婚也不存在任何問題，而且，她可以選擇繼續工作，這點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我決定將收保護費的工作徹底放下來，用攢下來的錢去南方買個加油站，然後和她平平淡淡地過日子。至於度蜜月的地方，我想好了，就安排在南方，這樣一來，我可以順便看看那邊的加油站的情況，如果有合適的，我當即就買下來。也許在金斯先生那邊會遇到一些阻力，不過問題應該不大，我畢竟是他非常看重的人，如果我告訴他，我是因為結婚才離開的話，他應該不會為難我的，更何況，他對於我背着他截留保護費的事情毫不知情，所以我根本用不着擔心。”

此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華生警長，你知道嗎，我昨天給艾琳買了一隻戒指。那隻戒指得兩千多呢，我特意去城裏最大的那家金器店買的。”說完之後，馬丁故意停了下來，用眼睛瞄了一眼華生警長。華生警長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對他所說的這件事情似乎沒有太大興趣。

馬丁覺得有些自討無趣，於是繼續交代他的故事，“今天晚上，她來到了我的家裏，我們一塊兒吃的晚飯。她燒菜的水平很不錯，我還特意去外面買了一瓶香檳酒回來。晚飯我們吃得非常盡興，氣氛也很好。飯後，我們還吃了一些甜點。等一切都弄完后，我主動向她提出了求婚的想法。”

“不過，她的態度讓我有些意外，既沒有當即答應我，也沒有立即回絕我。之後，她向我表達了愛意，不過，她隨後補充道，兩個人要在一起，必須坦誠相待，否則就會影響到今後生活的幸福。她其實只有一個顧慮，就是不清楚我的工作狀況，用她的原話說，就是‘我怎麼能放心地將自己嫁給一個連做什麼工作都還不知道的人呢’？”馬丁用手摸了摸下巴說，“看來那句老話說得並沒有錯，漂亮的女人都是禍水，所以，沒什麼事別去勾搭女人，那樣會惹禍上身。”說完之後，馬丁便陷入了沉默。

這番話勾起了華生警長的好奇，他連忙追問：“惹禍上身？發生什麼事情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我來這裏的真正原因了。現在我突然覺得，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她只不過是用一種嚴厲的眼神瞪了我一下，然後我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我告訴她，我在金斯先生手下工作，平時主要收保護費。我可以說，我做到了對她足夠坦誠相待了，連那百分之十的截留款的事情都告訴了她。為了表示我的誠心，我告訴她我決定不再做這一行，想帶着錢去南方經營一個加油站，從今往後，跟她過安安分分的日子。”

“我真是太天真了，居然認為她能夠理解我的苦衷，能夠體會我的心意。我的話音剛落，她就坐在家裏哭。她說我讓她感到不安，她現在不知所措，對於我的表現，她非常失望，而且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跟我在一起。我跟她一樣，她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哭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停了下來，說要去包里拿紙巾擦臉。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從包里掏出來的居然是一把手槍，而且拿出來之後，立馬用槍口對準了我。”

“華生警長，你能理解嗎？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我當時就央求她，讓她在殺我之前，好歹讓我知道為什麼要殺我，也不枉我對她一片真心。可是，她的回答將我推入了更深的絕望之中。她告訴我，她接近我是受人指使的，以考驗我是否忠誠。儘管她並沒有將幕後的主使人告訴我，但是我心裏非常清楚，那個人一定是金斯先生。我真是蠢到家了，居然將自己主動往槍口上送。其實，我不該被她迷失了理智，現在想想看，她出現的那一刻就非常可疑，一個如此有修養的女人，怎麼可能出入於那樣一個庸俗的場所里？另外，我也過分地高看了自己，居然認為，她是因為被我的魅力吸引，所以跟我真心地約會。”

“我原本以為，我的生命可能就到此為止了，多虧那時，家裏的電話響了。我趁着她回頭的那一瞬間，縱身一躍，向窗子外面跳了出去。她當即意識到我想逃跑，連忙回過身，重新將槍口對準了我。幸好我反應快，跳得早，才躲過了她的子彈。雖說我就住在一樓，但由於過度緊張，加上用力過猛，落地的時候，我不小心將腳給扭傷了。但是我也顧不得疼痛了，這個時候保命是最大的事情。我發瘋一樣地狂奔，當時只有一個念頭，跑去警察局。按照這種情景，我明天一早肯定會被專業的職業殺手給盯住，這樣一來，我就必死無疑了。”馬丁一邊說，一邊用手揉了揉他那受傷的腳踝，看樣子，現在傷痛又開始發作了。“我真沒想到，我為他賣命那麼多年，為他做過那麼多事情，到頭來，他居然派人接近我，懷疑我，而且還打算讓女人來除掉我。所以，華生警長，這裏是我唯一的避難所了，請你一定要救我。”

“嗯，馬丁，聽你這麼一說，事情確實有些麻煩呢。我相信你，因為如果你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的話，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會弄得你裡外不是人。的確，你的選擇非常正確，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這個時候選擇和我們合作，總歸是沒錯的。”

華生警長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又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徑直走到門口，喊了一聲：“湯姆，趕緊過來一下。”

不一會兒，另一個警員便趕了過來。“這個人叫馬丁，你現在把他押下去，事由就是擾亂社會治安，然後讓一個速記員去跟他錄口供。對了，最好拿個新的本子，他應該有很多情況要跟我們交代。你們要仔細記錄下來，不要遺漏。”

華生警長說完之後，馬丁便被帶走了。看着馬丁一瘸一拐遠去的背影，華生不禁笑了起來。現在，有了馬丁的幫助，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金斯抓捕歸案了。不得不說，最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華生警長稍稍收拾了一下，準備去審訊室旁聽馬丁招供的情況。但在那之前，他打了一通電話。很快，電話便接通了，接電話的是個女人。

“艾琳，你真是太棒了，我們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現在，馬丁已經到警局交代事情的經過了，他會跟我們透露很多有關金斯的情況，這一次，我們一定能夠拿下金斯。不過，你真是夠讓我驚訝的，真沒想到你的演技這麼棒，馬丁直到現在都還沒發覺呢。你沒拿奧斯卡獎真是太可惜了。”

“唔……真的嗎？他去警察局自首了？感謝上帝，我都覺得，我快要人格分裂了，那個下流坯子，我真的忍不了了。還好我唬住了他，因為那把手槍里根本就沒有子彈，否則的話，今天晚上在馬路上狂奔的人就得是我了。”

之後他們還聊了些別的事情，但在掛斷電話之前，她說了一句話：“對了，親愛的，馬丁今天吃飯的時候給我送了一隻戒指。雖說那個傢伙沒別的什麼優點，但是挑東西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這隻戒指相當棒啊！所以，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買的戒指，一定不能比他的差啊！”

“親愛的，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