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開槍射擊
回到宗祠,法事已經做完,就差封棺入殮了,家族裏的人一個個過來給昌順和克文上香,我上了香以後又看了昌順和克兵一眼就吩咐喪夫準備封棺。喪夫在棺材裏倒上石灰,鋪了一層紙就將他倆放了進去,這個時候喪夫停止了動作,道人指示所有的親人圍繞棺材轉了一圈瞻仰最後的遺容,然後喪夫又在屍身上鋪一層紙,接着倒滿石灰,最後蓋上棺材板用兩頭釘子訂上。訂上棺材蓋大家又哭了一通,在哭聲中喪夫將棺材移到兩根木樁上固定好,做好這一切,道人在前面吹嗩吶,喪夫抬着昌順和克文向西面的墳山走去,墳山依山傍水,密密麻麻的埋着劉家的先人,我給他們選在一個相對平坦的小坡上,克兵靠上一點,昌順在他的左下方,兩座新墳很快壘了起來,我站在兩座墳中間,暗紅色的泥土帶着土腥味充斥在四周,太陽發出耀眼的強光,我盯着鼻翼旁的陰影一陣眩暈,我離昌順的墳頭越來越近,突然,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我暈的時間不長,沒多大一會就醒了過來,我睜開眼一大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我,妻子坐在地上抱着我不停的撫摸我的胸口給我順氣,我看着一雙雙如銅鈴一樣的眼珠一股沒來由的憤怒湧上心頭,我推開妻子對他們大吼,“滾,都給我滾,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克力,克力。”
“來了,來了,二哥,什麼事?”克力跑了過來,俯身問道。
“就地招人,當著老祖宗的面,就地招人,有多少算多少。”我大喊着。
“好嘞,二哥!”三弟爽快的答道,他轉身對送葬的鄉親們大喊,“各位鄉親父老,各位宗親,昨天軍統的人來我們三都殺人了,昨天能來,今天也能來,明天也能來,而且,日本人現在已經打過馬當,直逼武漢,用不了多久就會打進三都,我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三都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要組織武裝保衛隊,保衛三都,保衛三都的每一個人,現在,在列祖列宗的面前,我以保家衛國的名義徵召你們。記住,所有進保衛隊的人有吃有喝有衣穿,每人每月一塊大洋。現在,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都可以報名。”
克力果然是讀書人,寥寥幾句話就將民眾煽乎得熱情高漲,昌興第一個報名,他高舉右手大喊,“我,劉昌興。”接着,“劉昌東”“劉純金”“劉明才”“劉克成”……等等一個個名字在劉氏的墳山下響了起來。不到兩個小時的功夫已有一百六十七人報名,報名完畢他們在下面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我走到克力的邊上大喊,“所有人聽着,不管報名沒報名馬上回家把還想來的人帶到宗祠門口匯合,來的時候帶上被褥,從今天開始統一在鎮上駐紮,沒有特殊情況一律集中接受訓練,時間以今天下午五點為限,過了以後只能等下一批徵召。”
聽了我說的話,所有人都各自往家裏趕。我們一大家子走在路上,克力幾次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終他還是說出口了,“二哥,有個事提醒您一下,您別生氣。”
我一愣,“昌順是走了,但我不會因為這個胡攪蠻纏,你們也別讓着我,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那我說了啊,大哥,大哥你過來一下,”克力向走在前頭的大哥揮手,大哥過來以後,他又接著說,“二哥,我就當著大哥的面說了,爹說大哥才是掌舵人,二哥又管四弟的事又管我的事,是不是越權了?”
大哥揮揮手,嚴厲的說,“你個小兔崽子說什麼,你記住,雖然爹讓我做掌舵人,但是大家都知道領兵打仗我是真不行,以後你二哥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別這麼多心思,不然我讓你好看,聽見了沒有?”
克力對大哥笑笑,又看了看我,“我知道啦,我記住了,是大哥你自己不想做讓位給二哥。”
大哥狠狠的敲了克力一記皂栗,“什麼亂七八糟,你讀書讀傻了吧,這叫退位讓賢,在這方面你二哥比我強,能成事。”
“多謝大哥抬舉!”我向大哥拱拱手,這是江湖人士之間的手勢,在這裏我想表達對大哥的敬意。克勇和克文從各個村收集槍支回來了,他們遠遠的向我們打手勢,我往他們那邊望了過去,他們身後跟着二三十人,每人肩上都背了四五條槍,我心裏一喜趕忙迎了上去。
“大哥,二哥,三哥,都是看家護院的槍,沒怎麼用,還有一些土銃,我沒要,要是需要的話,我再帶人去背回來。”克勇說道。
“加上爹爹買的二十支,差不多夠用了,有多少子彈?”
“五千多發。”
“好,克文,後續還得買一些回來,我們兩家再找找,盡量弄些手榴彈回來。”
“好,我儘快去辦。”克文回答。
“幾位爺,幾位爺。”我家的一個夥計從鎮上跑來,他邊跑邊說,累得氣喘吁吁。
“什麼事,慢慢說?”大哥說道。
那夥計長吸一口氣調勻呼吸,“大爺,萬縣長帶幾個人過來了,現在在老爺的院子裏。”
“帶過來幾個人,穿什麼衣服?”我問道。
“五個進院子裏了,還有兩個司機在車裏,大部分人和昨天那兩個人穿的衣服一樣。”
“正好想去找他們,好,好。”我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四給我槍彈。”
“好,二哥,你不會要殺了他們吧?”老四邊說邊把槍彈遞給我。
我沒有回答,接過槍裝好子彈,迅速向父親的院子跑去,我怒火中燒,恨不得立馬殺了軍統一夥,後面大哥,三弟,四弟,大哥的兒子昌明,昌全,昌東,克文,還有我的大兒子昌興都跟了過來。到了父親院子門口,一輛黑色的別克轎車和一輛綠色的吉普車上跳下來兩個人,他們伸手將我攔住,別克車上的人我認識,是萬縣長的司機周五,“克杏兄弟,這是何意?”
“何意?殺人。”我冷笑道,“周五,你讓開。”
吉普車下來的人聽了我說的,立刻拔槍,但是,他剛把手槍拔出來,我已經對着他的眉心開了一槍,子彈貫穿了他的頭顱,他的腦袋重重撞向院牆,然後側倒在地一動不動。
“你,你,你……”周五嚇得語無倫次,他驚恐的躲到一邊讓開大門。
我一個箭步跳了進去,中院五名軍統向我跑來,後面跟着萬縣長和父親,我身後大哥他們也舉着槍衝進了院門,老勇和克文帶回來的人有十來個也進來了,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萬縣長高喊,“誰也別開槍,誰也別開槍!”
我們兩拔人在前院舉槍對峙,我有點心虛,兩個弟弟,克文,幾個侄子都沒打過實彈,那些人有沒有打過我不知道,但是在人數上我們佔有絕對的優勢,軍統的人緊張的盯着我們。
父親跑到兩撥人中間站定,厲聲對萬縣長說道:“老朽已經說過了,我們三都沒有赤色分子,請你們馬上離開。”
“老哥哥,你們鎮有一個叫劉克兵的吧,好,好,好,我們去他們家,我不問你了,行吧!”說著萬縣長就要向外走。
“慢着,剛才是你開的槍吧?”一個臉頰瘦長中年男子的質問我,看樣子他是帶頭的。
“你是帶頭的吧?是我開的槍,我把吉普車上的人給殺了,還有,我告訴你,劉克兵已經被你們的人給殺了,你們也別去他家了。”我冷漠的說,“對了,你們的人也被我殺了,我不介意再殺五個。”
臉頰瘦長的中年男子氣得兩眼通紅,他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你也太目無法紀了。”
他不說法紀還好,一聽到法紀兩個字我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冷笑道,“我兒子才十五歲,你們的人一聲不吭就把他殺了,你現在給我談法紀,今天我就是要做一個目無法紀的無名鬼。”說完,我對着他那張瘦長臉開了一槍,他應聲倒地,死不瞑目。
所有人都被鎮住了,萬縣長還有軍統的人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一動不動,我滿眼殺氣的瞪着他們,“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們三都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任何黨派的人士,你們軍統的人再敢踏進我們三都半步,把你們剁成肉醬喂狗。現在,帶上這兩個髒東西馬上給我滾!”
萬縣長一行人拖上屍體倉皇而逃,他們走了以後,我感覺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丟了,我心裏空落落的從靈魂深處亂撞出來的痛楚包圍着我,我提着槍站在院子中間閉目抬頭感受殺戮帶來的氣餒,我不想殺人,殺人是最失敗的處理問題方式,但是,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除了殺戮我又能為死去的兒子做什麼呢?我確定,我哭了,不僅僅為了兒子和克兵還有我自己。